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由佳仰頭看著原本課堂教室的「修繕中」告示,再打開手機信件,這才看見上午稍早前助教寄來的通知信件,說是要維修設備又正巧借不到其他場地,在最後的掙扎後講師決定擇期補課。
……也就是為什麼她進了學校後卻幾乎沒碰到人的原因嗎?
突然空下來的時間讓她想去外頭走走,儘管還沒想到要往哪一區跑,步伐已經先往大門方向走去。
「哼嗯~這裡就是音樂大學啊。」
一身簡便的輕裝,米色大衣下的短褲搭著膝上襪,踩著紅色低跟皮鞋的長髮女子站在大門口,煞有其事地讚嘆。
「唔?」兀自發呆時瞧見從內走出一名嬌小的女孩,她霎時眼睛一亮,丟下自己腳邊的兩支行李箱,一蹦一跳地湊上前:「哈囉小妹妹,妳也是在這裡迷路的嗎?」
「不……我沒有迷路。」她搖頭,對於突然蹦入視線的人也只是抬頭打量,眼中多了點困惑。
嘛、在這城市住久了什麼人沒見過,自行在腦內解決疑惑之後也沒有太在意了。
「你是礼場的學生?迷路了嗎?」
「咦?這樣啊,我還以為我們同一國呢。」彎下身靠近對方的臉龐聽完略略一垮,她縷起一把長髮掩起嘴,重新站直身體。
「我不是學生喔,但我迷路了。」
搖頭應答後,女子將手中的髮往後一撥,露出笑顏。
……要是同一國對於現下迷路的狀況會有所幫助嗎?
對方站直後,秉持著面對著與人說話時要看著對方的習慣——頭的仰角又抬得更高。
「這樣……我對學校還算熟,你原本是想去哪裡呢?或是說、哪個系所?」
因為場所的關係,不自覺將對方迷路的範圍擅自劃在大學校區內。
「不是,我是要去這裡。」
女子抽出口袋中的紙條,將其亮在對方面前。
上頭是簡易的音咲市地圖,而地圖有處用紅筆畫上了記號。
「三鳥川附近離這裡有段距離吶。」
伸手拉著紙角仔細研究這張有點簡陋的地圖。
先別說這種方式到底找不找得到目標好了,這種標記方式只讓她聯想到藏寶圖……
「你要去的到底是什麼地方啊?連個地址都沒有嗎?」第一次碰到這種問路方式,可疑、太可疑了。
「我家。」簡潔明瞭的回答,加上笑彎的酒窩,本人顯然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可疑之處:「嗯--地址應該只有司機有用吧。」
這話聽起來應該是有地址的樣子?
缺了不少常識的發言該說把可疑的部分合理化了呢、還是因為這樣更可疑了呢?
「嗯……地址照理來說應該、是對大多數人都有用的,不然拿地址去招計程車?」
「但我沒有耶,祖父跟我講的時候……」回答到一半,女子的表情又漸漸地黯淡:「太長太複雜了……我記不起來……」
「所以目前的狀況是……你剛搬進音咲市,卻只有地圖標示自己家在哪、嗎?」
歸結完後不自覺地皺眉,這頭抬得也有點痠了,左右晃頭出緩僵硬有點久的頸部肌肉。
「那個地方搭地鐵出站應該不會太遠。」
見小女孩可愛的左右晃了下頭,不禁也跟著左右晃著頭:「地鐵嗎?嗯……我走路走過來的,不清楚耶。」
「……反正我現在沒什麼事,幫你帶個路也不是不行。」
都要去川邊一帶了,乾脆開始想那附近有什麼適合溜躂的地方。
「哇~謝謝小妹妹,小妹妹叫什麼名字啊?」得到救星後女子更是開心了,她迅速答答地踏去拉好行李,接著思考了一下指指行李箱:「妳要坐這裡嗎?」
「塚 真由佳,想要怎麼叫都行,你呢?」
搖了搖頭表示不用坐在行李箱上,也不太懂為什麼對方會問自己要不要坐在行李箱上。
「L、E、O、N,小由佳覺得這要怎麼唸?」推著行李跟上小女孩的腳步後,她略帶深意的詢問。
名字倒是沒什麼想掩飾的意思啊……?
