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餐會就是一場年復一年在喧鬧中暢談過往的道別。
端著香檳,羅蘭早就在會場裡和他那群特別喜歡相互擠兌的室友說了好一陣子的閒扯,但當他眼神瞥見弟弟伊凡以及總看不順眼的貝爾納多正興致高昂的撥開人群想走過來找自己搭話時,羅蘭立即當機立斷的找了藉口離開朋友們,並繞過人群並走往餐廳的角落。
他有些意外的瞧見了那個擔任他最後兩年舞伴的女孩——菲比.費森登也出席了,她看起來一如既往地對這種太過吵雜的地方感到煩躁般躲在她兩位朋友身旁,並像是早已花掉太多精力的吃著堆成小山丘的宴會餐點。
早已習慣朋友不參與熱鬧的習性,總護在身側的貝娜與琥珀在確定菲比一個人待著沒有問題後,便一同離開被他們霸佔的角落,留下菲比一個人面對那足以吃上幾小時的食物小山。
此時的菲比看起來就像是隻紅色的毛茸茸倉鼠般,在角落蜷縮成一團,一口一口將面前的食物塞進嘴裡,對餐廳的嬉鬧與哭泣聲視若無睹,彷若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不知不覺樹立了透明的障壁。
「我以為我看見奧克塔夫教授的新變形魔法,會動會吃的倉鼠形狀沙發椅之類的,費森登。」過了變聲期後顯得有些低啞的嗓音從菲比的頭頂上空傳來,羅蘭原先是想找另外一個角落待著,但看見那兩個菲比的朋友走入人群之後,才剛邁開的腳步又繞回了原來的路徑上頭。
「你沒有其他的高年級生要道別嗎?我看你的朋友都已經走到廣場中間了。」
「沒有。」菲比喝光最後一口南瓜汁,又將一塊奶油蛋糕的奶油鏟進嘴裡,這才抬起頭來,朝著那個手裡正晃著香檳的男孩看去,紅眉頓時挑了挑,補充道:「唯一一個自己走過來了。」
「我深感榮幸,費森登。」這倒是真的,儘管羅蘭自己也沒有多少深交的友人,甚至該說他除了自己同年級的同學以外,其他年級甚至是連認識都稱不上。
「你不乾脆舉起你的高腳杯,跟我說句恭喜?我要離開學校了。」他們應該是不會再見到面了,閃過這麼一件理所當然的結果,羅蘭想也不想的對著少女脫口而出。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特地跟這個女孩告別,或許是因為菲比總看起來一副不關她的事的感覺吧?用指腹摩挲手中細長的杯腳,羅蘭一面緩慢想著。
真麻煩。這是菲比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她慢慢舉起自己早已空了的高腳杯,透過杯身凝視著玻璃另一側的那張面孔,有些被扭曲的秀氣臉龐看起來莫名地好笑。她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間想起自己不是第一次與即將畢業的高年級生碰杯,去年的這個時候也有過。
斯坦利.慕勒畢業整整一年了。
總感覺對方像是已經離開了好幾年似的那麼遙遠,永遠埋藏在心底並且就這麼死去的心意也顯得那麼不真實,就好像自己從沒喜歡過對方似的,日子過得一如往常,缺少了誰的校園生活並沒有什麼特別,只有分別的那瞬間特別傷感而已。
畢竟不是魚與水的關係,眼前這個不比斯坦利還要熟悉的少年,估計也會就這麼永遠離開她的視線。並且比至少擅於麻瓜科技的斯坦利還要更加徹底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中,就像是彼此從沒有過交集那般。
別離就是這樣子嘛,畢業永遠是這麼傷感,菲比有些事不關己地想。
她吸了一口氣,放下杯子,低喃了一句「恭喜」。
「我可以肯定以後我覺得參加那些交際宴會很無聊的時候,我一定會很常想起你這張臉。」相處了兩年,羅蘭覺得自己也能從菲比那張幾乎沒什麼改變的表情中看出端倪――畢竟她幾乎是嫌棄著所有需要花費肌肉的事情都是麻煩事一樣。
手伸向前,羅蘭將自己握著的杯子朝菲比已經放下的高腳杯口輕輕地敲擊出清脆的響聲。
