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山 紫
7 years ago
【劇情】

生帶不來,死帶不去——說這話的人當時尚未死過,想必也不知曉死前穿在身上的衣物還真能一併帶走吧。

雖然是以別種形式。
latest #36
淺山 紫
7 years ago
駐足鏡前,銀莫名想起那日初抵冥界被人嗅聞的情景,他拎起衣領也聞了聞自己,這身衣服是唯一顛覆世俗認知陪他跨過生死之物,本應附著其上的體液氣味卻像在穿透死亡的薄膜之際被過濾滌清,沒有一絲生者的氣息殘存。

可即便少了嗅覺,單憑視覺也足夠牽動其他感官記憶,使生前最後的經歷一幕幕閃現腦海。
儘管這不會造成早已對死亡有所覺悟的他多少困擾,然而並不表示即對此麻木無感,其中最令他難以忍受的,尤為憶起與殺害他的男人相處時的點滴,他們的對話,男人的聲音,氣息,所有疑似快樂與快感的一切都使他感到混亂。

獨處時總易胡思亂想。他決定出趟門,順利的話,或許能擺脫盤據腦海的紛擾渾沌。
離開餐廳的同時,餘光窺見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倒不是因為身影的主人是誰,而是那身服裝——總覺得很眼熟,既然是自己有印象的人就代表他曾特意留意過對方,但是是誰呢?
他佇於原地愣上半秒,思索著在哪裡見過一模一樣的服裝,會是在校園還是冥界甚至是人界——不過片刻,他恍然抬眸。
那身衣服,不是前陣子他接回來的人嗎?

「...嗯?」
於意會過來的瞬間他悠然舉步跟上,髮型變了,但身形似乎沒改,當初伴著劇烈疲勞的特殊回憶讓他還沒忘記接回的靈魂長著什麼樣的臉——既然是剛死亡不久的人,那麼只有一套服裝也是正常的。

也許是要去買衣服吧,他猜。
但是品味怎麼樣呢?

秉著接引人應該好好照顧新學弟——這種說出來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藉口,他決定跟在對方的身後觀察觀察。
淺山 紫
7 years ago
出校門後依循直覺隨興揀選方向,倒也歪打正著覓得一處人潮熱鬧的街弄。

時近中午的暖陽灑落磚道,將觸目所及裹上活力的光澤。小販此起彼落的吆喝聲錯落於採買民眾間,朝氣十足的模樣看來無異人世。

順從步伐牽引隨興閒逛,一下被水果攤的大嬸撈去聆聽產地直送蔬果的鮮美,一下被肉販攔截推薦豬肉最肥嫩的部位;等好不容易告別盛情難卻的攤販往道路更深處走去,他已嚐過免費的香脆蘋果和煙燻培根以及點心店提供試吃的烤布丁,最後配上一口飲料店的無糖茶去油解膩。

他已許久未曾感受這些發自人們內心的親切善意,回想原本生存的世界,縱使在入獄前也幾乎終日埋沒於工作,想不到死了反倒開始體驗生活。嘴角不禁為世事難料的精采轉折輕揚,感覺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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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山 紫
7 years ago
待吃飽喝足也總算有餘裕付諸執行此趟出遊的治裝要務,他站在一間看似囊括各類服飾的私營店家門前,瞄了一眼倒映櫥窗玻璃的身影。就算從不在意穿搭如他,也能略知海森的品味不差,但男人所施予加諸的一切也該是時候隨結束的人生劃下句點。

吸光剩餘的茶水將空杯扔進垃圾桶後,他推開繫掛風鈴的玻璃門,一個端噙殷勤笑意的矮胖男人立即前來迎接宛如守株待兔的獵人。

「歡迎光臨,我尊貴的客人——」搓掌心的汲營令人聯想到蒼蠅,朗誦般的語調:「我是這間店的老闆,誠摯邀請您慢慢挑、慢慢選,本店的衣服都能試穿,要是看上什麼請儘管吩咐。」說完還繞了兩下左手才行禮。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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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當他以為這過份恭敬的男人講完浮誇台詞要下場休息時,對方卻冷不防從身側抽出一件鑲滿亮片的紫色豹紋皮褲,誠惶誠恐地雙手捧來。