「レオン?這是本名嗎?」沒多想便慣性地把拼字轉化成發音。
「是唷。」聽出小女孩是日式發音,女子笑瞇了眼:「礼音,東堂礼音,我的名字。」
「……啊。」原來如此。
「那、礼音……我們所在的這區是礼場,而礼大離地鐵站不會太遠,車站一帶也很熱鬧。」
用平常的步伐邊簡單介紹邊朝著地鐵站移動。
「哼嗯~那小由佳是來找哥哥姐姐的嗎?」點點頭表示理解之後,她發問。
「去上課的唷。」……至少原本是。
「我是礼大的學生。」也不差這一次被當成小孩子了,早習慣的她也不急著在學校的當下就解釋。
「……欸?」聽完對方的回答,她動作頓了頓:「小由佳,是大學生?」
「嗯,不過今天臨時調課了。」進到車站後顧著從包包中翻出車票,沒注意到對方的表情。
「攜帶大型物件的入口在那邊,要住在音咲市還沒有IC票的話可以先買,不然普通票也行,到三鳥川站唷。」簡單交代完後從一般入口刷卡先進了站。
「……欸……所以小由佳,我可以冒昧請問您的芳齡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卡在驗票口,她突然語帶詭異的敬語。
「今年二十~」隔著驗票門應道,儼然早已習慣這類問題。
「礼音不進站嗎?」看著愣在自己後方的人,她用手勢再提醒了一次這邊他帶著東西是進不來的。
「小由佳居然跟我同年嗎?」拔高了聲音,抱著頭馬上蹲下慘叫:「我還以為小由佳只是長比較高的小學生啊!」
「我倒覺得現在的小學生隨便都可以比我高……」
原來對方跟自己同年啊,也許是因為那副裝扮的關係外觀上又成熟了一點。
「想震驚有的是時間,你不想要回家了嗎?」見對方蹲下也跟著蹲下歪頭問道。
「不,我……等等等等等,這實在太……等等等等等等……」仍沈浸在自身的慌亂裡,礼音將較小的那箱行李放置在地上後拉開拉鍊,從中拉出了另一個黑色的小皮箱。
她接著也不管周遭的目光,從中拿出了金色的樂器,當即吹奏起來。
銀色的音符隨著口琴開始如舞者般律動,然而聽進耳中的卻是帶了急促與雜亂的渲染之聲。
「……好?」疑惑地看著一連串動作,直到銀色的光芒伴隨慌亂的旋律出現,她好像明白了什麼。
還好現在是平日的離峰時段,就算礼場站本來就人來人往也不至於佔用了一個驗票門就阻礙到通行,還是讓不少旅客路過時愣了一下。
不過,既然是演奏,久了還是會開始聚集圍觀人群,覺得對方差不多演奏完時,她伸手穿過驗票門,拉了拉對方的袖子。
「好,我冷靜了……嗯?小由佳怎麼了?」正好將口琴自嘴邊退開,便察覺到袖子的動靜,她望向了對方。
「唔、嗯……在這裡演奏會阻礙到別人通行喔。」雖然這個城市對於音樂的包容力非常……大,在到處都充滿音樂的環境裡長大碰到這種狀況倒也不覺得不自在。
「冷靜下來就準備進站吧?你的票呢?」
「我沒有票,那是跟坐飛機一樣要用到的票嗎?」一邊問一邊收起金色的口琴,將黑色的皮箱收回行李箱重新站好。
「對唷,搭地鐵也要通行票券……等等。」
將人帶到一旁不會阻礙出路的地方,安靜思考怎樣的做法比較適合這個連地鐵票都不知道是啥的新住民。
「礼音你去那邊的人工售票櫃台買IC儲值卡,一開始餘額會是零,所以、記得順便儲值個一千到三千円。」隔著有點高的柵欄,她半掛在上面比手畫腳的指示對方該去哪完成一連串的動作。
「哼嗯~好。」聽完轉頭就往小由佳所說的櫃台走去,忙活了一陣子之後蹦蹦跳跳地回來:「啊啊原來票就是這張啊,我用過唷。」
「喔喔!那就好,應該沒問題了,我在那邊入口等你。」看對方的反應稍微安心了一點,移動到另一側的入口等人。
回去拉行李箱,順利地過了驗票口,臉上莫名帶了點得意的礼音乖乖地跟在小由佳的後頭。
由自己帶領著走到月台,等待列車的到來。
「礼音是哪裡人呢?」身為本地人多少對於外地來的人有點好奇,而且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人。
「出生在美國的日本人,本來住在東京唷。」在左右觀望的同時如實回答。
「這樣啊,不久後就是音咲祭了,最近會很熱鬧呢。」該怎麼說、礼音來得真是時候吧?
