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安靜而迅速地繞到人身後，等待對方的手停下動作才輕喚。
「秋山小姐。」故意改掉稱呼，壓抑住想要一把抱上去的衝動，好讓自己能先專心在交待工作上，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是否可行。

來了啊。她暗想。

早些時候看到女友的名字印在檔案上並不是很高興，俗話說（多半指涉的是言情小說）：辦公室戀情最要不得的不就是影響工作效率嗎。

「是，森下小姐，我們到會議室去好嗎。」這大概是她第一次跟比自己晚進的調查科共事，她有點焦慮。

「當然好。」嘴角藏不住見到人的笑意。點點頭，退後兩步讓對方領她到會議室。
「這邊是剛從鑑識科出來的報告。因為事隔多年無法鑑識指紋等證據，他們想你再查檢一遍，對比當年的報告確認這是否真正的兇器。」把話一口氣説完。
比起交待文件，她現在對眼前人的工作模式更感興趣。與平日在旁邊看的時候不同，真璃那現在是與自己共事，多少有種新鮮感。

輕皺了眉，接下了鑑識報告。「持刀者身分確認了嗎，有沒有羈押？」看著屍體的照片，與兇器比照，似乎寬了一點，瑞士刀刺傷理應按照身體的弱點戳中要害才容易致死，但犯罪者卻毫無章法地亂捅。

「沒有。」把托着下巴的手換成扺住太陽穴，「根據報案的女子所說，這是在她現任男友家中發現的，也就是這位Harlen·Thomas。」抽起一份文件翻開到嫌疑人那一頁，「可是像剛才說的，找不到相關指紋，加上那時他有不在場證明。順道一提，我這邊也問不出什麼。」

「那其他關係人呢。」翻著Harlen的個人資料，似乎不是太好的傢伙。
「老實說我不覺得是這把刀致她於死地的。」指著刀口放大的照片。「這裡的傷口邊緣不是平整的。」

「Richard·Harris，和他的秘書也有不在場證明。」搖搖頭表示這個也不對，「我讓情報科查過了，旅館那邊可以證明他們没離開過。至於Jodie·Owen，」目光直盯在她的資料上，「我想再查查。」
「嗯、」跟着看對方所説的地方，瞇起眼睛好一會才看得出異樣，但人不説的話她也應該不會發現。「另有凶器的意思？」

「還不能確定，但同一把刀拔出來再對準插進去個血肉模糊不是一個臨起殺意的兇手會做的事。」她轉著筆，過了半晌才開口。「我現在去檢驗，妳去調調看當年警局有沒有其他有鋒利斷面的相關證物。」

順從地點點頭應聲說好，推開門目送人回去座位上，踏出法醫科時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面對着人卻連抱一個都不行實在是令人混身不自在。又抱着幾件資料夾在情報科和調查科往來，把利器的事交給同僚，自己則仔細查看問出來證詞有沒有什麼疑點。
「這…？」良久後終於收到對方的信息，立馬前去向人報告剛出來的線索。「鋒利斷面的東西沒有，但鑰匙倒是有一把。」別人聽到會笑說莫名其妙的話，萩卻特認真，「大膽一點來說，用鑰匙有可能造成傷口嗎？」

「嗯——有照片嗎。」不排除傷人的可能性，但致死有點難，得依據鑰匙的紋理來做判斷。
「鑰匙是哪裡的鑰匙？持有人是誰？」報告顯示無毒物反應，原先的驗屍結果是刀傷，但看刺中的範圍流出來的血量似乎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是Emily家裏的備用鑰匙。據Jodie當年報案時所説，她是使用藏在花盆中的備用鑰匙進入被害人家，才發現屍體的。」邊説邊翻找檔案確認，「這只有證言提到，我想是被忽略了。」
「需要照片對照的話我去請情報科查一下，應該很快就有了。」這不是什麽難事，只是猜錯就白花時間了。「當然不排除有其他凶器被帶走，你那邊有能看出什麽嗎？」

