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航向目的地之前,能夠活動的地方也僅限於這艘渡輪上。
也幸好渡輪足夠大,設施其實很多,以至於生活在這裡並不會太無聊…至少一段期間吧。
星蓮難得沒有在車庫或是健身房之類常待的地方,選擇了與他格格不入的圖書館裡度過他的閒暇時間。
隨意地從自己有興趣的類別找到書後,便坐在沙發上開始閱讀…雖然戴著安全帽的他,待在圖書館裡看書的畫面倒是突兀的很。
抱著數本程式用的資料參考書離開了眼前的高聳書櫃,連續多日的睡眠不足使他的精神狀況有些惡劣,就連思考的速度也比平時緩慢了許多。
「哈啊…………」
單手掩著因為打哈欠而無法控制著張大的嘴,即便已經汲取了不少氧氣,卻還是沒有比較清醒的感覺,反而是太陽穴似乎正隱隱作痛,他猜想自己確實是有些需要進行休息了。
雙眼細瞇,他憑著不大清楚的意識走到最接近目前所在位置的沙發,接著一股腦地就往其上躺去。
『嗯…?什麼時候有靠枕了呢……?』
意識朦朧之際,他似乎完全沒有發現到什麼不對勁,逕自思考著奇怪的問題。
「……。」
看得正投入時,確實發覺到有人正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但星蓮並沒有太在意路過的人是誰。
直到突然感受到身上似乎被什麼東西靠了上來…?
如果靠在自己身上的是庫瑪、或是和里之類對自己來說關係親密的女生,倒還可以理解。
但此時他看見的,是怎樣也不會想到的人物--宇佐見颯太。
這下尷尬了。
雖然大可就這麼在圖書館怒吼(?)把人嚇醒什麼的…但對方似乎看起來十分疲憊,身子稍微動一下都醒不過來。
這時候叫醒人似乎有些不道德,雖然困擾的是自己,但他仍舊選擇了默默給他靠著睡。
同學間互相照顧是理所當然的…應該是吧,倒是不知道這樣的程度算不算是照顧就是了。
星蓮也就這麼維持著被當靠枕的姿勢,彷彿沒什麼障礙似地繼續閱讀手上的書籍,時不時環顧了一下周圍看有沒有路過的誰可以幫忙。
但很顯然地,這時間似乎都沒什麼人,不過被人看到要怎麼解釋也是很大的問題就是。
「嗯…………」
自己分明沒有進行過任何的動作,靠枕卻莫名其妙地自行產生了些微的起伏與移動,混沌的意識使他發出了彷彿抱怨般的細小嚶嚀,小幅度地調整了自己的姿勢及位置,尋找著最為舒適、好眠的地點。
當一切安穩下來之後,很快地,他的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
…
眉頭深鎖,雙目緊閉,一陣極為刺眼的光芒使他難受的抬起手臂遮擋在自己的眼前。過了一會兒,光芒逐漸減弱,他緩慢地睜開了眼,出現在眼前的是他相當熟悉的景色——希望之峰學園內的教室。
……看來自己似乎又是在教室裡睡著了。
一時之間大腦還無法好好地運轉,只是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似乎和某位同學約好了今天要……
「星蓮……姐姐…………」
所以說,這人在睡夢中講了什麼鬼東西?
好不容易將注意力轉移到書籍上,思緒又被靠在自己身上且擅自睡得安穩的同學給打亂。
為什麼自己的名字會從他嘴裡說出來?為什麼稱謂是姐姐?
這人到底躺在我身上夢到什麼啊?