「呀,對對,我祖父就是要我去參加那個呢。」聽到關鍵字便點點頭,正巧列車到站,她便自行一手拎一個行李,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的走進車廂:「那是甚麼樣的活動啊?」
……欸?不知道是什麼活動就搬來了嗎?
「音咲祭是音咲市的年度祭典,礼音的祖父說的是只有奏者與歌者搭檔才能參加的演奏會嗎?」如果只是單純湊熱鬧應該不至於直接搬來,她小幅度的擺頭思考著,這大概是習慣動作。
「嗯……他好像有講。」她狐疑地捲了捲長髮,最後決定將原句照搬:「他說不然我的挪塔放著也是浪費,不如來這裡瞧瞧。」
「嗯嗯……表演會沒有排名機制,放輕鬆參加就好。」
說完突然想起之前送到家裡的信件「市長不久前才邀請了曾經演奏出狄耶塔的搭檔來歡迎餐會表演呢,要是礼音早點搬來就好了。」
「哼嗯--」她聽完後,只有點點頭:「那小由佳有去聽嗎?」
「我沒去,那天剛好有打工。」她搖了搖頭。
「聽說,那天的演奏並沒有出現狄耶塔。」
「咦?真的嗎?」本來心底還有些小小的遺憾,然而卻聽到了這個消息:「原來不是一直都演奏的出來的啊。」
「不是的樣子,據有去現場的人說兩人演出的默契依舊,詳細原因就不清楚了。」
畢竟自己沒有去也不好多做評論,就算小時候看過印象也不可靠了。
「哼嗯……這樣啊。」歪歪頭後又點點頭,接著轉頭看向窗外:「說起來,我們是在哪一站下車?」
「三鳥川站……」一邊聊天沒去注意廣播,她踮起腳尖試圖從人群中的縫隙尋找跑馬燈告示。
「啊啊,下一站唷。」
瞧見小由佳踮腳,便抬起頭幫忙看了下跑馬燈。
「說起來小由佳剛剛真是嚇死我了……」
是說自己外表與實際年齡這事嗎?
「我也是呢,雖然不是第一次,但反應這麼有趣的⋯⋯礼音倒是第一個。」想到對方剛才慌亂的表現便不自覺地笑了。
「是啊!小由佳明明!看起來我一手就拎得起來啊!」說著的同時她更是一邊動作,也不管她們還在電車上,伸手就打算穿過對方的脅下,將人抱起。
「欸欸?等等這裡——」是電車上啊!
儘管想躲開,由於各種原因還是躲不開。
「妳瞧!」沒有注意到對方所指為何,總之一拉一帶就將身形嬌小的小由佳給抱起離地,只差沒把對方高舉:「小由佳明明就這麼小隻,居然跟我同年!」
「好好、我知道了——先把我放下來啊!」突然地在列車上被騰空抱起令人又羞又惱,有些著急掙動著雙手。
這人就算沒常識至少也要會看場合做事吧!
終於回到地面而感到踏實,一臉氣鼓鼓的整理好衣服,正巧到站的廣播響了起來。
「……到站了,等等下車再說。」
「好?」沒有很明白要說什麼,她拿好行李後不禁歪了歪頭自言自語:「小由佳要說怎麼保養的嗎?」
「……不是的,我生來就長這樣,就算特別保養身形也不會有所改變。」
深深嘆了一口氣,對方也不是趁機吃豆腐什麼的就真的只是搞不清楚狀況——
「在公眾場合把未經對方同意將成年女性這樣子抱起來是不恰當的……當然未成年的也不行,總之、隨便這樣做可是性騷擾唷。」
乖巧放好行李箱,認真聽完小由佳的話不禁安靜了片刻,這才笑開了比方才更燦爛的臉,點了點頭伸出小指:「好,我知道了,那做個約定,要是再沒有問過小由佳能不能抱妳前就抱妳,那我就……嗯,不穿衣服就出門一天好了。」
「噗……不穿衣服出門是什麼啦?我才不想認識一個會裸奔的人,請不要這麼做。」原本還有點生氣的,一下子就被奇怪的條件逗笑,要是真的這麼做到底是誰比較丟臉啊?
