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啊，是露草呀，日安。」
原先以為對方這次也是要來看書的鹿角站起身來迎接，卻發現女子手上拿著的甜點，不禁偷吞了一下口水。
「露草，這些是？」
保持著微笑，她這樣發問道。

環顧一圈以後發現目前只有自己和店主兩人，便打消了拿起手機打字的念頭，以細細的嗓音小聲而簡短地回答：
「餅乾和鬆餅。」
之前在這裡找到了一直很想要的舊書，期間給人添了很多麻煩，輾轉知道鹿角喜歡甜食，便動手烤了些。像是怕對方不解，她補充道：「上次的謝禮。」

「居然是特地帶來給我的嗎？真是太麻煩你了呢，請讓我泡點紅茶來配著一起吃吧。」
聽到露草這麼說，忍不住笑得更燦爛。她先讓露草在店鋪一角的單人沙發上就座，再把門板上掛著的木牌轉至「close」，才去後面煮紅茶。
幾分鐘後，鹿角用托盤端出茶壺和兩個茶杯放至圓木桌上，深紅色的溫熱液體散發出茶香，裝盛於潔白骨瓷。
「請用，還請小心燙喔。」

「謝謝。」
打開保鮮盒，鬆餅是最簡單的口味，附著兩個裝有果醬的玻璃小罐。草莓和藍莓口味，其實是更想搭配新鮮水果的，但沒有挑到滿意的材料。

「……下一次做更好吃的帶過來。」
說完端起紅茶，雖然已經小心翼翼的連吹好幾口氣才喝，還是被燙得縮了一下肩膀。

「如果一直讓你請我吃東西就太不好意思了，不過如果不會太麻煩的話，下次可以請你教我做甜點嗎？」
想起之前，明明是想做布丁給搭檔吃，卻做出連自己都吃不下去的生化武器的經驗...那樣的事，讓它發生一次就夠了。
收起無奈的表情，她也喝了一口紅茶。

甜點……露草在腦內想起幾個配方，始終下不了決定要教鹿角做什麼──雖然那也不是輪得到她決定的事情。還是第一次有人請自己教做菜，湧上的情感是種巧妙的開心。緩慢的眨動兩次眼睛、想了很多答覆，但她最後只是輕微的點點頭。
「好。」
拿起放在餐袋夾層的抹刀遞過去，一做好就帶過來的鬆餅還帶著餘熱、沒有冷掉，味道她還是能保證的。
指指果醬，那是讓對方配著吃的意思。

露草的綠眼瞳轉上了幾圈，又眨了兩下，最後才緩緩道出一個「好」字。
會不會麻煩到她呢？有點擔心的點點頭，接下抹刀，首先刮起的是草莓果醬，在鬆餅上抹上薄薄一層。
放進嘴裡的同時，小麥的香味擴散出來，連帶著草莓醬酸甜的滋味一起。
「非常的好吃呢！露草果然厲害。」
吞下口中殘留的甜點，鹿角臉上是似乎發光著的笑容。

雖然還不知道對方認不認為自己是朋友，不過讓「朋友」吃自己親手做的料理、被稱讚好吃這件事，讓人感覺非常愉悅。她試圖也跟著一起彎起嘴角，希望也能笑得和鹿角一樣好看，但似乎不太成功。

「餅乾、蛋糕，或是布丁我也會做。」
還想多聊聊料理的事情，於是又沒頭沒尾的開啟話題。打開布包，貓掌形狀的伯爵茶餅乾躺在裡頭，她示意笑得燦爛的女孩嘗嘗。
「……鹿角是想做給誰吃嗎？」

不知道為什麼，隱約有這種預感。

「呃、也沒有特別說想做給誰吃啦。」
露草像是有讀心術一樣的直接看出她是想做給自家搭檔吃，不禁慌張了下。

「我是想做給來店裡的客人，還有在這裡交到的朋友⋯⋯還有我的搭擋，嗯。」
拿起貓掌餅乾咬下一口，調整下心情後才緩緩說道。

是想做給搭檔呀？
特地戳破這個可愛的謊言也沒什麼意思，露草只是會意地點點頭，假裝沒注意到她的心思。

「樓上有烤箱嗎？」
要教學的話還是在鹿角習慣的環境、用她手邊有的器具比較好，之後想練習也會比較方便。
「……鹿角用心做的食物，吃到的人會很開心的。」

「是有的，不過我只有一般的小烤箱，專業烘焙用的那種並沒有呢。」
回想一下，自己樓上的小廚房中只有最基礎的那幾樣廚具。所以之前在做布丁時都是把食材帶去市內的出租廚房做的。

「希望，是如此呢⋯⋯。」
她苦笑著道。之前在做布丁時也是很用心，但那結果⋯算了還是別回憶了。

家裡有個烘焙用的烤箱，雖然不大，控溫功能倒是很完善，當初挑了好久才忍痛下手的。露草目不轉睛的盯著苦笑的少女：「到我家。」

她想了想怎麼安撫對廚藝不太有自信的鹿角，期間毫不避諱的還是一直沒轉開眼神，過了一會才繼續說：「會進步的。」

眨了眨眼，似乎是對女子突然提出的邀約有些驚訝。這樣的小動作，想必沒有逃過始終目不轉睛的露草。
「可、可以嗎？這樣感覺太麻煩你了呢。」

感覺得出來露草很想替自己加油，當然自己也想做出好吃的食物，不過這樣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咬了一口餅乾，露草乾脆簡潔的回答：「不會。」
如果是不擅長應付、令人困擾的對象，她向來連開口搭話都嫌麻煩，但鹿角被劃分在「可以信賴的對象」那一個區塊。把微溫的紅茶飲盡，她主動問：「……能再來一杯嗎？」