星蓮現在的心情大概跟表情如出一轍地複雜…雖然戴著安全帽看不見。
內心的良心跟理智正在互相拉扯,到底該不該叫醒他問他到底對我有什麼意見…咳,也可能只是自己聽錯吧。
內心莫名混亂的星蓮開始整理了下思緒,不過是幾句夢話,聽錯也是有可能的吧。
倒是星蓮的姿勢從突然被當靠枕之後,便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應該說,在這樣的情況下,要變換姿勢幾乎是不太可能。
不過在方才真的受不了而盡量以小幅度伸展僵硬的四肢時,人倒是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趨向。
真的這麼累啊…他想。
與少女之間的委託關係已經持續了好一段時間。
每當他有需要離校至其他地點收集情報時,他都會委託那名與自己是同班同學的『超高校級的騎士』載他一程。
委託對方的費用是100日元,雖然自行車雙載的危險性確實比地下鐵還要高出了許多,可它的便利性卻是後者所望塵莫及的。
——尤其那名騎士還有著『超高校級』的稱號。
『等我一下。』
自裝有筆記型電腦的斜背包裡拿出了錢包,他翻找起今天要交給對方的費用。
手上所有的書已經告一段落了,將最後一本已經看完的書連同方才幾本一起放在一邊。
接著,就是到現在還沒醒的,把自己當靠枕的這位同學了。

這尷尬的情況如果要等這位同學醒來,依照他這疲憊程度,自己大概要隔天才能自由活動了吧。
雖然因為睡得太沉,就算有稍大幅度的活動筋骨他也醒不過來,到底是要怎樣才能睡得這麼沉?
姑且還是試試看吧。
雖然剛才完全沒有試過直接叫醒,畢竟看一個人這麼累還把人家叫醒,依舊有些罪惡感。但現在已經不是什麼罪不罪惡感的時候了,他可不想被當靠枕僵硬一整天。
「…喂,宇佐見。」
試著晃動對方的肩膀試圖喊醒對方,希望這有用。
「要睡就回房間睡,睡在這會感冒。」
還有被當靠枕的我四肢會直接僵硬在這裡一整天。
事實上自己並不是很介意被當靠枕,他曉得自己似乎是即使在冷天也不容易冷手冷腳的體質,也就是說,彷彿行動暖爐的存在。
在很久以前才曾經因為這點被說很暖,於是爭先恐後抓著自己手…雖然不曉得這次是不是因為這點才突然被當作靠枕。
對方所駕駛的自行車以一種堪稱是不可思議的速度行進於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時間正巧是交通的尖峰時段,無論是附近的人群還是車陣皆是相當地嘈雜。
『什麼?』
隱約聽見了對方呼喚自己的聲音,但是接下來的第二句話卻被周圍那些令人感到厭煩的高分貝噪音給掩蓋過去,他只能夠稍微提高了音量進行詢問。
然而前方的人並沒有給予他任何的回應,逕自調轉了方向,接著繞進了一旁的小巷子之中。
那是一條路面崎嶇、且有著多處轉角的小巷子,自行車行進於這般不夠平穩的道路不斷地左右搖晃著,每一次的搖動及拐彎都使他有些不安地擔憂著自己是否會被這樣的動作給甩…下……
…
「……!」
睜開了雙眼,最先映入眼簾的並不是灰白色的崎嶇巷弄,而是有些熟悉的黃、白兩色。
視線及記憶仍有些模糊,他倚靠著那塊柔軟、溫暖的靠枕,微微地抬起頭,試圖藉由所在的環境來判斷目前的狀況。
他其實並沒有想到這樣有用。
明明方才無論動作多大都無法叫醒,才正在想要不要乾脆將安全帽拿下用吼的試試,不過倒是只喊幾聲就看見對方睜開了眼睛。
「你有聽見我說話嗎?」
對方正靠著自己的身體,那彷彿還會再昏睡回去的朦朧雙眼就這麼看著自己,這副景象要是被人看見了還真的是不知道如何解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股感覺十分熟悉。
他並不清楚那道極其貼近的聲音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但是尚能夠清楚地辨認出聲音的主人是誰——速水星蓮,那名接受了他的委託,總是以自行車載著他前去各個地點的騎士。
「………………嗯。」
足足是慢了十餘秒鐘才能夠對她所提出的問題做出反應,他有些遲鈍地應了一聲,並輕點了下頭。
記憶中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紗,不夠清晰的畫面使他無法將其與目前的狀況進行連結,就連對現在所處環境的感知能力也大幅度的下降。
「這裡是哪……。」
勉強離開了過於舒適的靠枕,低垂著頭,他以右手輕捏著自己的眉心。
「這裡是圖書館。」
終於擺脫被當作靠枕的狀態,星蓮站了起來伸展筋骨,太長時間維持同個姿勢彷彿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
他看著罪魁禍首,原本內心滿滿想對他抱怨的詞句,在看著對方滿是疲憊的神情後,不知為何消失無蹤。
「你剛剛直接靠在我身上睡,如果很累的話回房間睡比較好。」
最後剩下只帶了一點像是關心的話語,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仔細想想,圖書館那麼大,怎麼那麼碰巧拿自己當靠枕。
「圖書館…。」
並非是原來的小巷弄、也不是被送進醫院,而是毫無關聯性的圖書館…?