「看客人您的氣質不凡,身材更是出眾,不禁使我想起這件不是誰都能駕馭的鎮店之寶——容我為您展示這出自名設計師之手的尊爵高雅之作。」肥短的手指邊說撫過布料。

「上頭的亮片都是由人工一針一線縫上,而且褲腳的流蘇還垂掛著奢華的施華洛世奇水晶。」抬手撥弄褲管像為佐證自己的說詞。

「我敢說這件褲子要是穿在您身上想必十足合適,不如就去試試看吧?包準您不會失望的。」嘴上說的客氣,遞物的力道卻是不容推拒的堅篤,硬是塞到了從不熟悉強迫推銷場面的青年手裡。
淺山 紫
7 years ago
銀愣住了。老實說他並不認為這件褲子哪裡好看,但老闆的態度自信又堅定,難不成是自己被關太久與外界失聯才審美異常嗎?青年猶豫之際,絲毫未覺此時的躊躇在男人眼中有如待宰的肥羊機不可失。

男人在內心暗笑宛若陰險的魔鬼,表面上仍舊客套多禮,他說出對青年這類於服裝較沒主觀想法的客人最關鍵的咒語:「別擔心呀,沒有一定要您買,試試罷了,沒損失的。」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話雖說地輕巧,等人一旦換上再以甜言蜜語大力吹捧,沒有賣不出的滯銷品。
尾隨於後的他同樣走了不少的路,耗去些許精力擺脫掉碰巧遇上的人們後,終於見到跟蹤的目標開始他預想中的計畫——若不是眼見對方走進服飾店,他差點就要以為對方不過是來到冥界逛逛而已。

就待在不遠處的他能夠藉由足以一覽店內大概的玻璃櫥窗窺視其中,這間店面的服飾種類雖然豐富,但是店長的長相是他最討厭的類型,如果雇用可愛的少年少女當員工,他倒是很樂意買單。

——好,將重點拉回服裝上。

動物皮紋一直都在流行時尚的範圍之內,儘管不是引領當季的潮流卻仍擁有大批的忠實粉絲,他生前也曾在拍攝中穿過,但對於普通人來說,伸展台與形象照的服裝不過都是看看就好的東西罷了。
豹紋本身沒有錯,只要設計的好,穿的出眾,什麼都是好的。
但是那件紫色的東西......

「那還是人穿的嗎。」

諾九嘀咕著評語,明顯超出正常理解範圍的衣服他可不覺得會有什麼年輕人喜歡,除非那人天生審美觀變異,那麼他就無話可說。
不過,他暫時也沒有上前插話的打算。

他接引回來的人看來似乎是不善於推拒的類型,要不第一時間就該拒絕那件被強迫推出衣服,如果對方真的乖乖試穿——

嗯,感覺挺好玩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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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實在拗不過中年大叔兩撇八字鬍上的閃亮眼神,拿著那件根本還不回去的褲子進了更衣間。

由於身形精瘦沒多餘贅肉阻礙,試穿過程十分流暢順利,他繫好同褲子一般珠光寶氣的腰帶,隱隱為只到小腿的褲管長度感到奇怪,才剛想找鏡子證實自己的臆測,外頭就傳來老闆親切地提醒:「不好意思,鏡子剛好壞掉了,若您穿好就出來給我看看吧。」

