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既是他經歷雙親驟逝的年紀,也是他被迫從孩子蛻變為大人的歲數。
當其他同儕享受父母的庇蔭歡度校園生活之際,他已決定脫離常規教育體系,縱身投入名為社會的學校,成為推動運轉的齒輪之一。
如同生命本身,一切從來非關個人意志,卻不得不。
但幸好他還有銀的陪伴——那從母體形成之初就與他共享一切,只因慢幾分鐘出生而被冠上弟弟之名的血親。
對紫而言,銀即是僅剩的所有,他的全部。
只要有銀,不論在外受到怎樣的待遇,他都能咬牙挺過,甘之如飴。
每天下班回家後,只要聽銀聊起當日在校的種種,紫彷彿就也共同經歷了那些,看著銀快樂欣喜的模樣,他的疲憊就一掃而空。
啊啊,真是神奇的魔法。他真的好愛他。
可以的話,紫真想拿個什麼將彼此纏繞繫緊永不分開。
但是不行,銀還要代他去體驗更多光明美好的未來。
銀是他的光,那麼影子由他來當就好。
因此在某個未必能意識的內心角落,紫或許是能理解這個此刻正將他以手銬緊縛,面露笑容的男人。
「紫,我真的好愛你。」
他如是說,同時在四肢施予枷鎖。
原是作雜物間使用的前職員室,自從被男人以整頓環境的名目淨空,騰出一個足以置放書桌的空間後,竟變本加厲也添購了床及單人沙發,格局儼然已是間個人起居室。而逐步構築這處樂園的開拓者卻大言不慚向上級宣稱為了提升工作效率,這間「私人辦公處」是必要的投資。
「但你不是我的工作,請放心。」
還記得第一次以討論在獄表現為由被帶來時,他曾這麼說。
紫很意外這居然是自己第一次留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男人自稱海森,渾身散發與監獄陰沉氛圍對比的明亮氣質;
一張吻合主流審美觀的帥氣臉蛋被淺色髮絲襯得更為奪目,約莫一米九的高挑身形估計能將任何乏善可陳的服飾穿得高雅出眾。
當他微笑,周圍的環境彷彿就跟著一起閃耀。
紫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看到將「英俊挺拔」四個大字徹底落實的男人。
可奇怪的是,明明外型給人過目難忘的強烈印象,卻又像潛伏在暗影中低調。
據悉他跟典獄長是叔侄關係,只是基於興趣要求安插一個責任最輕的職位。當然,他給對方的理由十分動聽:為了犯罪學術研究,為了社會正義。
起初一切都非常新鮮,各式各樣的罪犯,為各種不同的緣由在此匯集,就像人類慾望的集中營,暴力凝聚更多暴力,宛如深怕世間的殘酷被忘卻般,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每日上演——
但再怎麼有趣的觀景箱,看久了也會生膩。
就在他快要厭倦獄警生活時,紫出現了。
一個容貌清秀與整籠男人臭味格格不入的青年,用自身初來乍到的生澀小心翼翼地換取生存空間;
在無數的打壓和施虐中倖存,漸以暴行作為滋養,悄悄褪去脆弱的軀殼羽化成殘忍的蝶——男人將這過程盡收眼底,只覺美的不可方物。
他下定決心要見他一面。
「所以你才來到這裡。」
紫靜靜聽著一切他毫不在乎的事,唯獨無法理解男人對他的全無保留。
對此,他只說因為紫是特別的。
「別擔心,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為你所做。那麼,請慢用。」
遞給安坐在柔軟沙發上的青年一杯剛沏好的錫蘭紅茶後,海森狀似心情極好地斜倚著黑檀木桌緣,長腿交疊的姿態從容自若,神情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滿足——好整以暇的模樣彷彿是面見重要訪客的家主。
他們最初的幾次互動都建立於談話,雖然大部分的時候說話方只有海森,但他總會觀察紫的反應適時調整話題。
漸漸的,紫也會開口跟他說上幾句,回應他不著邊際的問題。