「不合宜的行為盡量不要做……不過這個慢慢改也沒關係。」同樣伸出小指在自己的面前。
「我故意繞過那個詞不講的--」哀號了一聲後,小指勾住了小由佳的手指:「因為我不想講不抱著毯毯睡一天嘛……好,打勾勾。」
……毯毯?
不自覺想起某個卡通裡總是一條藍色毯子不離身的小男孩。
「那說好了喔,切手指打勾勾~騙人的話要吞一千根針♪」輕輕晃著手指邊哼出這句傳統的小調,微弱的金色光芒一晃即逝。
眼神追著金色的光芒直到消逝,這才轉回視線點點頭:「小由佳也有呢,這城市是不是大家都有挪塔啊?」
「不一定……至少我的家人都沒有,不過這裡本身就比較容易聚集對音樂有興趣的人嘛。」拉了拉礼音的大衣表示差不多該出站。
「原來是這樣。」收回手,她拉好行李箱表示自己準備完成。「我家裡也只有我有,明明祖父吹得比我好多了。」
「嗯,我也覺得比自己厲害的人很多,但是我喜歡唱歌。」點點頭附和,帶著人走出站。
「話說礼音剛剛吹的是什麼曲子?」
「我即興吹的唷,等等到家要把譜寫下來。名字就叫『初遇小由佳大吃一驚。』」說的同時俏皮地彈了彈指。
「好厲害啊……」不過那個題名是怎麼回事?
「等等到了地圖上那一帶之後呢?找門牌?」憑著剛剛看過地圖的印象,往上頭指示的方向前進。
「……姆。」她頓了頓。「……我應該認得出來,因為祖父說我一定知道是哪間。」
「……好的?」滿臉疑惑地又晃了晃腦袋,過了一會兒她拿出手機滑開地圖。
「礼音那張地圖可以再借我看一下嗎?」
「來。」從大衣的口袋再一次拿出那張宛如藏寶圖的地址紀錄。
「謝謝,我看一下……」把地圖對照手機上的定位,又看了一圈周遭。
「差不多是這一帶、吧?」過於抽象的地圖她也只能用相對位置抓個大概。
「這樣啊,那就換我來找囉。」抬起頭,她拉著行李箱自動往前開始尋找自己的家。
雖然看似漫無目標,但礼音首先判斷出房子較為聚集的區域,接著往其反方向走,漸漸地靠近河邊。
「啊,真的耶!我認得出來,那間。」
約莫五分鐘過去,礼音隨即愉快地招呼真由佳,手指向不遠處一棟獨棟別墅。
外觀簡約的建築看上去並沒有特別特殊之處。
緊跟著對方一起尋找,也一邊注意有沒有什麼引人注意的房子,可惜的是她覺得特別的房子似乎都不是目的地。
「太好了。」開始搜尋到礼音認出房子其實沒有多久,順著方向望去,看起來是棟不算突出建築「唔?為什麼認得出來呢?」
「因為跟東京的家很像,真神奇耶,明明是祖父的朋友的房子……還是原來我們家是祖父的朋友設計的嗎?」
走近了房屋,她開始翻找身上的皮包,從中找出了鑰匙開鎖:「好,平安抵達~」
一個人住獨棟,也選了看起來環境清幽的地方,看來對方家境真的挺不錯的。
「喔喔!了解了……那既然礼音平安找到家,那我也先告辭囉?」接下來大概會是遷居後打理的屋子的一陣子忙碌吧,也不好意思繼續打擾對方。
「欸欸欸這麼快,不進來玩一下嗎?」有點訝異對方馬上就要離開,忍不住上前拉住小由佳。
「咦?礼音也需要打理一下剛搬進去的行李吧?」真由佳抬頭盯著礼音的臉,猶豫了一會,小聲道:「……而且再怎麼說、讓第一次見面的女性進男人的家裡也太……」
尷尬嗎?不對、在那之前腦中浮現的是家裡兄長如果知道這件事崩潰的表現。
「……欸?」她聽完怔愣了片刻,接著陷入與早前得知小由佳與自己同年時同樣的惶恐:「欸欸欸?什麼時候露餡的?」
「呃、在大學裡的時候……」下意識地左右張望注意有沒有其他路人,一邊拍拍對方,雖然也不知道有沒有抑制惶恐的功用。
「好歹我也是對聲音比較敏銳的——」試圖解釋著、這不是對方裝得不像的問題。
「唔唔唔……唔唔唔……不行不行……我下次要扮得連小由佳都認不出來……」大概是因為已經露餡了吧,這回聲音已經是男孩子的聲音了。
被對方的反應弄得有點著急,所以這是不該戳破的事情嗎啊啊啊啊?!