「開瓶器的部分磨損的特別嚴重。」但上面的指紋早已破壞，是還沾了點發霉的痕跡，或許是木屑吧。
「然後，這把瑞士刀是Victorinox在1990年袋推出的91毫米Alox刀殼的Officers袋裝刀，後來因為這種刀殼過於光滑所以停產了，我想持刀者也發現了這點。」拿出證物袋，秀出刀殼的角落。「——雖然不明白為何，不過這裡有塗料覆蓋的痕跡，裡頭刻的是R.H.。」

「開瓶器嗎。」以常喝酒的範圍來看説不出什麽，木屑也只能推猜到是紅酒而已。
「R.H.，Richard·Harris？」皺起眉頭，報案女子所説的現任男女不是Harlen嗎，為什麽會有這個名字出現，而且Victorinox的絕版品不應該是Harlen能買得起的，就算他有錢也不會特意去買，加上要開的是紅酒...「那這把刀，是Richard的？」

看來另有内情啊。萩腦海中馬上飄過數個可能性，努力想參透些什麽，可没多久思緒就被口袋的震動打斷，嘖了嘖打開手機，然後遞給人，「總之你先看看這個。」畫面上是鑰匙的照片，略顯模糊但還看得出大概。

「有比例尺嗎。」盯著照片揉了揉眉心，這種解析度的證據就算看壞眼睛也找不出什麼。
「我有件事想拜託妳。」真璃那難得在工作場合如此燦爛地微笑，更顯得別有用意。

「我讓他們用下。」在手機屏幕上按來按去，很快就收到對方要求的，「先看着吧，他們等下能搞到更好的照片。我相信。」
「什麽？」這樣的臉使萩語氣放鬆到像平日對人一樣——不管接下來説的是什麽，萩都會點頭答應吧。

「——去拜訪Harris先生把鑰匙拿過來。」露出沒有拿到就不要回來的表情，反正都要去了應該可以問出點什麼吧，她想。
「這樣講好了，假設這模糊的刀口是要掩飾致命證據的話，如果兇手聰明一點就會拿比行凶的物品還要刺的更深的銳器。」
「所以這個物證很重要，可以麻煩妳嗎？」

「秋山真璃那小姐。」沈默了好一會，回想起今早清晨回來那班火車的座位是多麽不適，以致她下半身麻痺加上肩頸痛楚。
「當然好，那麽重要的證物。」用力地抹了自己一把臉，認真地盯着人的眼睛「那我也可以拜托你先給我一個吻嗎？我快四天没見到你的臉了。我是説，假設我的行動力需要一些補充的話，如果有人同情心多一點就會幫我這個小小的忙了。」

環顧會議室，確認門口沒人經過，才轉頭面向人捧起對方的臉頰，給萩一個綿長的吻，直到供氧不足才分開。
「⋯⋯我也想妳，所以快點回來。」用冰涼的手撫著自己的脖子讓身體降溫。
「啊，可以的話幫我問一下事發前的鑰匙放置處跟Richard記不記得這把瑞士刀，有要補充的我再聯絡妳。」切換模式跟翻書一樣快，讓人不禁覺得方才是不是幻覺。

「好、好。」得到補充後高興地抱着人的腰往頸上蹭，像是想把四天份的抱抱蹭完。也不知有没有聽清楚後面的話就猛點頭，「很快就回來了。」

好不容易才願意離開總部，這次去勤務科拿了公司的車來開，移動速度縮短許多，而且要做的事不多，出勤時間也相對較短，没花一兩天就把人要的東西帶回來。
「親愛的小姐，你的鑰匙。」大步地直接走到人旁邊，對方大概不用轉身看也能知道是誰了。
「鑰匙有三條，兩條各在夫妻那，一條是備份一直藏在花盆中的泥土裏面，直到Jodie拿走了鑰匙。」未等人的回應她就急着回報任務，氣也不喘，「Richard説那把刀一直放在他辦公室最上層的抽櫃裏，除了慶祝開香檳或酒以外不常用。在案件後幾個月公司有慶祝時才發現不見，但不知道準確時間，更不知道為何會在現場。很合理但無法消除嫌疑。」