不免對此感到了困惑及不解,仍在思索自己身在此處的原因之際,星蓮便告知了自己方才所發生的事情。
靠在她的身上睡…?他…?
抬起頭,他觀察著正在伸展四肢的少女及周遭的環境擺飾,對方並沒有穿著他記憶中的那套校服、四周聳立著的眾多書櫃及其排列的方式也讓他認出了他們所在的位置的確是希望之峰號上的圖書館……更重要的是,他所坐著的沙發上——並不存在任何一顆靠枕。
「……」
看來自己是真的在圖書館裡睡著了……而且不只是將星蓮當成了靠枕,還夢見了與對方有關的,過去的事情。
「……抱歉。」
氣氛突然尷尬了起來,他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少女道了歉。
「…沒關係,其實我不介意被當靠枕,但拜這所賜,我有一大堆想盤問你的事情。」
話說到此,星蓮轉過頭,由上而下地看著對方,語氣多了幾分質問。
「不過看在你一副快死的樣子,這件事就算了吧。」
但在接下來的這句話,原先質問的語氣似乎消失了。
最後丟下一句「好好休息」之後,拿起放在一旁的一疊書準備放回原位。
『我有一大堆想盤問你的事情。』
既凶狠又帶有一絲陰寒的質問語氣、以及那由上而下的,俯視著他的視線——假如現在正在與他進行交談的對象是其他人,他大概會毫不掩飾的、不悅地皺起眉頭吧?
但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速水星蓮。
不僅僅是體魄,就連態度也強硬得令他難以招架的速水星蓮。
若不是有著絕對的必要性,他是一點也不想與對方發生任何的衝突……無可奈何的是,造成了現在這樣尷尬局面的罪魁禍首,似乎就是他自己。
在他不小心靠著對方補眠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做了什麼、嗎?」
少女所說的話就像是在為這段談話的內容寫下句點,但他卻無法如此心安理得地將這個疑問就此擱置下來。
朝書櫃走的腳步剛停,像是本來就是在等這個問句似的,星蓮轉過了身。
「你不只靠在我身上睡著,還說了夢話。」
而這還不打緊。
「雖然過問一個人的夢境有點失禮,但我想現在這個狀況,我應該有詢問的權力才對。」
將手上的書本放下後,以雙手將安全帽給拿了下來,露出了面無表情且稍嫌嚴肅的神情。
他一邊走回沙發邊,挑了挑眉,那雙銳利的雙眼,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對方。
「你夢見了什麼?」
——簡直就是最糟糕的發展。
在這樣的公共區域毫無防備地昏睡過去已經是一件相當失禮的事情了,接著他不只是發出了夢囈,更是讓身為當事者之一的星蓮聽見了與她有所關聯的內容……甚至是暴露出了另外一位他不大願意與人多加談論的對象。
『你夢見了什麼?』……這可真是一個好問題。
夢境?才不是呢——
那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實』。
他看見少女脫下了經常戴著的安全帽,並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那雙漆黑色的瞳眸以極為凜冽的視線看著自己。
「……沒什麼。」
著實是從那直視著自己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一絲壓迫感,但他卻對此不以為意,只是以同樣專注的神情回望著對方,「不過就是我委託了妳載我一程,目的是到其他地點收集關於『姐姐』的情報。」
「最後我摔下車……就醒來了。」
要實際將這樣的內容給說出口其實還挺可笑的……可他其實也不怎麼在意對方聽完之後可能會出現的反應。
——對速水星蓮來說,這只不過是宇佐見颯太所做的一個夢境罷了。
「哼…」
在聽完對方夢境的內容後,星蓮的嘴角揚起了些微角度。
他用著原本就凶狠的表情冷笑著,態度一瞬間轉變。
「你夢境中的我技巧似乎不怎麼樣,我是不可能把我載的人給摔下車的。」
彷彿宣言般,帶著全然自信附帶挑釁意味的話語。
能夠如此自信地說出這種話的人,大概只有帶著超高校級騎士這個封號的這位了。
「至於這個『姐姐』,我就當作是你送我的福利了。」
在說到『姐姐』幾個字時還刻意放慢,用著不知道該不該算是開玩笑的口吻,當作對於夢境的感想給奉還了回去。
至於剩下的,他沒有興趣過問,不過是場夢罷了。
他不過是基於好奇,為何可以成為一個認識不到幾天的人,他夢境中的角色而已。
抱持著絕對的自信、以及顯而易見的挑釁意味,自擁有著『超高校級的騎士』稱號的少女口中所說出的宣言,或許能夠使任何人對其產生信服吧?