「欸欸欸?不是這個意思……不對、等等——」踮起腳拍了拍礼音的頭頂,又覺得這樣大概也不是辦法,一聲『失禮了。』先將人拉進門內。
「唔唔……」還深陷在沮喪之中,然而手還記得將裝有口琴的那一小箱行李箱跟著拉進來。
「唔、都已經知道了要扮到我認不出是礼音應該不太可能……聲音的部分也許還可以加油……」搖頭晃腦著閃過數個解套方式。
「或是礼音真的很想當女孩子我也可以直接忽略你是個男性的事實……」但是想想對方沮喪的點好像也不是這個。
「不,我是男的。我只是……」他跟著搖頭晃腦起來,「只是既然要扮就要扮得無懈可擊才行啊……」
「其實你已經扮得不錯了啊。」只要不計身高還有過於大氣的一些舉動的話。
「而且,女孩子基本上不會隨便把人家抱起來的喔……」有點遲了的吐槽。
「好。」抬起得頭這回有些認真:「還有什麼?女孩子還不會做什麼?」
他這回從皮包裡拿出一枝筆與小筆記本,當場做起筆記來了。
所以扮成女孩子只是興趣?很認真的……興趣?
「我家男生比較多、我也不是礼音這種型的……」換自己被問傻了,到底怎樣算是女孩子的樣子。
「……對了,或許可以再內斂一點?但又覺得礼音原本的個性就是現在這樣啊……」持續晃啊晃。
「內斂啊……我朋友也這麼跟我說,但具體而言內斂究竟要怎麼做呢……這樣?」
站直身體後將腿併得更緊,礼音歪頭看著小由佳。
「這應該不是內斂,是內縮……吧?腳。」也同樣歪頭苦思,怎麼想也覺得新的同事妹妹的內斂感跟礼音一點都搭不上邊。
「內斂……好吧,這個依舊擺在長期目標的位置,短期的呢?小由佳覺得先做哪些比較快像個女生?」
孜孜不倦大概就是礼音現在的狀態,她睜著眼盯著小由佳等著答案。
「用我的標準嗎?」低頭皺眉看了看自己的樣子,稱不上中性或孩子氣,但離成熟又有那麼一大截,這也不是個辦法。
「……母性的光輝……?呃、這好像也不太對……」為什麼要在玄關糾結這種東西——好吧、人好像是自己拉進來的。
「母性……是像媽媽那樣嗎?」發覺小由佳又開始搖頭晃腦,又不禁跟著同樣,動作。
「字面是這樣,但這順序不對啊,這個不行。」這對礼音來說難度太高了還有可能無法回頭。
「問問其他的女性朋友呢?」
「唔,她們都說參考模特兒吧,不然我的身高沒救的。」身邊現在也一個朋友也沒有,自然是沒能問,於是他只回答了之前得到的建議。
「如果不是堅持走氣質高雅路線,現在這種大姐頭的感覺其實也行啊……參考模特兒頂多只能學到閉嘴不講話時的樣子吧……」又將對方從頭到腳從腳到頭看了一遍,苦惱地搖頭。
「而且礼音你看,我都還會被人當成小孩唷,你覺得有辦法從我這裡學到什麼嗎?」問自己哪裡要改可以,但是速成的訣竅不太可能啊……
「但小由佳很可愛啊。」學著對方煩惱時的搖頭晃腦。
「嘛,總之多方嘗試,首先就是聲音還要再努力。」寫好幾個重點後收起小筆記本。
「……謝謝。」雖然還是不太正經,但感受不到調侃或是挖苦,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讚美。
「不過礼音的興趣還真是特別、呢。」不知道該幹嘛於是盯著明明還在玄關卻專心埋頭作筆記的大男孩。
「嗯,因為穿起來很舒服啊,只有女孩子能夠穿裙子又穿褲子真是太不公平了。」收好東西後,自顧自的轉了一圈,大衣的下擺隨之輕揚。「而且我穿起來也好看吧,啊,不過聲音就真的是刻意的就是了。」
「一部分無法否認……」所以上半身胸墊那些就是、也很舒服嗎?
