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應該陷入憂慮、應該反覆思考是什麼問題導致這次與微草基地的合作任務發生差錯,以致於對方首席哨兵負傷待在他們雷霆基地。
事實上,卻是某種隱然地雀躍正在體內深處躍動。頻率不高,卻已經足夠讓肖時欽察覺不對勁的脫序──他想到一個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可能。若這本能的推論沒錯,也將會解答為此次任務的臨時誤差率突然飆破的因素。
思及至此,紅松鼠輕巧靈敏地竄出,在他腳邊繞了兩圈後以後腳為支點站立,眨巴著眼又顫了顫雙耳,逕行穿透門板躍入。
他知道,王杰希醒了。
王杰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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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的世界本該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明亮、充滿活力,此時卻是大雨傾盆,天崩地裂,草木全軟塌在地,土地一片泥濘。
費力的睜開雙眼,刺眼的白色亮光激出生理淚水,眨了眨眼,視線總算是對了焦,身上包裹了大大小小的繃帶,尚未完全復原的傷口有些發疼,視線環繞於四周,這才發現自己被關在調節哨兵五感專用的靜音室。
輕輕地閉上雙眼,自己的精神圖景正在漸漸的碎裂,離完全的崩壞已經不遠了,現在的甦醒,可說是最為糟糕的情況。
王杰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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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活過來一次,又要再死一次麼……。」在一間無人的潔白空間裡,喃喃的自嘲。
此時,病懨懨的趴在角落,自己的精神嚮導──擁有一雙碧綠雙眼的挪威森林貓,忽然精神飽滿的跳到了自己的床邊,主動攀上了手臂,牠的小爪蹭了蹭自己的胸口,隨後又伸向外頭,順著牠指的方向一看,一隻紅松鼠從門板上竄了出來。
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朝外頭說了聲「進來吧。」
肖時欽在外頭等著。
門後那人神情平靜一如往常,僅歛垂著雙眼,眸中堅定無懼的光芒此刻消失無蹤。肖時欽在對方情緒波動裡頭察覺非同以往的低落與震盪,絲毫喪失了王杰希常懷的沉穩。
當對方出聲允許自己進入白噪音充斥的空間,絕望及悵然若失的迷茫同時洶湧朝他奔襲而來。胸口一緊,即便身體上的包紮看似傷勢嚴重,卻如何也堪比不了精神崩潰的傷害。
「我不會讓你死。」他走向對方,步步緩慢得如履薄冰,似是深怕驚動王杰希、深怕踏碎冰層,直陷入失衡深淵。
並非狂言、也非允諾,而是堅信肯定──事實上還參雜著愧歉悔意。若他能更強大,足夠穩定控制任務當時的龐大精神力,對於突來的資訊量飆升就能迅速平息,王杰希便不至於落得如此。
這是他的責任。他得為對方做些事情才得以平復內心的躁動與不安。
紅松鼠輕躍攀上床鋪,湊向人未被繃帶包覆的手指,晶亮杏眼隱隱閃爍地定格在另一精神嚮導上。
王杰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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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嘗試控制自己瀕臨失控的精神力,內心試著去相信對方,但,越是如此想,戰場上發生的事情越是清晰的映在腦海裡,自信心和冷靜的思緒被擊潰,即將面臨死亡的絕望在心裡悄悄的萌芽,微微的啟唇,望著互相對望的精神嚮導們,細聲道。
「對不起,肖時欽,我……」說到一半,發現自己沒有勇氣再說下去,連平時親暱的稱呼都換成了生硬的全名,並不是想要責怪他在任務上的失誤,而是有愧於他。
無法接受自己的精神力接近毀壞,即將狂化,生命所剩無幾的事實。
沉默不語,額上冒著些許冷汗,閉上雙眼,腦中的世界更加破碎,彷彿自己陷在鬆軟濕黏的泥濘之中,身旁空蕩蕩的,只伴隨著驚天動地的雨聲和雷聲,以及沒有光明的黑暗。
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捧起王杰希雙眼緊閉的臉龐,任著掌心撫去面上滑落的汗珠。
如入夜前刻的夕陽或草本植物漸趨凋零,脆弱得顫巍卻同時淒美。
「別向我道歉......」多重情緒此起彼落敲擊著自身的精神,耐著慌亂,極力試圖地梳理安撫,猶如一切不安定的碎片,此刻正逐步被溫厚的海流包覆。
那裡頭包括著痛楚,非為身體上,而是精神層面,是透支後無以再次站立的痛。肖時欽彎下身,輕輕抵著對方微涼的額頭。
