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盡頭的露台，靠著欄杆邊上的石椅坐下，將懷裡抱著的瓶子杯子在身旁的空位放下，動手DIY了起來。

巴凌沒打算調太複雜的酒譜，很普通的1:3伏特加兌柳橙汁，照著比例倒入杯中、攪拌、開喝！其實基酒如果選的夠好，純飲就很好喝了，也不 需要太過花俏。

假如是要在妹子眼前表演，當然是怎麼炫炮怎麼來，自己要喝的就隨意點吧。

陣陣夜風吹來著實寒冷，巴凌仰望天空，今夜無星無月，旅館位在鬧區之中，四樓的高度也沒什麼景緻可言。飲著明亮的橙黃色調酒，他開始考慮是否要往花園方向移動比較溫暖。

搭著電梯上來，右手順著欄杆摸，視線飄向外頭，約書亞僅僅身著襯衫領帶，卻任由冷風吹過，單薄的身軀微微顫著，抗議栗髮男子為何不帶西裝外套，但他沒有多加理會。

邊走邊看過景色，其實自己只是發呆，打發這睡不著的情緒，根本沒在注意任何東西。

直到即將抵達盡頭，他才發現前方已經有人了。

「……啊、對不起。」
約書亞呆愣地望著對方，不知為何反射性的道了歉。

「沒關係，歡迎加入西北風聯盟！」巴凌見到金髮碧眼的男性穿的如此單薄，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阿兜仔的漢草真好，不知道是哪國人這麼耐寒？

「一起喝？」他拿起另一個空玻璃杯晃了晃，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多拿了一個——雖然原本只是要用來裝攪拌棒的。

雖然不清楚什麼是西北風聯盟，但約書亞還是配合的笑了笑。

「好…謝謝。」他緩步走到對方旁邊站著，稍微隔了點距離，但也不是很遠。
「我是約書亞，該怎麼稱呼…？」

糟糕，正義聯盟的笑話不大好笑⋯⋯都是換了導演的錯，還我尾燈。看著對方禮貌性的笑容，巴凌感覺這部電影評價慘淡也是情有可原了。
倒一倒，攪一攪，又一杯螺絲起子完成了，巴凌將杯子遞了過去，「幸會，約書亞，我是巴凌。」

「都這時間了還上來吃風，你也睡不著嗎？」他想想，又補了句。

「嗯……」接過飲料，無意義的搖了搖，看著杯內液體晃蕩，他才接上話題，「吃了旅店的果凍之後就很有精神…」即使這並非睡不著的主要原因。

隨後約書亞又注視著飲料陷入沉思，鏡片下那不知道在想什麼視線的給人感覺突然嘆氣都不奇怪。
「……您也睡不著？」靜默許久後才將目光投向對方。

吃了旅店的果凍之後？巴凌腦中有個念頭一閃即逝，但還沒來的及就抓準就消失了。

「嗯⋯⋯算是吧，在想事情。」這麼回答對方的疑問，忍不住又自嘲了起來，「我們應該都還沒到輾轉難眠的年紀吧？」

我倒是覺得已經過了……

沒有把話說出口，反而喝了一口調酒。

「也許還沒…不過我還沒輾轉就確定很難眠了……」
身為半個英國人說出了必須足夠理解中文才聽得懂的奇怪玩笑話……其實說是事實也不為過？

想到房間裡躺在床上的學生，約書亞又開始想拿東西敲頭了，然而在旁邊有人的狀況下，他只能扶著額頭輕聲嘆氣。

喔？巴凌挑了挑眉，這位外國仁兄的中文不錯嘛，而且多少也還有點幽默感。只不過一直長吁短嘆的，似乎有什麼煩惱⋯⋯想到自己剛才問的太刨根究底差點把郝昕仁玩壞，現在還有點擔憂呢，但是身為一個雞湯小能手兼雞婆八卦王，眼前出現了煩惱的人他可沒法裝作看不見。

