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行程對於他來說再往常不過。
按照過往的循環,在夜晚時出門溜搭,遊走於黑暗之中,抓取獵物填飽肚子。
照理說應該是如同往常般地黑夜,卻在今日呈現了不一樣的風景。
步伐不疾不徐,他循著血腥味而行。
並不是過分飢餓,卻還是因察覺到不符合常理的氣息而前進。
「... ...」
姑且是先把一具又一具的屍體先集中到了這家人的客廳,畢竟這是一時興起的『單』,不像往常那般經過深思熟慮。
逃生路線?不用,因為沒留下活口;目擊證人?避開了所有可能遇到『人』的路徑,對於居住在這附近的他,這點路線還是有把握的;凶器?會帶走倒沒有什麼;接下來只剩下... ...不能牽連『雇主』這點了。
──頭疼啊。
以往可以事前想好該用哪種方式,巧妙地避免留下暗示,但這回看看這些慘不忍睹的屍體,怎麼都會往『仇殺』的方向來追辦吧,那群纏人的鬣狗也不是吃素的啊。
「乾脆放火燒掉吧... ...」
轉了下有些痠疼的胳膊,對於收了一本書當『 佣金 』、一時衝動的自己也是無話可說啊。
血的氣息是從那扇半開的窗竄出來的。
他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極了電影裡的吸血鬼,為了填飽肚子而出現的。
帶著手套的手握上那戶人家的大門門把,喀搭一聲,沒上鎖的門被他輕易的打開。
他沒脫鞋,壓低了自身氣息在黑暗中摸索著牆面前進,直至闖入血味最濃稠的地方。
那顯然是這個家的客廳。
堆疊的肢體、帶著絕望的臉龐表達出這些人最後的絕望。
看來是闖入別人的命案現場呢。
--那麼,來者會是同伴或者是敵人呢?
他想著,將雙手插進大衣口袋,哼起與現場氣氛完全不符合的小調,踏著優雅的步伐,自一片漆黑的走廊走向月光灑落滿地的客廳。
「... ...誰?」一個反手抄起了原本插在屍體心窩上的小刀,繃緊神經。
進來時無聲無息,而到命案現場反而哼著幾個調 ── 顯然不是這家人外出歸來的家庭成員,更或許... ...不是『一般人』?剛剛哪個環節失手留下了什麼、還是大意了讓路人看到了... ...?不管哪樣都是最糟糕的。
在腦海裡迅速地想著幾個對策,但還是得視對方的回答做出應對。
「晚安。」他刻意停下腳步,讓那大半張臉龐被掩蓋黑暗了幾分,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面貌。
手指張開,抵上胸前,右手揚起,擺出像是提起裙襬的優雅行禮--舉止表現的像是演戲的誇張。
「初次見面,幸會。」
並不是毫無防備,但比起直接挑起爭鬥,不如先換個方式接觸看看。
「我循著血的味道而來,想請教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們?」
他的指尖指向地上的屍塊,話語平平淡淡,只像是在問垃圾怎麼處理一樣。
「啊?」
心理設想與現況瞬間差距太大,下意識地發出困惑的單音節。
浮誇、神秘、莫名其妙... ...這是現在他對這個不速之客的想法。
「... ...或許燒掉吧,我留著也不能幹嘛。」老實的回答對方,還真沒碰過這場面。
「唔。」他偏了偏頭。
「那麼,可以給我麼?如果有這些量,我大概好幾個月不用找食物吧。」
絲毫沒有隱瞞的企圖,直率的表達出自己的需求。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 ...宿者?