他依言拉開帷幔,一個華麗過頭的80年代迪斯可造型就此亮相,撇除服裝設計本身的怪誕突兀和長度不足其實並不難看,甚至多了幾分缺乏道理的時尚感,這倒使原先預備忍住笑場的男人有些吃驚。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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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客人,您真是衣架子,果然衣服還是要看人穿啊。」難得全非違心之論,男人震驚之餘更敢大膽推薦其他款式同樣繁複累贅的上衣及配飾,原先單純銷貨的營利念頭逐漸轉為挑戰青年能耐的好奇,或許還有些樂在其中。

翠綠羽毛圍巾和帝雉尾羽黑馬球帽,兔毛披肩配網狀無袖背心,深藍尖頭鱷魚皮鞋加圓點踝襪,凡是用熱切目光懇求換上的,青年一律照單全收,而且不管怎麼搭都有形有款,就算潑他一筒彩虹油漆搞不好都像彩妝造型吧,這是男人開店至今罕有的愉快經驗,彷彿他的識貨眼光始終獨到,只是未遇足以跟上伯樂前衛腳步的千里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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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再如何歡快也得進帳才能維持營運,男人終究將變裝遊戲導向買賣交易的實際面。

「那麼,我尊貴美好的客人,既然您穿每一件都好看的不可思議,要不要考慮全部買下珍藏呢?」蠅類搓洗的動作又出現了,男人為不用說太多謊話堆滿笑容。

「不用擔心,雖然這些單品都價值不菲,但看在您品味優越的份上,我會破例給您打個——九五折,」他按著從胸前口袋掏出的計算機,「您看這樣如何?」

扯下在肩頸撓癢的圍脖,銀低頭看向幾近佔滿電子面板的尾數零,金額使他懷疑老闆有想把店頂讓的意圖。

雖從夏露那裏領了額度不明的現金卡,但想必也不夠支付眼前的天文數字,何況他對這些服飾根本談不上喜惡,索性繼續卸除原先穿戴身上的衣物。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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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客人,原來衣服不合意嗎?還是價格不喜歡?都能再討論呀。」男人見狀有些慌亂,他沒想到青年會不發一語開始脫剝自家商品。

銀抬頭看看掛在櫃台上方的時鐘,距離他入店已不知不覺過了將近一小時,這期間他穿了不下五十件衣褲,卻都是聽男人口述評價,沒一套是親眼看到,加上樣樣都是出自名家設計昂貴異常,耽誤時間又一無所獲,他感到有些疲乏。

「我還想去別的地方逛逛,謝謝老闆。」說完他不顧男人極力挽留逕自拉門離去,留下一臉愕然的男人與滿室待整理的衣山。

於是這下又回到了原點。他朝依舊晴朗的天空延展為反覆穿脫衣飾而略為僵硬的臂膀,再次展開狀似漫無目的的搜索行動。
居然在這裡花上這麼多時間。

沒想到這個新同學竟會像個玩偶般任人換上清一色造型怪奇的服裝,他不禁開始思考對方究竟是品味相符還是單純毫無主見。雖然過程是挺有趣的,但他還是慶幸對方最終沒有買單,要不得成天在學校看見那些惹眼的衣服......不,不,敬謝不敏。
尤其還是自己接回來的新同學,這怎麼可以。

更何況——這人挺好穿衣服的,不好好打扮太可惜了吧?
手中的玻璃杯置於桌面時發出的清脆聲響猶如行動的代號,方才為了應付這段時間他特地挑了鄰近的咖啡廳外座好悠哉地飲茶看戲,現在看來,該是上去打聲招呼的時候了呢。

「哈囉,哈囉——前面這位剛入學的死神同學——」

他舉步跟在對方身後,直到距離近的能夠聽見呼喚後他率先開口,接著步伐輕快地繞到青年身側,探出頭來揮揮手,笑吟吟地打了招呼。

「一切都還習慣嗎?剛才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人,沒想到真的是你在試穿衣服,真巧呢。」

他自然又流暢地吐露出伴著謊言的老套搭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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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聲入目的身影通體淨白,如此具指標性的特徵,想不認得都難。
任青年並肩湊近,對於二見之緣的熟絡態度不感陌生也不排斥。