王杰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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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泥濘雜亂的世界中,一道微弱的光芒輕輕敲開了精神自己的屏障,像是在確認般的敲了敲門,盡可能的放鬆身子,默許他的侵入。
全心全力的集中精神,迎合正在為自己梳理精神的嚮導,冰涼的手指緊緊抓著他的雙臂,指甲幾乎要嵌進對方的皮肉裡,此時卻無暇顧及這些。
那道微弱的光芒奮力的要讓這場狂亂的暴風雨停歇,梳理的過程中極其痛苦,所有的雜念在腦中炸開,殘破的碎片一點一點地被清理乾淨。
暴雨漸漸停歇,一小株草木從爛泥中破土而出,像是要抓住陽光,賣力的掙扎,緊緊抓住存活於這世界的最後希望。
「呼、肖時欽……」緊閉著雙眼,急促的喘著氣、呢喃著他的名字,對方也同樣冒著汗,想必是耗費了相當大的精神力。
溫熱氣息在彼此之間互相交融,來自手臂的皮肉痛使肖時欽得以感知對方的緊繃與痛苦。指腹輕柔拂過人的眼尾,透過這般觸碰,進而安撫對方的顫抖。
他聽不見王杰希的呢喃細語,耳邊充斥的僅有風聲與細碎而逐漸消停的落雨聲。
一個人能抵過千軍萬馬,擁有堅韌而無懼的心智。成長到了一檻臨界,即便邁入草木衰微、腐朽而亡,只要光芒未曾泯滅,終能絕境重生。
王杰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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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精神梳理過後的暈眩感尚存,緩慢的睜開緊閉的雙眼,那隻綠色瞳孔的小貓窩在胸前緊緊盯著自己,費力地抬起痠軟的手,輕揉他頭上的軟毛,安撫似的輕輕撫弄。
「你說,我是什麼樣的人?」微微啟唇,啞著嗓子低聲問。
對方的額頭冒著一層薄汗,精神力強大的哨兵一旦陷入狂化狀態,就必須耗費嚮導更加強力的精神力來修復。
肖時欽想必也是花費了相當大的力量來梳理自己近毀壞的精神圖景,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賭注,他不害怕可能會被自己的狂化影響導致陷入渾沌狀態,而是盡全力的梳理自己。
心臟一抽一抽的疼,扣著他手臂的手扣得更大力,像是在宣洩某種難以傾訴的感情一般。
沒有多餘的力氣回應對方緊握自己手臂的力道,僅將自己的手掌輕輕覆蓋在上頭。依著王杰希的身軀,他試圖緩緩坐下,看在對方眼中卻似是忽然失去重心的跌坐,眼鏡隨著汗水稍稍向下滑落。
他攬過人的肩,近乎沒有絲毫遲疑,王杰希順著輕攬便靠在他肩窩。在視線所未及之處,換肖時欽緊緊閉上雙眼。
「你的意志足夠堅定並且勇敢,精神力強大得可以。但一個人負擔太重的責任,對自我的要求使你總是忍著痛楚生活,你總是忽視它,忽視精神上的痛。
你曾經像是在爛泥裡掙扎,卻幸虧如此,如今生長得堅韌而巨大。但也不用再擔心死亡或消失,只要還有一點可能性,你就能夠重新站立起來。你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我說,我不會讓你死。」
王杰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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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對方的肩窩上聽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說著,每一句話都撞進自己的心坎裡,對方為自己犧牲至此,這樣強烈的感情已經無法去忽視、去逃避。
紅松鼠輕巧的跳上自己的手臂,用著尾巴輕輕掃過貓咪的身子,像是逗弄,又更像是安撫,精神嚮導的心情和該哨兵或是嚮導的心境是最接近的,紅松鼠輕柔的安慰小貓,就如同肖時欽平復自己雜亂無章的情緒一樣。
輕輕推開他依靠自己的身體,對著他微涼的唇瓣吻了上去,在上頭磨蹭了幾下就退開他,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裡頭摻雜的是許多複雜的情緒,相信對方能夠感受的到。
睫羽輕輕地顫了顫,方才那一瞬的接觸之中肖時欽望見寸草重生,薄霧散盡而暖陽灑落。循著對方退開的方向,如綠葉追尋陽光而生長,捕捉一縷溫度便緊緊跟隨地,肖時欽給予了他一個足以證明一切信任、虧欠、心疼--與情的回吻。
露水自枝葉滴落,而再次睜開的眼底盡是喜悅。
走吧。
緊緊牽著王杰希的手,彼此攙扶、彼此依靠,每一個邁步都共同踏出。紅松鼠向前跳躍幾步,便又回首耐心地等待森林貓的腳步,直到離開靜音室。
無論如何,也會有我陪你一起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