「當然了，需要牛奶或檸檬嗎？如果原味喝膩的話，這樣子換換口味也很不錯呢，我很推薦。」
帶著笑容，鹿角掀開保溫用的茶套，替對方再倒上一杯紅茶。
「露草這麼熱心真是太感激了，如果以後還有什麼感興趣的書，請務必讓我送你作為回禮吧。」

「謝謝妳。」
捧起茶杯，平時都是喝綠茶，和習慣的味道不同的色澤和茶韻很新鮮。她捧著茶杯開始思考。

想要什麼回禮……
「……關於貓的書，還有，法式料理的……」
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貓的書籍嗎？放下茶杯，鹿角歪頭想了想，得出的卻只有中世紀歐洲人各種對貓咪的虐待行為，似乎還有集結成什麼屠貓大全之類的。
不不，這絕對不可以讓露草知道，連她看了都很想拿去燒掉的書怎麼可以給朋友看到呢。
這麼想著，她決定從另外一個選項下手。

「有關貓咪的古書的話，我這裡沒有呢，不好意思；但如果是關於法國料理的書籍，最近剛好進了一本收集法國從過去至今料理流變的古書，不知露草有沒有興趣呢？」

對法式料理的想像還是籠統而美好的。聽見鹿角應允便用力的點點頭，臉上難掩興奮和喜悅。
「……有！」

一開口是連自己都嚇了一跳的大聲量，露草連忙喝了一口茶來掩飾。

「露草感興趣的話就太好了呢，那麼等過些日子，我把那書修整一下就給你。」
以手掌輕掩住笑容，又替對方添了點茶。
「說起來，露草似乎對料理很擅長也很有興趣呢，是有什麼契機嗎？」

「……謝謝妳。」
露草向少女低下頭致意，面頰微紅。
今後或許還會經常麻煩對方，畢竟還有許多想買的書籍。

「料理……」
想起祖母的臉龐，忍不住湧現一些懷念帶著哀傷的感情。
「因為明明、……我是說，我奶奶。」不自覺用了小時候對祖母親暱的稱呼，她連忙改口。

「奶奶呀...露草的奶奶是怎樣的人呢？」
在鹿角的生命中，並沒有可以用「奶奶」一詞稱呼的存在—朵蘭家的人多身體虛弱，無法活到多老的歲數；且她自身複雜的身分都造就了這個原因。

也正是因為如此，鹿角對其他人的祖父母都抱有一定程度的興趣。

「……跟鹿角有點像？都很溫柔。」
思考了一下記憶中的那名女性，第一印象就是她溫柔的笑容和優雅的氣質。

然後就是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
「還有、做飯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吃很多。」

「這個是她的配方。」
指著放在一旁的果醬，甜美中帶著微酸，配上鬆餅或司康正好，不會過膩，能吃很多，是祖母月見里明子手把手教她的。
「還有很多料理。最近我一直在練習，難得能做給人吃，還能做給妳吃……很高興。」

「露草的奶奶居然跟我有點類似嗎？那還真是光榮呢，嘻嘻。」
雖然這樣好像是被說她很有老人樣，不過鹿角毫不介意，反而是開始思考起那會是怎樣的一位老婦人。

「感覺一定是位很和藹的奶奶呢...也感謝她讓露草對料理產生了興趣，進而讓我們能這樣相遇。」
又往兩人的杯子裡倒了些許紅茶，她舉起自己那份骨瓷茶杯，嘴角的弧度依舊溫柔。
「敬露草的奶奶。」

「……敬奶奶、也敬鹿角。」
「敬妳燦爛如星辰似的眼」。這是露草的父親很常說的一句話，但用在這裡未免太過輕浮又突兀。
雖然她也不知道鹿角聽了熱情過分的情話會不會高興，但還是希望鹿角的搭檔能來聽聽父親開設的文學講座呢，既然是能讓溫柔的少女如此傾心費神、就算要費極大努力也想親自為他做些什麼的對象，一定是對她而言很特別的存在。

……自己將來身邊也會出現那樣的人嗎？
薄荷色的眼低垂望著瀲灩的紅茶表面，露草又習慣性的陷入沉思，直到手機響起鬧鐘的鈴聲，才如夢初醒的重新望向少女。

四點半，該是自己工作的時間了。
露草看著桌上還沒吃完的點心，微微偏頭：「不嫌棄的話，都給鹿角吃？我該去打工了。」

「星辰般的眼嗎...」
雖然露草是在說自己，但在鹿角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搭檔總是閃爍璀璨星光的雙瞳。
並不知道露草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鹿角也陷入自己的思考，一時之間兩人沒有再繼續對話，直到對方手機的鬧鈴聲叮鈴響起才各自回過神來。

「哎呀，真的可以嗎？那就太謝謝你了！」
綠眼笑成一對月牙，鹿角起身，替女子打開了店門，逐漸西下的溫黃陽光透進店內。

「那麼，期待下次再見到露草呢。」

穿上大衣並背起皮包，她在逆光裡向鹿角點點頭揮手道別。
「下一次、到我家來做點心吧。」

──或許一些家常菜的食譜也派得上用場？露草邁出店門好一陣子了才忽然想起，停下腳步，在手機上細細記下了。

謝謝溫柔又有氣質的鹿角願意一起喝下午茶！！！

也謝謝露草來陪孤單店主鹿角喝茶，還願意教這廚房炸手做菜!!!!露草可以一直察覺鹿角的小心思(?)也是很厲害 (是她太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