「目前沒什麼不習慣的,這裡跟人間很像。」說是更為親切友善也不違過——他咂嘴回味稍早入腹的美味,繼續回應關於試衣的話題。

「哦,被你看到了。」他笑了笑,雖然全程沒照鏡子,但心裡多少有譜那萬聖節扮裝似的混亂場面不可能好看,然而他剛好並不在乎被撞見這種通常令人難堪到想找洞鑽的狀況。

「我後來嫌煩就走了,還在物色。怎麼,想一起來嗎?」他說著朝人咧抹慵懶的笑,看來像是臨時起意隨口問問,但若對方真想跟來也無妨,畢竟有個地陪老司機總比獨自閒晃有效率。
「能穿上那身衣服也算是你有耐心了。」
他勾唇一笑,不以為意地吐出感想,見人態度還算友善,他不假思索地應聲,面對那也許只是隨口問問的客套話也毫不在意,就是聳了聳肩。

「當然好,你看起來是個衣架子,沒穿點正常的衣服未免太可惜。更何況把你帶回來的是我呢,要是一個不小心讓你像個聖誕樹跑來跑去的我就太失職了,走這裡。」

說完,他不待人回應,便是伸手輕扯對方手腕,示意行進方向的改變。
漫無目的的亂逛也不是個壞選擇,但若要真正獲得成果,暫時還是先帶去他熟識的店家吧,至少品質有保障呢。
不過就是幾分鐘的路程,他便將人帶到距離最近的店家前。
這是他經常光顧的店家,店長是個品味不錯的,店員也有一定的基本素質,最重要的——是店內擁有的服飾種類多的讓人無從下手。但這對諾九來說無所謂,他老早就把不同風格的區域熟記於心。

領著對方踏入店內,寬敞的空間襯上燈光讓人眼前一亮,環繞四周的是清雅的鋼琴曲,牽動著氣氛的歡快與平靜。他習慣性地在上前招呼的女店員頰上落下一吻,隨即抬手表示無須招待。
「你有特別喜歡的風格嗎?嗯——不,等等,我換個方式問好了。」
熟捻似地走至清一色較為年輕的男性服飾區,他自在地猶如身處屬於自己的巨大更衣室中,爾後,回首一笑。

「要不要當我的模特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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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在提出邀約的同一時刻,眼前這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青年像是被觸發了什麼機關,原先僅是寒暄數句就要各奔前程的隨興氛圍突添難以名狀的認真,看在銀的眼裡十分有趣。他草草在心中為人加上熱心助人的註解,二話不說即跟隨引領前行。

似乎連方才更衣累積的疲憊都納入考量,只見青年熟門熟路拐了幾個彎就於幾分鐘內抵達目的地。眼前的建築與稍早光顧的老舊壅擠的店鋪截然不同,嶄新陳設配上明亮燈光,予人摩登現代的印象,店內的服飾也屬類似風格,素雅俐落。

他看著青年以不容置喙的堅定態勢婉拒店員服務,把整間估計數百坪的店面當作自家後花園自在踱步,最後停駐於男裝區,問了個關於模特兒的奇妙的問題。他短暫環顧四周,似乎也沒什麼好推拒。

「好啊。」索性答應。
「嗯,當然得答應的。」
像個孩子般甜笑的他自顧自地說。

「簡單的衣服應該不用試了,反正怎麼穿都好看。」
對方沒有應聲,他索性當作允諾。轉身至琳瑯滿目的架前抽出幾件相較清爽的素面上衣,特地挑選的盡是百搭的顏色——適合男孩,也適合男人。
以後在冥界生活的日子還很長,可既然要買新衣回去當然不可能只挑一套,那多可憐?