「對喔,你的聲音,嗓子不會負擔太大嗎?」
「會啊,所以剛剛要是再聊久一點,我就要停機了。」
順手將行李箱往裡頭拉,他怡然自得的脫下鞋子。
「嗯……這樣搞不好,少說點話也可以順便塑造文靜的形象?」想起被遺落在外面的大行李箱,又開了門將它拖了進來,是個與巨大外表有點反差的重量。
由於在進門前發生的一連串,不知不覺變成照著對方的步調走的情況再度由內側關上大門。
「唔姆,這樣嗎?好,我試試看。」
他點點頭,泰然自若地將行李箱就往樓梯間推,下一刻就將行李抬起,往樓上走去。
「啊……」雖然幫忙把行李箱推了進來,看著對方上樓人依然愣在玄關,這才驚覺自己似乎錯過了離開的時機,乾脆將鞋子脫下踏進屋內。
「打擾了——」
「呀,小由佳,我來就好。」從樓上下來時,礼音用了更是嬌細的女音開口,湊過去就將大行李箱拉走:「客廳有沙發,妳去坐吧。」
「好。」
聽到對方又切回了女聲,她愣了愣,點點頭後便爬上沙發,坐下才感受到這陣奔波下來真的有點累了。
將行李隨意的丟在看起來是臥房的地方後就下樓,接下來便往客廳走去,跟著栽上另一側的沙發舒了口氣。
環視室內的環境,或許是自己的居住空間較小的關係,總覺得這間房子一人居住有些過大了。
「……礼音,有茶水嗎?我有點渴。」兩人對視了一會她才開口詢問。
「呀、對耶!」本先舒適地半躺在沙發上的她倏地彈起:「啊……不過沒有管家……」
跳起之後她開始喃喃自語,往廚房的方向繞了一圈,偶爾傳出東西似乎砸下來的聲音,她這才回到客廳:「家裡都沒有耶,我們出去買好不好?」
……到現在聽到『管家』這詞也已經不覺得意外了。
「可以……我能先去廚房看一下嗎?」跳下沙發,朝廚房的方向探頭望。
「好?」沒有很明白小由佳要做什麼,總之她先將人帶往旁邊的廚房。
相較設計感十足的客廳,廚房盡是意外的簡約,只有最簡單的系統廚具以及電冰箱。
就像是新落成的……別說茶或水了,電器看起來可是連插頭都還沒接上的樣子。
「我看一下喔!」在冰箱附近觀察了一下後打開櫃門,也許是因為插座在不好搆著的位置,所以先把電給接上了,但冰箱就是、空的。
接著又跑去另一側,晃了晃八成也是空的熱水壺,不過對自己來說這個廚房的檯面有些過高,乾脆要一旁的礼音幫忙。
「這個,先把水位加到滿線的位置,然後把插頭接上,加熱燈亮了就代表是正常運轉。」
「唔?」接好了熱水壺,試著朝應該是開關的地方敲敲打打,碰巧將開關給按下後水壺的蓋子彈了起來,她這才打開水龍頭扭開,依照指示加到滿線。
「插頭……」加好水後她拿起插頭端詳片刻,但是四處都找不到哪裡可以接上,於是她回頭詢問:「要接在哪?」
「咦?插座不在這嗎?」應該不太可能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外啊……
聞言也滿臉疑惑地跟著一起找。
「長什麼樣?」看著小由佳尋找的方向也跟著探過去,在發現凹起的檯座再看向上頭的兩個直縫,再看看手上的插頭。
「啊,在那裡啊。」
「嗯嗯,接上後就可以出門了。」奇怪,怎麼記得自己原本的打算是要……閒晃的吧?
