真要描述也說不上來,就是一種若有似無的感覺。
起初只是某次在客廳沙發椅上無意識地滑弄手機時,突然感到本該空無一人的左前方像是有個什麼東西存在。他趕緊抬眼,卻只見親戚家安穩靜立的檯燈透著溫暖的橙色光芒。
他以為是常見的閱讀後遺症,想不到狀況發生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
又來了。
他轉頭環繞四周,確認一切如他所想並無異常後,不禁為自己這愈發神經質的反應發笑,但身體卻下意識地往柔軟的椅背靠攏,還抓了幾個蓬鬆的抱枕填滿身旁的空位。
距離搬來已過了好幾星期,他這才首次意識到原來這個家對他來說居然這麼大。
大到讓人胡思亂想——早山海又看了一眼方才令他感到異樣的位置,還是什麼都沒有——理應放下的心卻莫名不安地鼓譟著。雖然對一個酷嗜懸疑驚悚小說的青年而言,雞皮疙瘩的發毛感從不陌生,但坦白說這是他第一次在非閱讀期間有這種感受。
他突然想起電影《驚聲尖叫》那種不算新穎卻著實戳中觀眾恐慌的情節,蜷縮在座墊上的腳趾因此不自覺地收緊。他每次都很佩服那些歐美老外主人翁,明明怕得要死,明明就有個暗影浮在那或飄出不科學的怪聲,他們還是可以抄起球棒或乾脆手無寸鐵地起身迎敵,這是一種源自於不得不守護家園的覺悟嗎?
要是他才不幹。
不單因他只是個塊頭不大也沒學功夫的亞洲人,也不單是這房子嚴格說起來不是他的,而是不論從書還是電影還是真實案例,主動出擊比倉皇逃走的生存率高不出幾成——比起壯烈成為英雄的屍體登上報導頭條,他並不認為當個四肢健全的膽小鬼哪裡不好。至少,嘿,活生生的有心跳哦。
但有個膽小鬼不得不面對的最大的問題:除了現在這幢快把他嚇出心臟病的房子沒處可去。
早山海明白或許就一個本性敦親睦鄰又健談友善的人來說,這些日子應該早就已夠結識三五個鄰居甚至能到彼此家共進晚餐、來個周末聚會什麼的,但他偏偏碰巧是個孤僻鬼。
他一向都不認為當孤僻鬼是什麼壞事,反正一樣都能過得很好——除非剛好同時吻合孤僻及相信怪力亂神這兩點。噢,天啊——又來了。
早山海已經分不清究竟是他突發神經錯亂、被害妄想,還是真有個什麼在那;他也不知道那東西是始終在那還是最近才決定進來看看。他抬頭的時候是否有正好對上它的眼睛?
等等,它真的有眼睛嗎?感覺有。對。所以他才會覺得自己被盯上了。如果逃跑的話,它會不會像野生動物一樣追上來將他撲倒?天啊,天啊,天啊……
「哇。」手機震動從青年的喉頭榨出一聲青蛙被壓擠的乾扁驚呼。
來電顯示是『愛貓狂人』。
他像是發現海中浮木般連忙接起。
「哇噢,今天好快就接電話了,在等女朋友打來嗎?」果不其然傳來James的揶揄。
James救命、SOS、緊急事態——
早山海嚥了口口水才忍住不將這些話迸出嘴裡。
「James,能請你過來一趟嗎?我有事找你。」
問句一出,電話另頭遲了幾秒才出聲。
「哦?真的嗎?可以啊?好難得你會主動找我,真開——」
「快,現在,立刻,馬上。」結束通話。
糟糕,下意識把電話掛了。希望等等James按電鈴時他有勇氣衝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