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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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未想過會再回到這裡。
慘白的日光燈管閃爍,就像一張張受困鐵牢後方的面孔,淡漠又陰晴不定。
消毒水的氣味瀰漫周遭刺痛嗅覺,卻讓隱隱混雜其中的體味異常突兀。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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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人沒有名字,曾經獨立而與眾不同的個體,如今只剩統一繡縫於囚服的編號。
那些數字既是為了便於組織管理,同時也向擁有者宣告他們不再是一個人,而是罪惡的集結體。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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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列胸前的扭曲符號彷彿在跟心臟的主人說:
你不配擁有名字。
你不配擁有自我。
與你脫節的不只社會,還有人性。
銀站在這樣的地方,雖然不是他先前經由死亡脫離的那處,但這類場所的氛圍總是大同小異。
比預定時間早到了些。
瞥向手裡的資料,那是他稍早在校園某處拾獲的任務單,也是他出現在此的原因——情殺——基於上頭記載的死因及收魂地點過於巧妙,他原想轉交給任何可能尋獲失主的教職人員處理,卻陰錯陽差淪為他的工作。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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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脆就當練習試試吧,熟能生巧嘛——
他還記那句事不關己的勸說方落,才剛遞出的工作單便像毫無轉圜餘地般又被退回。
看來不論人間還冥界都不乏光說不練的傢伙。
正當他為當時穩坐辦公桌後方的內勤人員的行徑草下註解,一聲慘叫突然竄耳將注意力拉回現實,加快原本從容的步調。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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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抵達事發定點,才發現淒厲叫喊的聲源並非受害方或目擊者,而是加害人。
眼前除了兩個男人就再無其他,倒在地上的獄警似乎連叫都來不及就被迅速貫穿頸動脈,而發狂大喊的犯人則像承受了此生最大打擊般瘋狂拉扯自身頭髮,從額際汩汩下淌的血流積聚在衣領與地面的殷紅遙相呼應,作為凶器的鋼筆自他染紅的指節滑脫砸向地面,筆桿尚未被鮮血濺染的精緻雕紋顯然價格不斐。
銀憑直覺臆測行凶動機與筆有關,畢竟不論監獄裡外,鋼筆都不算是容易取得或方便使用的武器,而從男人頸部乾淨俐落的洞口與另一方崩潰的舉止來看,兇手是預謀犯案的可能性大過臨時起意的慣犯。
然而推敲僅止於此,從剛才停止喊叫後便不發一語的男人未再透露任何足以使推理延續的線索。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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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地的男人已然沒了聲息,垂死掙扎前夕用以按壓止血的手掌無力鬆垂,亦如兇手脫力跪下的雙膝,他們的衣物各自吸納血泊而飽含溫暖的重量。
片刻,男人在沉默中拾起沾黏腥稠的手貼上臉頰,淒絕的神情因而添上與悲慟衝突的狠戾。
淺山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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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在旁靜視這異常和諧的一幕,未加置喙。
身為一個全然的局外人,他無從得知兩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而演變至此,但反正事到如今也不再重要,死亡已成定局,身為靈魂引渡者的他佇立於此即是最確切的證明。
可當收魂器具凝現於手並蹲踞在兀自哭泣的男人身側時,他突然想起海森。
海森當時也曾這樣為他流淚嗎?那個總將愛輕易掛於嘴邊的男人至始至終都在他目光未能視及之處,但,是否也曾於某個時刻想起自身所做的一切而暗自落淚?
——管他去死。
在察覺因死別場面而閃現腦海的念頭是何其感性又愚昧後,連同唇邊牽抬的笑意將手銬甩上屍體的額頭發出無人能聽聞的撞擊聲,旋即在球體自對應位置升浮時收取。
待他達成任務準備踏上歸途,男人依舊深情凝望愛人徒留的空殼,任啜泣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