……照這個步調,跟著礼音出門後也會跟著回來嗎……
但不忍說對於這個給人感覺缺乏生活常識的少爺、實在不太放心。
「好。」拿好本來隨意扔在客廳的皮包,等小由佳穿好鞋子一同走出房屋後關上門鎖上。
「目標超市!GO!」——喊了如此這般的口號後,就默默地跟在礼音旁邊。
「目標超市,GO!」跟著也喊了一次口號之後,兩人之間就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交給礼音了,我對這附近的店家不熟。」
跟著對方愣在原地,不過剛喊得挺有幹勁,應該算是好的開始。
「好!」完全對自己明明是新住民這件事毫無違和,她邁步就往前移動。
自己家比較偏離市中心,所以往反方向準沒錯,以著這個準則移動的她首先走到了一處廣場。
在音咲市裡,廣場上的表演數見不鮮,金銀色的光芒也時不時流瀉。
對真由佳來說音咲市充滿樂音的大小廣場是再普通不過的生活一景,路過時往往不自覺地隨樂聲哼唱。
看來以後要隨身攜帶口琴,自顧自地點點頭後礼音繼續向前。
「小由佳,是這裡嗎?」走到商店街,看見較多的人潮以及到處都是商店她便有此一問。
「嗯……雖然不是超市,商店街也是可以買到一些用品,性質上比超市單一也有些餐廳食堂,之後有需要什麼再過來?」大致上介紹一下商店街,看過去似乎沒有超市的樣子。
「好。」沒有很懂兩者之間的差別,也許到了就懂了吧,抱持這樣的想法她點點頭,又繼續走。
「哇,好多東西。」望見角落一間雜貨舖,不禁湊了上前觀望,發現裡頭雖然也擺置了不少用品,但他感覺不出這與方才商店街看到的商店有多大的差別。
「粗果子點心啊……有不少的小零食吧,小時候會買的……」雖然是秋冬,還是走到冰櫃拿了什麼去結帳。
拆開包裝是兩根木棍的蘇打口味冰棒,她一手抓著一支將冰棒從中間折成兩半。
「礼音吃冰嗎?」
「唔。要。」有點意外小由佳在這裡就買了東西,接過冰棒後端詳了一下,動作緩慢的吃了起來。
「突然想吃,但一個人好像又太多了。」至少室內不是那麼冷,一邊享用一邊張望許久沒光臨的小雜貨店。
「謝謝。」在旁邊安靜地吃著冰,一邊新奇觀望著雜貨舖。
「不會~」專心手上的冰棒,三兩下就吃得乾乾淨淨,接著就等礼音吃完。
「這裡有各種古早味的小點心或是有趣的小玩具,偶爾來逛逛也是不錯的。」
「知道了。」點點頭,將最後一口冰吃下,找到了垃圾桶丟掉了木棒後跟著小由佳一起離開雜貨舖。
走不久後,礼音再度依循自己的直覺踏出腳步,這回晃到了公園,裏頭有溜滑梯以及小鞦韆,自然也有擺設些運動設施。
她眼睛頓時一亮:「啊,鞦韆耶。」
這樣跟著礼音隨興的散步,似乎也跟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差不多,放空後回神發現已經到了公園。
「要去看看嗎?」不太確定地問,這個鞦韆對礼音來說好像有點、太小了?