「⋯⋯你有什麼煩心事嗎？」喝了兩口酒暖暖身，他選擇了含蓄一點的問法。

「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憂鬱，畢竟他光是掩飾另一種情緒就自顧不暇了。

「您也有，不是嗎？」

約書亞抬起頭，微微笑著反問對方，
並非逃避話題，反而更像…要求以物易物？

「您睡不著是在想什麼事情呢？」

不知怎麼的，竟然變成他在詢問對方了。

意會了對方話中的含義，惹得巴凌掩嘴悶笑了起來；唉、自己剛剛還以為這個阿兜仔憨憨欸，結果是看走眼了。

「是啊⋯⋯那麼我先說吧，我在想的是這間旅店真的很奇怪。雖然進來時的過程就已經足夠離奇了。但是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他頓了一下，臉色陰晴不定的搖了搖杯中液體，「我還真想不出個解釋。」

雖然有句話說現實往往比小說更離奇，但這也未免太誇張了吧？

連說都不給說，這是河蟹的具現化嗎？脖子以下的部位都不能描述叫人怎麼寫愛情小說啊？

身為BL小說家的巴凌為對面的同行們感到莫名悲憤，同時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被禁言的一天——雖然原因不是內容太過淫穢影響社會觀感。

約書亞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有聽進去……還有加上憐憫的眼神。

當他意識到這樣露骨的同情別人好像有點失禮，已經是在喝下一口調酒，並且準備說話的時候了。

「今天旅店櫃台前的四色果凍也是，吃了綠色會讓人精神百倍、紅色會想親人…………」他頓了頓才繼續開口。

「藍色和黑色我不太清楚。」
若無其事地說著，卻遲遲沒提到最重點的、自己的煩心事。

「那果凍果然有問題啊！」配合激將法使用還真是高招，巴凌晃了晃腦袋，至少搞懂今晚在那邊親來親去是怎麼回事了，也算是可喜可賀。

「算了，還得在這住上五天呢⋯⋯提心吊膽的過也不是辦法，雖然食物有些奇怪的副作用，至少不會有生命危險吧。」他像是說給自己安心的一樣低聲嘟囔，又抬頭對上約書亞的視線。

「那麼你呢？」

「……」深吸一口氣，自己果然還是不習慣這種話題。

「戀愛煩惱、吧。」
說話的同時視線飄移到旁邊，似乎有點心虛的樣子。

「那個…所謂的暗戀……什麼的…………」
講著講著，約書亞又慢慢將玻璃杯靠近嘴邊，抿著杯緣一點一點的小口飲著，感覺全是為了掩飾些什麼的舉動。

巴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倒抽了一口氣，來回端詳著約書亞的臉龐不住的微微點頭。嘖嘖嘖，這位先生真不簡單。

「恭喜你了，人生最大的幸福與苦痛皆來自愛情。」顯然暗戀不是幸福的那部分，不知不覺中、他也忍不住開始同情起對方了。

「⋯⋯他人即地獄。」這是沙特說的。他低誦一句，再給自己兌了一杯酒。

隱約聽見巴凌的低誦，然而作為專職數學的教師，他並不太能理解其含意，所以只看表面解讀的話，約書亞得出以下論點——

「如果他是我的地獄…我可以不需要天堂。」

如果他是梅菲斯特，那我可以直接說出
"Beauty ah, please stay for me！"

但……他都不是，

他是我的學生。

「但願我的人生只有苦痛、沒有幸福……哈哈…」
約書亞最後乾笑幾聲，改成單手持著玻璃杯，用另一隻手蓋住視線，不知想把什麼情緒壓抑回去。

但丁神曲嗎？說起來確實西方國家普遍有著基督教信仰，將愛人如此譬喻，可見其愛之深沉。

但是聽後面這句話，卻又好像並不是不能實現這份感情，而是約書亞不打算將之明朗。

看見身旁的人為情所苦的模樣，巴凌有些不自在了起來，不知為何他總是會將母親的面容與這些人重疊在一起。

不是小孩子了，他很明白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但那些傷痕累累的靈魂看上去都極其相似。