「嗯——」
手持一件大衣的他上下打量著眼前青年,爾後又抽出幾件成套,一併推去。長至大腿的黑色風衣襯上裡頭白底襯衫及典雅的酒紅針織,大致看來與青年此刻穿著的風格有些差距。此番穿著略顯秋意,但在溫度穩定的冥界倒也不嫌悶熱。

「試試。」
完全是屬於個人喜好的穩重打扮,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更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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遑論款式,單是沉穩卻不至乏味的配色就足以令不懂穿搭的他直覺感到順眼,銀不禁對面前與自己年紀相仿卻似乎對衣著頗有研究的青年有些另眼相看。

他驀然想起那個也經常勸他要多費心打扮的弟弟。

懷裡揣著被要求試穿的衣物,他在進入更衣室前總算問了早該提出的問題。

「你叫什麼?」太久未與常人相處而連簡單的互動都顯生硬突兀,他似乎有所自覺而立即補充。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除非有意記住,銀從不主動過問姓名,但他並未預設對方有回答的意願。
「諾九。你呢?」

見人願意嘗試後他便反身繼續挑選喜歡的衣服,卻在習以為常似地回答對方的問題後愣了片刻,他提起衣架的手明顯一頓,隨即回首眨眸,面帶困惑地勾笑。

「原來我沒說過呀?——諾九,諾言與數字九。」
「那麼你呢?你叫什麼名字?雖然工作單上會註明你的名字,不過既然要成為死神,就會有一個另起新名的機會吧?」

說完,他將手上拿的衣服件件放在櫃上,隨後又像是被置於櫃面上供人參考的型錄吸引了注意力,翻閱幾頁之後,他定睛一看。
不過這個走神並沒有維持太久,要不為免對成為模特兒的新同學太失禮,於是他雙肘撐在櫃上,笑吟吟地回望對方,打量身型的同時也在等待對方的回應。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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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前方投來問句及視線,他才意識到原來也需報上姓名。
正要張口說出被叫了一輩子的名字,卻在看見諾九身後掛鏡中的影像時止住。

「——銀。」像是費了點勁才從喉頭擠出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音節,這個曾經另有所指、如今已在成為死神那刻即等同他存在本身的字。

他朝鏡子裡的青年露笑,再次啟口時的語氣已自信流暢許多。

「我是銀。」並未多加說明,僅針對問題簡單回應。他轉身進入更衣室換衣,在明晃燈光下脫除曾應要求穿上的微透膚短袖T恤與牛仔褲——說起來怎麼好像總在為別人穿脫衣服——偶然瞥見鏡面倒影,這才發現自己彷彿正注視不屬於他的赤裸身軀。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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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是人看他還是他看人,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羞赧感在內心罕見地發酵;與他就咫尺之遙相望的不是別人,而是親生弟弟,詭異的是,在坐牢期間三不五時便被扒光凌辱明明是家常便飯的小事,怎麼在親人面前反倒這麼難以招架?

銀為這難解的尷尬掙扎片刻,本想硬著頭皮正面迎擊,最終仍得背轉過身才能順利更衣。

步離更衣室時耳根及後頸依然有些發燙微紅,但表情倒是泰然沒什麼變化,他直接朝諾九走去。
銀?
真是個好記的名字,他在人自報姓名後只是一笑。

「——啊,挺好看的嘛。」
等到銀步出更衣室後他毫不吝嗇地給予誇讚——那是自然,這可是他選的衣服,怎麼可能會不好看呢?悠哉的步伐踏至對方身前,他自然地抬手環住銀的身軀,順著後頸,肩膀,前胸,腰身,後背,臀部逐一撫過。
這是在確認服裝與身體的貼合狀況。
他隱約覺得對方的後頸有些發燙,但他暫且將原因歸判到自己的體溫偏低這點。

「太好了,很合身。」
在逕自上下其手後他滿意地笑了,顯然並不在意這似乎逾矩的行為。
而他旋即反身自櫃上提起一套方才在銀更衣時特地請店員送來的服裝,這成套的衣服理應在其他區域,但他懶的走過去了,索性請人調出對應的尺寸過來。

