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江戶,隨日增長的日照時間,相應下來,入夜的時辰就延後許多。這因素讓任務進行的意外順利。完全入夜時已是深更,人煙稀少的街道,再加上些許的偽裝,沒有引起街頭巡衛的太多注意便順利地送至目的地,並在寺廟的和尚幫助下,棺木入土,與一旁的沖田家族人一起安眠於此。
一切都處理完畢時,由於時刻已深,一群人如果馬上返回據點,必定容易招到巡邏盤查。便與其他人決定在寺廟下榻一晚,明日早晨再與其它的新選組隊員會合,返回京城的屯所。
突然感應到天空異常的動靜,有東西似乎打破了時空,正往這個時代過來。這個現象在自己這兩年的觀察下發現,除了自己,其他人是看不到的。擔心是否是有敵對的刀前來打算破壞歷史,謊稱自己還有其他土方さん交代的任務離隊,往時空扭曲的方向跑去。
一把刀插在方才沖田總司入土的位置上,不合時節的櫻花花瓣瞬間散開。
一片片櫻花散落之後,隨之而來的是自己的現身,由刀化身成人形。
站穩腳步後,發現有不同的氣息在附近,一瞬間警戒了起來,而在警戒過後則是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是、國廣嗎?」離隊至今,用這時代的時間計算,國廣在這待了兩年之久,而時不時會有屬於他的消息被帶回本丸。
夜色只透中些微的月光,模糊的用輪廓去辨別對方的身分。
本就擔心是歷史修正主義者派來的敵方刀,而早就抽出腰間的刀子隨時應戰。因為已長時間身處於光線不足的環境下,即使只有新月的微弱光線,還是在飛散開來的花瓣中捕捉到青蔥藍色的羽織與那個人幾乎不會拿下的白色圍巾…
「安定…さん?」驚訝之餘,原本警備的姿態,隨著放下的刀身解除,並開口詢問「為什麼你會來這?」
皺起眉頭,視線落在那石碑上。
伸出手緩緩的沿著石碑邊緣往字體撫去,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吶、國廣。為什麼我要來這裡呢。」
就算能夠見到沖田君的最後一面,也無法改變他的命運。
生病是無法改變的吧?
就算有再多的不捨,也只能變成眼淚緩緩掉出眼眶。
疑惑被反問回來,沒有能夠說出口的答案。移開視線不敢再繼續看著眼前悲傷的背影,只能抿著下唇,沙啞地擠出那句唯一能說的話語。
「……對不起。」
明明就在身邊,卻什麼也沒能做成,沖田さん的事也好,近藤さん的事也好。過了兩年,仍然在猶豫。
「不應該⋯⋯道歉的。」甩了甩頭,朝著同樣悲傷的他走過去。
誰叫我們是夥伴,而同樣的,使命就是保護歷史,而不是原本的主人。
而他又有什麼錯呢,親眼看著想挽救的人一個個逝去,即便待著也是無能為力。
「這不是你的錯,所以你不用道歉。」在國廣身旁坐下,看著那石碑上的字,有些感傷,但更多的是懷念。
跟著一同坐在沙土上,眼角瞄向身旁專注看著前方的側臉。「安定さん跟我一樣也是陪在他們身旁到最後一刻,對吧?」想著今日稍早在隨著土方さん一同,與其他新選組隊員向過世的沖田總司弔念時,有瞄到房內擺放著的刀架上有一把納在黑色刀鞘內的打刀。
「清光さん則是在池田屋事件後,刀身損傷而無法修復。」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對於沒能陪在主人身邊到最後一刻的清光さん,安定さん會覺得…有愧疚之意嗎?」雖然詢問的是加州清光的事,腦中浮現的卻是兩年前兼さん意外在櫻花樹下見到土方さん時流下眼淚的畫面。
思考著國廣的問題⋯⋯如果可以陪伴到最後一刻,如果沖田君當初帶的不是清光而是我,身為刀刃還是無可奈何吧。
「⋯⋯或許,陪與不陪,都是會讓人非常的遺憾。沒有陪他一同上戰場的確很愧疚,但那是沖田君的選擇,就算我自責也沒有意義吧。」
當初選擇的是清光,而清光一定也為了保護沖田君才折斷的吧。