如果我能阻止一顆心破碎，
我便不虛此生；
如果我能撫慰一個生命的苦楚，
或者舒緩傷痛，

或者幫助一隻昏眩的知更鳥
重回他的窩巢，
我便不虛此生。

他想起了自己最愛的女詩人，艾蜜莉·狄金生的詩，內心意思意思掙扎兩下、嘆了口氣。

自己大概就是天性雞婆吧。

「約書亞先生是做什麼的呢？從哪來到這個小島的？」

一口氣把調酒喝光，隨意把空玻璃杯放上旁邊的石椅，接著約書亞走去握住後方欄杆，手略為使勁地緊抓著。

「……英國，不過母親是台灣人，所以幾年前搬過來，在這裡的某間大學教數學…」說到這，他突然回頭。

「巴凌先生呢？」
雖然總覺得過問隱私有些不妥，但是只要對方先提出，那麼自己應該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
畢竟他可算不上標準的英國紳士。

「英國人啊，都是島嶼國家，挺親切的。」原來是腐國人、真是親切感十足，巴凌點了點頭，便也不忌諱地說了自己的行當，「我是小說作家，專門寫男人之間的羅曼史。」

「數學是一門美麗的學科呢，約書亞先生真是好眼光。」知曉對方職業之後，他瞬間想出了六個可能的暗戀人選，動手重新把對方的空杯斟滿，指了指長椅的空位，「先生何不坐下聊呢？」

「男人之間…」聽見這句，他才想起來除了師生以外，還有這道難以跨越的坎。
果然是被毒害了吧，因為以前太過放縱——

回憶被話語打斷，自己也沒想繼續思考下去，就這麼順勢拿起杯子，並坐於對方所指的空位。

「謝謝、」為了斟滿的飲料，
以及對方的傾聽和回覆。

「不過比起數學，文字應該更加美麗。」將玻璃杯稍微傾斜，約書亞望著杯中液體起伏，「算式既固定又死板，反倒文字卻能拼湊出不同的意義…這樣來講，巴凌先生比我還有眼光呢。」搭上一抹笑容。

嗯，所以對方是個男人。巴凌靈敏地補捉到了這個反應，雖然具體情況還不太明朗，不過材料都準備齊全了，這雞湯也差不多可以燉起。

「哪裡哪裡，約書亞先生客氣了。同樣作為符號，數字是誠實純粹的自然之美，它們理性無欺地解譯著世間萬物；文字也是同樣的，只不過是另一個範疇——比較感性那種，表達方式完全不同罷了。」巴凌舉了舉杯像是在對夜空致意，又乾了一口。「別看看我母胎單身三十年，好歹也是個鍵盤戀愛大師。約書亞先生，先別急著將自己打入地獄，你知道談戀愛最重要的先決條件是什麼嗎？」

約書亞挑了挑眉，要說沒興趣是不可能的，
雖然會覺得知道了又能如何…搞不好只會加深痛苦……

但是、
——那孩子也有他的戀愛。

「……是什麼？」他將調酒放下，打算專注聽人講述。
如果知道，或許能夠幫上他的忙。
讓他……別選錯選項了

「只是我個人的感想啦，談戀愛最重要的是『覺悟』喔？聽起來或許很不實際，但事實上也真是如此，雖說現實並不是個真愛無敵的世界，只要有愛就沒有困難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但是相愛的兩個人只要有共同面對困難、跟彼此一起走下去的覺悟互相扶持，那就一定沒問題。」好，我要開始寫小論文了。見對方順著自己的話題，巴凌便拿出了方才醞釀好的一篇肺腑之言。

「所以就我來看，約書亞先生的戀愛已經有50%的成功率囉？為了那個人，你連自己下地獄都無所謂了嘛——剩下的50%，就看對方有沒有奉陪的意思了。這年頭身高不是距離年齡不是問題，種族跟性別自然也都不是障礙了，一切都關乎於當事人的意願。」