「是嗎。持有人是妳的範疇就是了。」斂起眼瞼，把這幾天整理出來的案情報告遞給對方。
「節省時間我就了當地說了，根據當時的驗屍報告：死亡時間約是晚上九點多，但鑑識小組到現場的時候血還未完全乾，最致命的傷口在胸腔。」指了幾處命中心臟的刀傷。
「⋯⋯綜上所述都是十八年前的法醫的廢話，她的死亡原因是失血過多沒錯，但是是因為利器劃破頸動脈。」

「謝謝。」没把嚴肅模樣堅持到底，直接把頭挨在對方肩上消化情報，「所以重點在於頸部的傷口，而那邊有除了瑞士刀外的利器的痕跡，對嗎？」至今方向没錯的話心裏已經有個底，但還需要再一步證實，犯人也是。
「那樣我有很多事要辦啊...真璃那...。」想到之後的忙事就忍不住耐性，嘴唇微微嘟起要求對方的同情。

「小別勝新歡？」算是婉拒了對方，遞上一杯熱茶。「妳回我家休息吧，鑰匙我拿走了，確認無虞我再告訴妳。」
「啊，還有個重點。」她捏著夾鏈袋晃著看裡頭的金屬鑰匙，似笑非笑地道：「兇手是名女性，而且力氣不怎麼大。」

「不必小别我也是一直想着你的好不好。」接過熱茶嘟囔，「不、我在調查科等你一起回去。我最喜歡看文件了。」自暴自棄地亂講話。為了鑰匙多花了時間，至少
也該先等兇器告一段落。
「蛤...？」聽到幾乎是決定性的話，反應誇張的很，雙眼大大地盯着人看，「因為傷勢、傷口深度較淺？」萩是不懂醫學事，只是想要進一步實證。

「這樣啊，萩最喜歡看文件了啊。那請妳好好看著文件不要分心喔。」揉了揉人後腦勺的穴道，推著人出去。
「嗯，不是。」硬生生地駁斥了對方的臆想。「只是因為當初的驗屍報告，被害人沒有任何指痕或勒痕，但是指甲當中卻有掙扎的痕跡——要不是她力氣很小就是她迅速地切中要害。可惜她沒有，我就是看受害者血液噴灑的方向與量判斷兇器另有其物的。」

「等你好了要叫我喔——？」怕没人聽到似的，大聲並拉長音作最後反擊。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法醫科大部份同僚都注意到她們了，小部份是連管都懶得管。
「好...謝謝。」收下對方的話記在腦中，也許能成為什麽線索也説不定，如果真的是女性這就簡單許多了。

「我求妳小聲點⋯⋯。」困窘地把人趕出去，返回辦公室直奔實驗室，不想面對同事們的眼光。

只見幾十分鐘，真璃那拿著鑰匙走到調查科，叫起人到茶水間。
「這不是十八年前的那一把鑰匙，該鏽蝕、磨損的地方全都完好——我敢說要不是Harris先生把它用玻璃盒裝著放在盆栽底下，否則這就是新打的。」嘆了口氣，隨著拿到的物證，謎團也越來越多。

「那就代表没可能是Harris了。他們婚姻美不美滿我不曉得，但也不會差到殺害對方。」剛才詳閲過的文件中，有調查過他們在家裏的生活無異。生活用品都是在一起的，没有缺少某一方的痕跡，在外更是表現甜蜜。最重要的是萩去拿鑰匙時Harris露出的表情，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可她相信那不是演技。
「我想先確認方向有没有錯。」直接把心裏所想丟出，再隨手拿了塊餅乾充飢，「鑰匙紋理跟不平整的傷口對得上嗎？」