「哼嗯,不了,先去超市。」還記得目標,所以先作罷,他搖搖頭轉身繼續尋找目標,所幸這回不一會兒就讓他瞧著關鍵字。
「啊!找到了。」眼見招牌寫著supermarket的店面就在不遠處,他開心地指了指。
「GOAL!接下來就是大採購啦!」對礼音比了個大大的姆指以示稱讚,她放心帶著逛街的心情……看人採購。
「茶水!」還記得一開始缺少的東西,於是走進超市之後,直接往飲料的方向走去。
「要是會喝茶的話也可以買茶葉茶包之類的——」路過門口時只來得及順手拎了一個籃子便緊跟了上去。
「嗯……可是我不會泡。」所以她還是拎起了兩大罐果汁,見小由佳的籃子才想起:「對耶,我是不是也要拿一個?」
「茶我也不太熟,等泡開覺得濃度差不多就可以把茶包拿起來了?」平時都隨性地泡,倒也沒想過會不會泡或怎麼泡的問題。
「唔……如果還要買其他東西的話建議用推車唷!」
「嗯……?房子裡有備好日用品或是一些消耗品嗎?還是說你有帶?冷凍微波食品、乾糧、會開伙的話也可以買些食材之類的。」……但她想應該是不會。
她聽完,怔愣了好半晌。
「……會不會直接包下超市比較好?」
「可惜、不會,嘛……」又晃了晃腦袋,拉起礼音大衣的一角往入口的方向走「總之現在我陪你選吧,先去推推車!」
「剛剛小由佳講的那一長串是什麼啊?跟地址一樣長長的好難記。」她乖乖的去拉了推車,將兩大罐果汁收在裡頭。
「嗯……就是些平常生活需要的、各式各樣的用品……你家裡有衛生紙嗎?」從到用時方恨少的消耗品開始買起好了。
「應該有、或是沒有呢……買著好了。」實際上並沒有檢查家裡到底什麼東西有缺漏的她,思考片刻決定還是都先買一輪好了。
「還有~廚房紙巾!廚房有抹布嗎?」也順手拿了一袋小包裝的捲筒廚房紙巾放進推車中。
「不曉得,放進去吧。」已經進入了小由佳有提到什麼物品都會丟一包進推車的狀態。
晃完了一圈清潔衛生用品,沿著貨架來到食品部,滿滿的點心零食映入眼簾。
「……礼音平常有在吃這種點心嗎?」不太確定地問。
「吃!原來這裡就有嗎?太好了!」瞥了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嗯嗯!基本的民生用品這裡都有賣。」反正都走到這了只是挑個食物應該不會有多大的問題才是。
「這邊可以宅配到家嗎?」看了一下推車內的東西,側頭問了一句。
「……嗯?為什麼這麼問?你打算買很多嗎?」真由佳愣了愣,歪著頭疑惑反問。
「因為,感覺超市好多東西,好多東西家裡沒有……」跟著歪頭回答,互望回去。
「嗯……不然,礼音先回想東京的家裡有什麼?」要是只要是家裡沒有的都買好像也本末倒置了。
「而且超市也不遠,等發現有缺再來找也不遲嘛。」
「嗯……」她此時露出苦惱的表情,不發一語,推著推車開始往前走。
「唔?」
跟在一旁,雖然不解也只是看著對方到底會買些什麼。
然而礼音依然只是苦惱地推入一個又一個走道,再什麼東西也沒拿地一次又一次離開走道。
「礼音想找什麼東西找不到嗎?」真由佳終於在走過許多排貨架後,忍不住開口發問。
「嗯,都找不到。」她嘆口氣搖了搖頭,手指捲捲頭髮。
「想找什麼呢?我可以幫忙找看看?」不行的話大不了直接問店員。
「……但我也……不會說那些什麼……跟地址一樣很奇怪的單字……」
要是有口琴在,搞不好還有辦法讓大家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吧。她想。
「吃的?用的?長得什麼樣子?」也想不到什麼東西會用到太難的單字,乾脆從用途與外型下手。
「應該說……像是這個,這個我家有可是不是這一種。」拿起推車中的衛生紙,將自己面對的難題告訴小由佳。
「嗯……品牌不同吧?但東西同樣不同廠牌差別不大……大概?」
又晃了晃頭,指著對方手中對生紙「礼音能接受用看看這個的話,找不到的那些用品要不要也試著這麼做?」
「那就……」點點頭後,開始抓些用品放進推車裡頭。
「小由佳覺得還需要哪些?」逛了一陣子,基本的日用品都放入推車後,她問向身邊的同伴。
「嗯……?」被問到後又審視了一次推車內的東西。
基本生活會用到的用品、食品、消耗品……一個人生活也差不多這樣吧。
確認完之後搖了搖頭。
「沒有對什麼東西特別感興趣的話,暫時就差不多了吧?」
「好,那麼就--結帳結帳。」將推車推往櫃台,從包包裡頭拿出皮包,掏出信用卡等待付帳。
「好喔!走吧結帳!」也輪不到自己推車,都只是跟在旁邊的跟著附和。
至於這一車兩個人拿不拿得回去,就等等再說吧……
所以說在奇怪的時間點發叫做初遇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