——不過這才是最困難的部分呢。他省略了這句話，既然是大學教授，應該沒有對未成年出手的問題吧？

「不過未成年還是要等人家長大啦，呃、三年起步最高死刑。」為了表示自己還有節操，巴凌連忙補充一句。

「……」他靜默著，拱起手將額靠上。

成年是成年了…但其它真的像對方所說的、不是問題嗎？這個世界並不溫柔，處處充滿著惡意，跟自己學生一樣單純的人可說是少之又少……

「哈啊…」約書亞深深嘆了口氣，恨不得把肺部裡的空氣全部嘆出來一般。

【還不如將其扼殺掉比較快吧。】

「謝謝、巴凌先生」試圖扯開笑容，卻感到有些困難，最終放棄而直接開口：「我會處理那50%成功率的。」

光看這表情就覺得超不妙啊，我該不會又把第二個人玩壞了吧？巴凌滿頭黑線，這雞湯是中國貨不成！大哥不要輕生吶算我求你了好不好生命誠可貴啊——他在心中淚奔千里，嘴角勉強抽了兩下，也實在笑不出來，只好裝作一副很Cool的表情埋頭喝酒。

「咳嗯，不用客氣，助人為快樂之本，你看我金城武般的長相就知道，我這人最熱心助人了！我就住在A2002，如果有什麼煩惱想商量或是要找人喝酒都僅管來找吧！」

珍愛生命，希望無限。自殺不能解決問題，勇敢求救並非弱者，生命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多想三秒鐘，請撥1995⋯⋯巴凌緊盯著約書亞的臉在心中默念，希望能藉由腦波的影響稍稍扭轉對方的念頭。

雖然咱賣了你黑心食品，但售後服務還是杠杠的！

不知道金城武是誰，然而約書亞依舊識相的報以微笑……即使跟剛開始的比起來不那麼好看。

「好的…再次感謝…」啜飲一口，接著思索起該怎麼徹底掩埋這份感情，反正自己學生是絕對沒發現的，而且就算處理不了，只要離開便是……

誰讓他那麼遲鈍。

想到這，約書亞輕輕笑了笑，宛如略低沉的銀鈴清脆響聲。

「那麼之後就麻煩巴凌先生陪我喝酒了，還有約書亞太長了，可以叫我約許就好。」
故作爽朗的語氣讓人感覺很有精神，他若無其事的看向對方。

「好的，約許。話說英國的食物果真如同江湖傳言那麼驚人嗎⋯⋯」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巴凌索性得寸進尺的連先生一併省略。聽見對方的語氣好轉許多，他也稍稍放下了心。畢竟痛苦會過去，人會留下。

生活即是不斷的變化，所以——

等待，並且心懷希望吧。

無星無月的深闇夜空之下，兩人舉杯共飲、繼續聊著那些瑣碎並且無害的話題直至瓶中告罄，這才互道再見。

——————————————

感謝約中的交流！意外的讓80露出了比較文藝感性的一面wwwwww雖然他最後還是大破功回到了周星馳路線哈哈哈哈哈XDDDD
唉小約這個悶騷數學老師的設定真是美味嘖嘖，期待他跟小朱的後續發展了A__A

真心覺得巴凌超級文藝wwww

已經變成小約老師的戀愛煩惱諮詢的感覺www

這邊才感謝80中！！！！
小約中就愛造孽他活該、活該！((什麼東西

謝謝80願意對這樣的他說那麼多建議，結果小約居然往壞方向去想真的非常抱歉((######

J_JW 感動他總算有點言情小說家的樣子了！平常根本就是個搞笑系網小作家XDDD
小約老師有什麼煩惱僅管來吧Open your mind（張開雙手

Joshua_R 齁畢竟也才D2，小約應該要再糾結一陣子吧XDDDDDD
中之看到驚覺自己的雞湯有毒被嚇爆的80覺得非常開心！沒問題der （這種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