「有時候,會想著當初如果帶著我情況是否會不同。但怎麼想結局大概就這樣了,因為生病的沖田君,不管帶誰都還是會變成這樣的吧⋯⋯」悔不當初的心情,深深的埋在心裡,後悔被選中的不是自己嗎?還是無法拯救他的自己呢。
「國廣⋯⋯你很自責嗎?」
「我…不知道。」這樣的心情算是自責嗎?其實也明白自己什麼也做不了,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當個身在其中的旁觀者。自責的權利,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過。「我只知道…我不想看到那麼悲傷哭泣的表情,兼さん的,還有…你的。」手伸往眼前人的眼角處,在微弱的月光下能看到因哭泣而浮起的淡淡紅腫。
任由國廣的觸摸,沒有拒絕。像是在安慰我,但也像在安慰著他一般,對話的內容是這樣悲傷,而我們都只是無能為力的刀劍男子罷了。
「或許是因為呀、國廣你都不哭吧,所以我們就替你哭,賦予我們的,歡笑及淚水,國廣你總是⋯⋯只留下歡笑呢。」
大和守安定的話讓自己訝異。長時間以來,所處的大多是輔助位置。在前方戰鬥的人員後面,用盡一切去支撐,那便是自己最高順位的職責。所以總是告誡自己要堅強,不要讓同伴有後顧之憂。然而…
「原來被發現了嗎?」卻還是忍耐,皺著眉頭露出苦笑。長久以來的習慣也不是一瞬間就能放開的。
雖然自己跟清光是原本沖田的持有刀,但多少還是會注意到新選組的其他刀刃的⋯⋯
國廣總是默默的在支持其他人,這點自己是很清楚的。
「雖然⋯⋯可能沒有兼さん來的理解你,但這點我還是知道的。」深呼吸,吐一口氣。
露出像放鬆過後的微笑,悲傷也只能是那一瞬間的事吧。
「如果太過悲傷⋯⋯會迷失自己的,對嗎?」
「真的…差一點就迷失了。」雙手環抱,把頭埋進雙臂與膝蓋中的空間。沉澱著自己的心情一陣子後才再度開口。
「安定さん會來這裡,是想把我帶回去嗎?」
「你想要被我帶回去嗎?」說實在,兼さん都勸不回去的人,我帶的回去嗎?
「你呢,怎麼想的?」側臉看著將腦袋埋進雙腿中的國廣,等待他的回應。
又再一次地被對方的反問而語塞,苦笑著轉移開相對的視線。其實答案早就在心中不知道吶喊多少次,可是…
「我還必須留在這邊。畢竟已經是在這邊待了兩年,也算是核心隊員了。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消失。」藉口,為自己找著回不去的理由。
「吶、國廣。如果⋯⋯我說如果,我要求你回去,你願意嗎?」雖說不是要來當說客的,不過一直沒有國廣的本丸,好像少了點什麼呢。
而新選組的幾把刀刃偶爾聚集一起的時候氣氛也總是很僵硬。
「還能回得去的話……」聲音悶在手臂裡,喃喃自語著。突然站起身,面對回原本的視線。「安定さん謝謝你過來找我。」沒有回答對方的疑問,只以笑容和道謝代替。
習慣果然改不掉。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被發現獨自出來會引起懷疑的。」向一旁跟著自己站起的人說道。同時注意到大和守安定肩膀上的圍巾因為起身的動作而有些下滑。伸出手替他調整好圍巾的位置,拉直有些皺褶的羽織。從不知道照顧人的感覺,原來可以這麼懷念…
「那麼,晚安了。」說完便沒有再回頭的往寺廟別聽的方向走去。
「嗯⋯⋯晚安。」目送對方離去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語著:「希望還能再見。」
站在沖田君的石碑前,再看最後一眼,橘黃的光線在雲朵之間形成一個圓,一如往常的光束將自己分解。
回到本丸的自己,總是有那麼點惆悵,摸著剛才國廣整理過的圍巾,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心中暗自祈禱,再次相見的日子⋯⋯不要太遠。
❁ ❁ ❁ 國廣你哪時候要回來之END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