那是一套看似制服的風格。造型略有騎士團的感覺,短袖的上衣是雙排扣的設計,這樣的制服很適合精瘦恰好的身形,諾九興致盎然地將衣服推給對方——雖然不知道銀的收魂器具是什麼,但不管是拿著冷兵器或者是洋娃娃,似乎也沒有幾分違和。

「換這套試試看。」
他笑吟吟地,一邊抬起手來替對方將衣領拉正。
「總覺得很適合去人界收魂的時候穿的,男孩子總得耍點帥吧?不管是配槍還是其他武器......嗯,很適合呢。」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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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的手溫彷彿一隻迂迴的蛇,由肩頸攀爬至雙臀,奇特的觸感及路徑不禁激發身體主人的防衛本能。所幸對方抽手時機巧妙而適時回避了被施以擒拿的下場,那只求效率而稍欠技巧的強硬手段屢屢造成脫臼收場——但對獄中精蟲衝腦的傢伙總是管用。

銀靜靜觀察面前青年有無更加逾越的舉動,腦中飛快盤算下一步應對,未料一切就此打住,諾九一臉若無其事,他也不好反應太大。

或許只是不習慣這過分親暱的異國文化吧。他囫圇下個結論也就不再細想,接過衣物後直接進入更衣室,這回學乖不再強迫自己正視鏡子,著裝速度因而顯著提升,唯一的障礙是那與服裝成套的領帶。他從來不擅精細動作與繁複步驟,獨自摸索片刻卻毫無成果後,乾脆披掛肩上去找諾九。
慣於察覺他人情緒的諾九並沒有把那似乎不悅的反應放在心裡,反不反感對他來說都不是太重要,現下的他只要替這個新同學找幾套適合的衣服好解決對方不知該從何下手甚至可能被拐騙的情況就好——甚至,他還能順便替自己帶幾件回去。

前段時間太常跑回祖國去,他是減少了不少逛街的時間。
「嗯?你不會打領帶嗎?」
啊,不會也是很正常的——他在扔出問題的同時也給了自己答案。畢竟若非必要,一般的年輕人也不一定會——哎呀,算了。

「很簡單的,像這樣。」
是輕笑,走至對方身前後他熟捻似的拉過領帶,雖然不曉得對方有沒有辦法一次記住,但他還是放緩動作,呢喃的話語是教學,而那淡眸微歛,乍看之下猶如賢妻。
為了配合略低的領口,他特地將領帶打低了些。

「——嗯。其實沒打領帶也沒關係,不習慣的話也很麻煩。」
在完成後他瞅著對方從頭到尾打量了數秒,爾後滿意地退開身體。
「我覺得挺適合的,你說呢?」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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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森也曾問過相同的問題,於是他將當時的答案原封不動給予諾九。

「不會。」

與那個樂此不疲於反覆拆繫領帶示範教學的男人不同,眼前的青年爽快而溫順地親自幫人繫好領結,雖有加以說明並特意放慢步驟,但顯然對於學生是否能完全吸收並不執著。

一度飄散自對方身上的淡雅香氣就極近距離再次竄入肺腑。

銀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扯出一抹狡猾的笑容,在人退開之際前跨一步,同時埋首於跟自己高度相仿的頸側,嗅聞的舉動和入學當日的遭遇如出一轍。

「挺好的。」他抬頭,話語的氣息正巧噴上白皙耳緣,隨後扶扣青年的雙臂輕輕將人轉向身後的鏡面,「手真巧。」
熱衷於更衣遊戲的他姑且是沒有太多戲謔他人的心思。可銀的舉動卻讓他怔愣片刻,倒不是因為生疏,而是這樣的舉動對自己來說再正常不過——大多時候他的戲弄得到的反應不是傻住就是氣的跳腳,像這樣過段時間後似反擊的舉動他還真沒預料到。