霎時,餐廳裡另外一頭爆發出一陣男孩子的笑聲,似乎是哪個葛來分多的竄進了雷文克勞畢業生之中鬧出笑話。羅蘭將視線放到那頭幾秒,接著才又回過頭來,比起那邊此起彼落的大小騷動,和菲比繼續說話更讓他更能好好享受這個畢業晚會。
「所以你現在要溜回去,還是繼續當隻倉鼠?」
「你挺中意的嘛,倉鼠的形象。」聽見對方再度提起這個形容,菲比喃喃說著,目光從遠處那群笑鬧著的男孩子身上移開,重新看回面前的畢業生,接著聳了聳肩:「不曉得……我應該跟貝娜一起回去的,但是她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魔杖往杯緣敲了敲,校方提供的高腳杯立刻裝滿了橙色不透明的液體,未成年的菲比低頭啜了口橙汁,手裡的魔杖再度彈了彈,身旁的食物小山立刻讓路,露出底下被埋沒的藍色座墊。
「總感覺這樣很『巫師』。」看著自己握緊魔杖的手,菲比沒頭沒尾地道。
「你是巫師啊,」對著菲比的話一臉好笑的羅蘭這時想起了最初他們之間的對話――當時他完全沒想過自己還會和這個女孩說話、打招呼、邀請為舞伴以及像現在這樣的道別。
羅蘭忽然發現自己似乎沒聽過菲比提起過家人,也許是他們畢竟不是什麼特別會談到這些事的關係,但也只可能是菲比從沒和其他人提過也說不定,就和自己也很少去澄清與里奇的親人關係,而且就算不說,這也不會構成他們之間交談的問題。
羅蘭一向腦內思緒跳的極快,在一個魔杖跟著敲擊酒杯的瞬間,剛才還想著關於家人的部份就這樣被拋到了餐桌後頭。
「……我直到十一歲才知道我是巫師。」菲比回應道,「所以……當不當都無所謂,但是又不是說『不想』,我身上的魔法就會憑空消失……是不是巫師,看的就是這個吧?」
如果魔法能力可以根據個人意願失去或是獲得,那麼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麻煩事了,儘管她其實也不討厭這份能力——特別是在召喚東西到手邊,或是整理房間的時候。
「這你就問錯人了,」聳肩,羅蘭的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塊巧克力蛋糕,他將其中一半分到了菲比眼前的盤子上,接著說:「至少我從沒想我不是巫師的時候,而且去思考這種事不太符合我的生活哲學,這種事交給亞爾杰還是那些比較聰明的巫師去想就好。」
不過大概菲比也不是真的在煩惱這種無法改變的事吧,儘管他是這麼想的,羅蘭卻也沒有將這些話說出口,只是逕自將蛋糕塞進嘴中,瞇著眼感受巧克力在口腔裡發散開的苦甜。
「再說,想太多的話,會禿頭喔。」
「魔法跟魔藥可以解決禿頭。」菲比懶洋洋地回應,用叉子戳戳面前的蛋糕卻沒有下口,直到羅蘭都快把盤裡的東西吃完了,才慢吞吞地挖下一塊,同時問道:「你……不跟同學道別嗎?」
「嗯,是啊,」吞下最後那份巧克力奶油,羅蘭將盤子放回了桌面,手裡的酒杯不知道何時又再次斟滿了液體:「再見了,費森登。」
就像最初和菲比打招呼的時候一般,羅蘭晃了晃酒杯,足下方向轉往了人群裡被同年級圍繞住的好友們。
「……再見。」
也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已經說過了,她啟唇應答,聽著自己的聲音被埋沒在人群喧鬧中,羅蘭.曼森的身影也跟著消失不見。
再見,她想。不會再見了。
出了這座城堡以後,他們唯一的接觸點就消失了。無論平時相處得如何、無論投不投機,只要他們沒有新的交集點,那麼一切就會在明天結束,生於不同世界的他們可能到老死都不會再有接觸——不只是羅蘭,還有這座城堡內的許多人,還有在麻瓜學校認識的人們都是如此。
所以畢業才永遠是這麼傷感。
奮力吞下剛放入口中的那口蛋糕,菲比皺眉扔下盤子站起身來。她的藍色裙擺隨著動作沾上了些許奶油,但她並不打算清理,踏著小碎步就這麼擠進充滿葡萄酒香的人群之中,綠眸在五顏六色中左右搜尋那個紅褐色的腦袋,漸漸地,菲比跑了起來,向著那個逐漸往門口移動的背影。
