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爾伯特不太會做夢。
但在看過莉莉安娜交給他的信件，當晚，他做了一個夢。
可能是前世的記憶，也可能只是他心有所思，便夜有所夢的捏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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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瀉而下的，是在寒冷冬季裡偶有的一絲溫暖日光。
身著淺色外衣的黑髮男性，牽著目測約莫十來歲的小女孩。
倆人漫步在雪地之中，白茫茫的世界在她眼底，是如此綺麗。

邃黑的瞳孔倒映著向前奔去的身影，空蕩蕩的手心還殘留牽過手的餘溫，男子眉頭一皺，道出的語氣異常嚴肅：「莉莉安，別跑太快。」直到她停留在一棵盛開著紅色花瓣的樹底下，他才跟上了步伐。

「為什麼這棵樹還開著？」莉莉安抬手指著，很是疑惑，她從未見過冬天盛開的花，一雙大大的眼睛向著男子眨著，彷彿渴望他能回答些甚麼。

輕輕拍了那孩子的頭，他勾起了溫柔的笑容，不疾不徐的語速會讓人想起潺潺流水：「這是苳樊花，只有在下雪的季節才盛開，當冬天快結束的時候就會凋謝，夏天的時候，看起來像快死掉的枯樹一樣。」能夠覆蓋莉莉安頭頂的大手，輕易的勾到了離地最近的分枝，他摘下一朵紅色花瓣，蹲下身放在莉莉安的手心中。

「冬天的話就沒有朋友了，好寂寞。」童言無忌，莉莉安瞧見了環繞著苳樊樹周邊的都是沒有色彩的枯樹，白雪之中，它們雖會等待著春天的到來，但此刻卻是如此寂寥。

「並不是這樣的，妳看這個。」男子指著鄰近著苳樊樹的地方，那兒的樹幹有被人為砍伐的痕跡：「這是一種叫做柍樹的幹，柍樹冬天的時候也會開花，像苳樊花一樣的那種，都是一朵一朵小小的花。柍樹製成的家具都會散發淡淡的柍木香，顏色也是現在很受人歡迎的那種深色系，所以才會被砍掉。」

「想聽故事嗎？」見莉莉安點頭，他又笑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非常疼愛妻子的有錢商人，他的那位妻子，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很常生病，所以商人走訪各地，工作之餘也一直在尋找能夠治好她的方法，某一天，商人從朋友那裡得知在某個很遙遠的國家之中，有能夠治百病的靈藥，所以他決定遠航去一探究竟，他的妻子雖然捨不得，但在商人的堅持之下也只能目送他離去，在他離開前，妻子對他說：「我聽說那個國家盛開著很漂亮的紅色的花，能不能幫我帶回來呢？」，商人答應了之後便啟程。」撥了撥莉莉安額前的碎髮，男子的故事短暫停留在很令人緊張的地方。

「然後呢？」

「瞧妳著急的，然後…」他露出了很悲傷的表情：「商人在海上遭遇了不測，再也沒有回來。在那之後商人的靈魂，來到靈界，在即將被審判生前的時候，向天神祈了一個願，希望能夠讓他的妻子能夠康復，還有完成當初離開時答應的要求，天神聽完後，被這份深情給感動了，所以就施法，讓庭院之中的兩棵樹，在冬天盛開了花，一棵是白色的花，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而一棵就是紅色的花，就像在遙遠國家傳說中的花那樣，之後天神又派遣手下，去教導商人的妻子將紅花做成藥物服用，不到一年，她的病就好了。」

「紅色的花是苳樊嗎？白色是柍樹？」故事到了結尾，聰明的莉莉安聽得出來這之間的關聯性。

「沒錯。」男子點點頭，將她手心的花瓣取起，擱在她的耳上，點綴著她那頭如火般的紅髮上：「相生相依，似若樊柍。這是一句來自東方的俗語，說的是夫妻之間感情深厚，要拿來比喻的話，跟妳平常看的公主與王子幸福美滿的那個故事應該差不多。」

對上那雙邃黑的眸子，莉莉安輕觸了那張俊俏的臉，冰冷得很，沒有半點溫度。

「萊茵哈特是我的王子，我要跟你相生相依。」

「錯了，這並不是學以致用。」拉開她的手是如此溫柔且小心翼翼，喚作萊茵哈特的男子起身：「變得更冷了，我們該回家了。」

這次，他沒有牽著她，而是跟在莉莉安的身後，看著小小身影一步一步的向前，撫過胸口的銜尾蛇項鍊，萊茵哈特能感覺它正在吞噬著，這並不正常，或許……閉上眼，他也許了一個願，就跟故事裡的商人一樣。

「至少，讓我撐到她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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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爾伯特喝了點冷水，他相信再一次睡下後，這場夢在腦海裡就不會如此清晰。
餐桌上還放著莉莉安娜的信件，那不應該是給他的，卻給了他。
纈草紫色的瞳孔中全是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情緒。

這不是負面情緒，只是複雜的說不清。

很奇怪，就如同前世，卻那麼完整，分不清真假。

基爾伯特拿著植物百科，躺回了床上，讀不了多久就有明顯的睡意，是剛才醒的太臨時所造成的，將書隨意置放，男人眼簾漸垂，臥室內又恢復了靜謐的模樣。
昏暗燈光的一角，百科裡的照片上，苳樊花甦醒般的綻放著。

－ＴＨＥ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