「這是說我身上的味道好,還是說你這身衣服挺好呢?」
「不過都是讚美,我就收下了。」
他姑且是不擅常讓他人控制自己。
稍偏過頭好讓熱息沒能繼續添在耳邊,他擒著抹笑,既輕柔又緩慢地勾起對方按在臂上的手,身軀一側便讓自己成了面對對方的姿勢。

「也正因為手巧才能替你打領帶啊。」
本想在手背留下一吻的他想想還是作罷,於鬆手後他自顧自地繞了對方一圈——嗯,很好,都沒有問題。

「就帶這些衣服回去吧?」
走到銀身後的他探頭說道,卻在丟出問題後又點點頭,逕自決定了答案。
「好,就帶這些衣服回去吧。」
淺山 紫
7 years ago
沒想到對方會將後續針對手藝的評論與純粹心血來潮而起的惡作劇串聯,頓了頓後正要開口回答,話題卻一如先前中止於自問自答。

紅褐雙眼追隨那如狐狸般靈巧恣意的身姿,並為青年的我行我素微微彎起。這種無需顧慮及認真應對的相處模式就像諾九所挑選的衣服,舒適而自在——除了領帶,他依然無心記住任何步驟過三的手活。

「那以後打領帶就找你囉。」

隨意拋下這句不負責任的話,換好衣服便依言前往櫃檯結帳。收銀機顯示的數字尚在合理範圍,至少是他自認能負擔的金額,然而質感卻遠優於前間店。

「……該死的蒼蠅。」想起男人油光滿面的嘴臉,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啐了一句,而後在店員驚異的注目下遞過現金卡。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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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貨兩訖後步出店門,任務總算是圓滿達成。

「謝了。」看向今日最大功臣,儘管道謝的詞彙相較耽誤的時間太過輕描淡寫,卻是發自內心。

「我今天大概就這樣吧。」將紙袋拎高平舉於肩膀兩側,「你有想去哪嗎?」言下之意是若對方願意,他不介意繼續陪人打發時間。
「是無所謂,反正我挺樂意湊近看看你的。」
他聳肩,顯然並不在意。而在對方吐出似咒罵的話語時——腦中倏地浮現當時銀任由別人推薦奇裝異服更換的模樣——他就是輕笑出聲,沒再多說。

「不用客氣,有收穫就是好事。」
畢竟有我跟著,這是正常的。

「逛街可是很累人的事情哦?你還想繼續嗎?」

雖說由他來負責銀的消費並不是問題,可對方才剛來到冥界不久呢,多的是時間能夠到處晃晃,不急於現在。隨意將反問拋出的他一如往常地沒待人回應,就是朝著守門人可能會在的方向指去。

「但還是留到下次吧,我會記著的。」
「到時對於我的邀請可別反悔哦?那樣的話我可是會傷心的呢。」
他語氣輕佻地說著。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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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笑容輕巧帶過彼方的曖昧表態,並將這些言行簡單歸因於習性使然。不知怎麼,這類花言巧語出自諾九口中非但不會令人生厭,還彷彿渾然天成的特色般不可或缺。

個性鮮明總比乏善可陳有意思,他向來不排斥和有趣的人打交道,於是允諾下回再見的約定。

「啊啊,放心吧。可以傷心的事多著,別為我浪費了。」這是實話。他打從心底不認為自己值得勞神費心。

不確定陪購是否為對方最後行程,他順勢看往指尖所向便率先邁開步伐,爾後想起尚未留下聯絡方式而報上房號。

「我住1104,到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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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身後的一切,他依舊沒有習慣回頭,不過這次卻稍微放緩了腳步。

抬手揮別時,斜陽穿透五指間的縫隙拉長萬物的影子,銀這才發覺竟在以往不曾留心的事物上耗費了許多時間。

然而要等到今晚再次回歸那千篇一律的夢境,他才會發現早已根深於腦海的詛咒是無法被輕易破除的。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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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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