莫名地好像看到了煮肉的肉香吸引來動物的繼視感。
「... ...」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也猜不準到底是真是假,想了下便讓開了。
「... ...拿去吧,不過我得待在這到確定屍體不會出現在這,你不介意的話。」隨手找了塊還算乾淨的布,在客廳一隅擦拭著小刀。
「呀,多謝。」他輕笑了幾聲,步伐再次挪動,一雙亮麗的異色眼眸脫離黑暗,唇角勾著笑環顧起四周,雙手合十。
「那我就開動了。」
沒有哀弔,沒有悲傷,甚至也沒有質問兇手為何殺害這些人。
黑色的氣息在他的肩上化成了狐狸的模樣,靈巧落地後開始實施進食之名。
在這段期間他並沒有說話,或者能說是沒有餘力說話。
這或許也是他唯一安靜的時候了。
直至黑色狐狸花費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解決了全部的屍塊,他才將視線落在還待在客廳的人影上。
「感謝招待,這樣還滿意麼?」
小刀一一的收回刀鞘,環顧下四周。「... ...挺乾淨的。」
說了句不知道是不是讚美還是感想。
「謝了,」於情於理都該說一句,畢竟要動用到火也不是省事的事,用不好可能更顯眼。「省了我很多麻煩。」
「不客氣。」
他挑了一把乾淨的椅子坐下,雙腿交疊,姿態看起來慵懶極了。
「不過我還沒問呢,為什麼他們會變成這樣?我能知道原因麼。」
飯後閒談?這人可真奇怪。
「嘛,」不過算了,畢竟對方也是算幫了點忙吧。「你就當仇殺吧,不過不是跟我有仇。」
因為真正的原因連自己都沒多問,雖然能略推敲出一二,不過後續與詳細他可沒興趣聽孩子說童話故事。
「看你的手法很老練,是殺手麼。」
拋出的話語像是問句,但內容彷彿不容許質疑那般的肯定。
然而卻在之後突然轉換了語氣,輕輕的帶過這個話題。
「啊,不知不覺玩起偵探遊戲。這是我的壞習慣,抱歉、你如果不想回答的話,可以不必回應我。」說著這話時他笑了笑,雙手環上了膝蓋,後背向後傾,還讓椅子發出輕微的聲響。
「有錢我都幹。」
聳聳肩,雙手環上胸。「是不是就給你自己定義吧,畢竟掃除『 垃圾 』也只是其中的一種。」
「這是你幫我忙的謝禮,三個問題,」有問必答的樣子也太愚蠢,不過直接走掉對幫忙的人似乎也過意不去?那就稍稍滿足你的好奇吧。
「還可以問一個,如果有疑問的話。」
「不,我沒問題了。」雙手舉起做出投降狀,他這麼說著,毫不眷戀的站起身。
步伐再次邁開,最後停在對方面前兩三步的距離。那雙異色眼眸直直勾著瞧,開口之後話語輕溜溜地,以只有彼此間才聽得見的音量說著--
「保留些秘密,對彼此來說會比較有趣。」
莫名其妙地冒出了雞皮疙瘩,手也下意識地按上了小刀刀柄。「... ...哼──沒問題就好。」
直覺告訴自己這人大概就是個徹徹底底的麻煩,從此斷了連繫才是上上之選。
不過大概也不會有所交集了,畢竟這麼沒頭腦又大量的工作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總不能那麼巧地每次都被人撞見吧,從對方的氣質與穿著來判斷,除了獵食應該是不會出現在一些垃圾場所的人... ...?嘛。
巧妙地退後,拉了些距離開來。「我這人沒啥有趣的,你怕是要失望了。」
對於對方向後退的反應,他沒有任何不悅,僅是輕巧的笑了笑。
「有趣之處可不是由你說了才算。」
「--那麼,我們好像該說再見了。」他的視線落向牆面的時鐘。
「我可是好孩子呢,早點回家是乖巧孩子該做的事吧。所以,我得回去了。」
步伐向後退,身影再次遁入黑暗之中。
「那麼再見,殺手先生--。」
「初次見面就交換名字也太過矯情。所以名字什麼的,有機會再說吧。」
「哼──奇怪的人。」放開了按著小刀的手,打開了客廳通往戶外的門,也離開了這棟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