海森的提問範圍很廣,小至瑣碎的生活起居(習慣在吃早餐前刷牙還是之後?喜歡的顏色或食物?有沒有養寵物?),大至未來的人生規劃(出獄後想做什麼?有沒有這輩子一定要完成的事?有珍視的人事物嗎?)——大大小小,全部囊括。
要是紫不想回答,他也不會追問,而是聊些別的或者乾脆安靜地共度。
時間一久,紫習慣這漫無目的的相處模式後,也會開始主動分享自己的事。
察覺到這點的海森似乎很開心,更明顯地表現對紫濃厚的興趣。
真是個奇特又體貼的人,尤其是在這裡遇見更是稀罕。
紫始終無法摸清這個看來可能比他大幾歲的男人。
雖然是獄警,卻不會對身為犯人的他擺架子;可若要說是濫好人,卻又著實有屬於他個人不容侵犯的領域。
但紫從來不耐深究這些支微末節,最後只率性歸因於對方是個不知人性險惡的少爺。
他甚至一度思考兩人成為朋友的可能性——
儘管這樣的演變超乎紫的預期,卻未能阻止他們繼續交流。
只不過換個方式;
用身體。
海森的個人辦公室位於獄中景緻尚佳的一角,當愈趨滂沱的雨勢將窗外風景打的支離破碎,他正好俯身將唇貼附同樣濕潤的耳,輕喃幾個飽含水氣的字。
「恭喜,你的假釋快通過囉。」
與身下激烈的律動成反比,他的話語不疾不徐。
在他面前,紫趴伏桌案的軀體被一覽無遺地映入眼中,原本為了慶祝而被請求穿上的便服凌亂發皺。
海森細細觀賞每一個因他而起的生理反應,並像為了看得更清楚些,又把身前的長腿分得更開。
「紫離自由更近了。」
他驀然將自己抽離前方被反覆撞擊而泛紅的臀瓣,隨後在句子結束同時猛然挺進,從另方張口欲言的嘴頂出幾聲短促低吟。
「你曾說過有個雙胞胎弟弟,出獄後會先去找他嗎?」
「真好啊,有個跟紫一樣可愛的弟弟。」
海森自顧自地以像談論天氣如何的平和語氣說著,腰部挺動的速度卻不減反增。
紫試圖從中判讀他的真實情緒,儘管意亂情迷之下這並不容易。
幾次歡愛下來,他也愈漸知悉男人平常看不到的面向。
比如做愛的時候,溫文紳士的一面會添入另種更為霸道貪婪的成份,縱使說著與平日相差無幾的話語,卻彷彿只是披著相同皮囊的不明之物。
也許這才是海森?
「接下來可能會比較吃力,請忍耐一下。」
話語方落,托扶腰際的臂膀立刻向自身下體收攏。紫感到被更勝先前的強烈勁道狠狠貫穿,一陣電流般的痛麻感迎著衝擊面一路順尾椎爬升。
陷入思緒的紫一時反應不及險些從桌面滑落,只好像撈取大海中的浮木般趕緊攀扣桌緣,咬牙承受後方不知何時止息的巨浪,腕上的手銬和腿間的鎖鏈因而清脆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感到深埋體內的性器有了不同先前的變化,深明這意味著什麼的他因此呼吸紊亂。
「那麼,要開始了。」
就像進食前宣告開動,海森為美味佳餚露出愉快的笑容,拔出被紫含在口腔吮咬而微微滲血的手指,沿著紫的下顎滑向頸部,圈錮,緩緩施力——
他似乎一向樂於品嚐此刻傳自對方身體的痙攣與顫抖,還有愈趨微弱的氣息。
「……啊啊,真是太棒了,好舒服。你也舒服對嗎?紫。」
這才是真正的海森吧,該死。
每當這個瀕死與高潮並濟的時刻,紫不只一次想過也許男人打從一開始就是看上這具飽受摧殘、已無法透過尋常手段射精的身體;
那些優雅的紳士風範、溫柔的態度、關懷的話語及示愛,從接吻進展到做愛,循序漸進,按部就班——全都是精心設下的陷阱。
可若真如此倒又太過多餘,畢竟男人大可開宗明義用獄警的官威逼他就範。
繁雜無謂的思緒最終隨雙方噴濺而出的白濁告罄。
海森從未錯漏紫的分神,但他僅輕柔地在沁滿汗水的肌膚烙下碎吻,一如既往。
只不過今天他可能沉浸在即將分離的情緒中無法自拔,戀戀不捨地忘了把脖子上的手鬆開。
「真捨不得。我一定會很想你,也能請你想念我嗎?」
海森沾染情慾的低沉嗓音透露著動人的懇求,禁錮的力氣越來越大。
他靜靜注視青年仰起肩頸試圖抵抗卻徒勞的模樣。
聆聽因手腳胡亂舞動掙扎而鏗鏗發響的金屬悲鳴。
感受從努力汲取氧氣而張開的嘴裡流出的成倍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