「……」
可惜的是,自己並不包含在那些『任何人』當中。
那麼,他究竟是該對其發表出贊同意見,或者是提出反論呢?
「……別太得意忘形了啊。」
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樣的話語或許對星蓮與她擁有的才能來說是一種質疑,但是他也有著能夠做出此種發言的立場——
畢竟,他就是那一個被對方載,並且摔下車的真實案例。
至於那句彷彿是在取笑自己,又像是在佔他便宜的『姐姐』稱謂……
「我記得,我比妳大兩個月吧?」
聞言,嘴角的彎度更甚,對於對方的反論並沒有做出任何憤怒之類負面的情緒,反而像是對眼前這個人起了點興趣似的。
「
哦…難得有人質疑我的能力啊?」
對於自己才能的絕對信心,從以前到現在為止,可以說是沒有人會對此、或是對自己提出質疑。
居然在這個時候…不如說,難得有人能不懼怕自己的壓力氣場向自己頂撞。
果然超高校級班級的同學,個個都非比常人。
至於最後關於年紀的那句反論,「
既然如此,那麼就更要當作福利了。」
以接下來那帶有玩弄意味的話語,為此作了結尾。
「玩笑就到此為止了,你已經很累了吧,回房去休息。」
收回了笑容,星蓮轉過身將安全帽給戴了回去,順勢看了看時間。
的確是度過了一段十分長的閒暇時間。
倘若真的要嚴格討論起關於『對星蓮才能的質疑』的這件事情,其實也只有過那麼幾次而已——而且這樣的情況有絕大部份的時候是發生在彼此之間還不夠熟稔、或者是委託的關係剛成立的那段時間。
在那之後,他也確實體驗到了何謂『超高校級的騎士』。
可惜,這樣的故事內容與曾經有過的想法,並不適合、也不能夠讓對方知曉。
「……」
摩娑著自己右手食指的第二個指節,他選擇了不對少女的問句做出任何的回應。
假設給予了對方肯定的答案,大概也只會是自找麻煩罷了……而若是在此時否定了自己方才所提出的質疑,或許會被當作是一種變相的『示弱』吧?
……他的自尊心可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既然如此,『沉默』——恐怕就是最適合用來回答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也是。」
簡短地對於先後兩句的『福利』與『玩笑』回應了一聲,他站起身,在簡單地舒展了會兒因為長時間坐著而有些僵硬的四肢後,撿起了散落在一旁的資料參考書,接著便逕自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剛才謝謝妳了——」
虛偽地佯裝成了就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重要之事的模樣,他微微地轉過頭,出現在臉上的是饒富著惡趣味的笑容。
「速水妹妹。」
自己可不是那種被其他人捉弄了,還會愚蠢地傻笑著說出『沒關係』、『不要緊』,並且什麼報復也不做的好人啊。
速水星蓮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速水妹妹。』
這句在旁人聽見會劇烈倒胃口的名詞,在給星蓮聽見後自然也不例外。
不禁回頭望向來源,還能隱約瞥見那張十分難得能在這個人臉上看見的笑容…雖然明顯是堆滿了報復成功這種情緒的嘴臉。
而他也確實被報復成功,他莫名覺得冷了一下。
但不得不說這個人笑起來蠻好看的,怎麼平時不多笑…不過這是題外話。
「妹妹這福利就免了,我一點也不想叫你哥哥。」
十分直接的嫌棄,雖然戴回安全帽後已經看不見表情,但星蓮此時的神情,多半複雜的很。
畢竟無論哪種,倒胃口的程度都不相上下。
在對方離去後,獨自一人停留在圖書館。
雖然時間很晚了,但稍微在這多花點時間或許不壞。
大概是心情莫名很好的關係吧。
他再次走向自己方才經過的書櫃,拿了幾本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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