「——曼——曼森——」
羅蘭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一邊注視著幾乎是跟自己一樣高的少女,他不明白地問出聲:「我忘了什麼嗎,費森登?」
他應該沒有忘記帶走自己的魔杖吧?羅蘭悄悄的摸了下腰際確認,眼瞳一面盯著氣喘吁吁的女孩。
「不是——沒有……」明明只是跑了幾步而已,從人群中擠出來的菲比覺得自己彷彿耗盡了三天的精力,她垂著兩條手臂晃呀晃地喘了好一會,才終於慢吞吞抬起頭來。
「我是……想問……」她的聲音還還有些不穩:「你有沒有……在用麻瓜的手機啊……」
菲比說出了一個羅蘭聽過,也似乎在室友手上看過的名詞。
他先是伸手拍了拍菲比的肩――儘管他初衷是想拍著菲比的背好以平穩對方的呼吸,然後才慢慢的搖搖頭:「我可以去查查,那是一種……呃……通訊方式對吧?就像雙面鏡一樣。」
「啊?嗯……差不多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雙面鏡是什麼東西,菲比含糊地應著,也從對方口中得到了答案:「果然沒有……」
不如說,羅蘭會使用手機才奇怪,他可徹頭徹尾都是魔法世界的人。
吸了口氣,菲比終於站直身子,拋出下一個問題:「那貓頭鷹……要寄到哪裡?我是說……嗯……」
她是不是傻了?羅蘭看著似乎是沒有發現自己問了什麼問題的菲比,忍住自己想笑出聲的衝動,一面將搭在少女肩上的手收了回來。
「貓頭鷹會知道該怎麼送信的,費森登,」羅蘭記下了手機這個字眼,打算晚點等喝醉的那幾個室友回到房間的時候,在最後一個夜晚好好地問清楚這件事。
「――只要你打算寫信給我。」
「嗯……會吧。」
鞋尖磨蹭著地面,菲比的視線也不自覺地向下。
其實也沒什麼,她不過是覺得既然人還在這座大廳裡,為什麼不去要個聯繫方式呢——就算只會變成電話簿裡一個永遠不會撥通的號碼,也總好過就這樣沒頭沒尾的道別。
不過,貓頭鷹的話……
「……果然太麻煩了。」她低聲說,慢慢地開始摸索自己的口袋:「給你號碼……等你弄到手機也會用了再說,按按數字就好。」
「那麼交換條件?」看著菲比的動作,羅蘭慢慢的吐出了這樣的字眼。他其實也並沒有執著於要菲比做出什麼等價的回應,羅蘭幾乎可以確定她追上來說的這些事完全就只是畢業晚宴上的氛圍影響,他可以笑笑的接受後撒手不管,但也許只是又一次羅蘭的興致所致。
只是恰好的,說了一個自己感到好奇的事物的對象是一個麻瓜巫師。
偶然的,這個人是自己認識的後輩。
剛好那個人叫做菲比.費森登。
「你教我怎麼樣?暑假的斜角巷,或是開學後的活米村都行。」
「……」
麻煩。
麻煩,又炎熱,無論是暑假還是假期,她都只想窩在自己的床上度過一天。
她記得羅蘭身邊有個學識淵博的好友,當過級長,在這方面說不定也略有涉獵,更別說她記得自己曾在斜角巷看過別人販售簡易麻瓜電器說明的薄冊子。想要學的話,入手管道意外地有不少,校內也有麻瓜研究教師。
所以根本就沒有理由。
她甚至能現在寫一份簡單的說明……
「……喔。」她聽見自己這麼說:「你得……先通知我才行。」
「我會寄信的。」羅蘭說著,一面伸長手,輕而緩的揉亂了菲比那頭始終不怎麼聽話的紅髮。
他一直很想試試這件事,而這個行為正如自己預料的舒服。
放開壓在頭髮上的手掌,羅蘭又一次轉頭,腳步輕盈的離開了少女的視線範圍。

……作夢也沒想到我們竟然會把這個放置了半年的交流接完了(好意思說
想了很久還是用這個帳號回好ㄌ……
不管是看到羅蘭把菲比還是看到菲比問羅蘭聯絡方式都有種說不上來ㄉ微妙ㄉ有點感動有點感嘆ㄉ感覺……(公三小)
自己開心一下(乾
羅蘭很會呀

((讚嘆 &不過確定有辦法從喝醉的室友們問出手機的事嗎
我現在才看到求救wwwwww
靜是沒喝醉XDDDD他可以提供解酒液給羅蘭灌醒佩拉德(既然清醒著就自己回答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