「這個角度看不出來，照片太不靠譜了。」嘆了一口氣，托著腮幫子。「有沒有可能是Harris煙滅證據？」
「先把所有女性關係人列出來吧。報案人跟被害者有沒有關係？」捂著肚子，太久沒進食似乎有點無法負荷。

「但下手的還是女性，Harris也確實有不在場證據，連幫兇也成不了。」跟着嘆氣，如果直接讓屍體復活或是懂得通靈是不是就能解决了呢？
「...起司三明治可以嗎？」把餅乾塞到人嘴邊，打開冰箱拿了不知誰的三明治送進微波。
「嗯，我簡單列一下。」抄起紙筆，連資料都不翻就寫了幾個人名，劃掉已調查清白的人後，剩下兩個人名。「當年的報案人Jodie跟被害人是好朋友，是派對最後一個離開的人，九點左右...也就是被害人跟他老公通電話前。而這次的報案人叫作Heyley·Garcia，瑞士刀就是她提供來的，説是在現任男友、Harlen的家發現的。」停頓了下，「情報科查過了，她以前是Harris的秘書。聽起來很有嫌疑對吧？可他跟Harris都有不在場證據，還有旅館的人和閉路電視作證。」

「⋯⋯不在場證據偽造的方法可多著。」聽起來已經超過法醫科的範圍了，她揉了揉眉心。
「Heyley跟Jodie認識嗎？」隨口說了一句，接過三明治一口咬下。「⋯⋯我覺得複雜的人際關係會破壞我的腦細胞，我應該待在實驗室就好。」她該去看看書店新出的愛情小說了。

「可没找到漏洞就也没辦法不是嗎。」順手把紅茶一併泡了，不要説因為對方是法醫，連萩腦袋也痛了起來。
「那你吃完就回實驗室去？你的任務也達成了，辛苦了。」幫人擦掉嘴邊的麵包碎，再裝一碟小點心讓她拿回去吃。「這、我可没想過。可能會從Emily口中知道她的名字...之類的？」與其靠猜想不如先調查，也懶得再用手機聯絡，站起來打算到情報科去抓人幫忙立馬調查。

「⋯⋯嗯，妳才是。」拉住人的手腕，藉著高度差在人的脖子側邊輕輕地落下一吻。
「這個案件結束我們就去度假，辛苦了。」語畢放人離開去完成該做的事。

「嗯，很快就解决。」摸摸脖子被親的位置，彎起眼睛高興地送人出去，「你就先申請排假吧。」

説得輕鬆可調查也要時候，等情報科的人查到Heyley和Jodie兩人暗裏有着情侣關係，在便利商店的閉路電視取得Jodie晚上十點匆忙地在Emily家大廈外街道跑的影像。於是重新把人招回來審問，先不論她坐在審訊室跳針多久，逼得萩態度冰冷兇惡到自己都不喜歡的地步才慢慢交待自己的罪行。中途還上演Heyley前來阻擋執法，説自己才是兇手想要英雄救美的戲碼。

...雖然她口中不盡是謊言，Emily身上那些多餘的刀傷是她為了掩飾死因而弄的。至於為何用的是Harris的瑞士刀？本來她們是想要找他來當代罪羔羊的，没想到Heyley為了他的錢勾引、懷上了他的孩子而被逼換移目標，找上Harlen這個容易接近又有騷擾前科的男人，花了那麽多時間心血，18年後裝作啥都不知把瑞士刀給交出來打算將事情解决，兩人再一起過上美好生活。

女人真可怕。這是萩把兩個女人送進牢後坐在茶水間等下班的感想。手機響起提示音，這是到時間要去接人下班回家的意思...啊、渡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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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中我開始懷疑人生了

寶貝辛苦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