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她撫在自己頰上的手，細吻她的掌紋與薄繭。
「哪天我必須離開妳，妳有勇氣把我『奪』回來嗎？」視線不敢對上她的，我明白這是赤裸的質疑，對於現實的愛太過摧殘。
「萩，我真的不想離開妳。」淚水滑過她的手掌，好似玄學意義上的婚姻線與生命線在分流我的眼淚。

「…發生什麼事了？」除了靜靜地用自己尚乾的拇指抹去她的淚水之外，我什麼都不敢做。儘管我吐出上千句承諾，但若是不能實現的話那又有何用呢？是的，我無法確實回答這個問題，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那就別離開。」這是請求，請她繼續相信沒用的我的請求。

「⋯⋯有時候我沒辦法選擇妳。」如果說這是童話般的美好愛情，那應該有人來當壞人，壞人消失，美滿結局。
只是又有誰是壞人？看過這麼多案件，不也應不可控的情感因素與道德束縛讓自己深受無解的迷霧裡嗎。

我撥開她的瀏海，她又慌了。她的眼睛總是老神在在，也不見她辦案時有調查官的銳利，裡頭的情緒單純得讓人欲言又止。

我的目光從没在棕紅的眼睛上移開過，所以對於映在那裏的人被剖開得多赤裸，我很清楚。

「這樣啊。」只要你幸福，能繼續露出那不顯眼的笑容，不管你身邊的是誰都没所謂。這是很久以前就決定好的事。「但我的選項裏永遠有你。」
我緊握着她撥過瀏海的手，試圖用自己的笑蓋過一切，擺出使人安心的模樣。
若果這是故事，我想你一定會是活得最美好的主角，不論有没有我的位置。

我閉上眼睛，不再想再看到她勉強的模樣，似乎一切在我說出口前不會變卦。所以緘默。

領著她坐回到了床邊，實際上自己也沒想到要談些什麼，在聽過電話那頭的沈默，好像除了分開沒有轉圜的餘地。

跨上她的腰際，我用棉被把兩人圍得嚴實，就暖氣房裡是過熱了，但有安全感。我大抵是希望有繩子把我們綁去某個天涯海角吧。
「如果我為了和妳在一起變得不像現在的我，妳還會愛我嗎？」我們的臉捱的很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二十五歲的叛逆期是怎麼回事，但我竟然在腦中有一點這樣的想法，但我很不確定。

在她沈默的時候，我發現心裡比想象中平穩，我以為被牽着的手會微微發抖，但事實上沒有。直至在床上我倆都用滲汗的額抵住對方，她的表情貌似起了變化，我才發現我的喉有點乾。
「我愛你。」我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蹭了蹭，又抬頭往她耳邊輕語，「不管你變成何樣、身在哪處我都愛你，真璃那。」有別於平常順口而出的態度，我明確地想要把話語傳遞出去。

我不知道她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不開聲的話我不可能知道。我只能用微小的力量把她摟在懷裡。也許在她面前我就是三歲的小孩，總是急着想向她證明什麼，好懂得令人困擾。

「嗯。」我知道，我不會再要求她答出我意料之外的答案，像是這一切就照著劇本走，而是不是悲劇，一樣的情節端看讀者而定。

閉幕前我們可沒有選擇，逃離舞台只會被稱作不敬業的笨蛋。

「我也愛妳。」這句話有太多邏輯上的毛病可以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知道愛情的溫度已經隨著突如其來的事件冷卻。

「妳流汗了。」我掀開被子，神經裡頭傳來的酸軟比寒風襲來要痛苦的多。躺在我的位子上，我沒有再和她多說話，她不開口，我就不會在她讓我失望前主動提起這件事。

到頭來，愛情本來就只在書上。

好像有什麼聲音在腦內低語。

「你也是。」我用手背幫她抹去汗水後，沒再得到任何回應。見人靜靜地躺下，好像剛才的對話可有可無、只是情侶之間一時心血來潮的傻話…最沒氣氛的傻話。

同一句話裏的意思有很多。大多數我們可以依當下的語氣和環境因素去判斷裏頭真正的涵義，身為調查官更甚。
我感受到許多異樣，可卻沒辦法讀出更多訊息。

「…真璃那？」我喚着她的名字，從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話。我不知該不該在這種時候扔出問句，她可能需要時間獨自消化。我放棄在混亂當中逼她開口，從後再次摟上了她的腰，換成等待，等待她的依靠。

「萩。」我嘗試從回應她的名字得到些什麼，實際上她抱住我的那刻眼淚就已經潰堤，那是一種沒有緣由的貪戀。

我喜歡她運籌得宜的顯露卻不曾減弱的熱情。十指扣緊她的，我的身子往她更貼近了些。不打算轉過去，更喜歡整個人被抱住的感覺。

「吻我？」我的所有疑問句到她耳裡幾乎就像肯定句，她從來不會拒絕。

我順着她的頸、耳背、臉頰落下好幾個零零碎碎的吻。不知多吻幾個能否填補方才的出現的空隙？
我停下來對上那雙涙眼好一會，没為她擦去涙水便直接吻上。

體溫相乘比暖氣房更為溫暖，我加重了環抱的力道想要捉緊她，也只能這樣做。説我對現狀無能為力，我的確是。

「真璃那，有什麽你都可以告訴我的。」可能是手臂被壓得酸麻或是一輪沈寂以致我的頭袋開始變得不靈光，傻呼呼的自以為換了個説法就不算問句。

只是被吻著，她一定更不知所措吧。沒有回應的親吻，除去偷襲就叫單相思，但我就是累了。

「只有壞消息，妳也想知道嗎？」翻了個身，手撐在床上握著人的手晃。

「嗯。」跟著她撐起身子換了個姿勢，不自覺地深呼吸了口氣，擺出一副說着隨時可以開始的表情，手倒是沒放開，任由她不明所以地晃。

只要知道問題，總會有解決辦法的吧。我想，就像再棘手的案件也會被解開一樣，這次也沒問題的。
…希望如此。

「我被要求回去結婚。」我輕咬她的掌側，留下淺淺的齒痕。

把這件事攤開來是對的嗎，我到說出口之後還是在想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在現代還會聽到這種話，她的話一度使我覺得自己身在一個奇怪的夢中，可被留下的痕跡實在地隱隱作痛。

「…名門之間的婚姻？」我假裝自己是她身旁湊熱鬧的好友，盡可能輕鬆地問。
我曾想過有一天會因種種因素跟她分開，而我們會自動退出對方的人生。只是做夢都沒想過是這種方式。

「類似的吧，我不知道是誰。」斂著眼，我緩緩地吐出話，好像是別人的台詞。

「妳知道嗎。」我嘴角上揚，不是在笑，但沒管什麼表情了。「我在電話上提到了妳。」呼吸變得急促，那是情緒上來的表現，我真希望可以給自己打一劑鎮靜劑來讓我把話說得清楚一點。

腦袋比剛才要得沈，她的話我聽見了，只是沒去思考。

「然後呢。」我捏着她的手心讓她慢慢地講，相比之下我的呼吸更平穩一些，「我不受歡迎吧。」也不知是自嘲還是什麼意思，反正當話扔出去的時候我就後悔了。
「不、抱歉。」趕緊搖搖頭回了張笑臉。閉上嘴巴不能改變事實，但至少我還需要聽下去。

「⋯⋯我說了我想跟妳結婚。」聽到她的反應讓我後悔選擇說出口，儘管老早就知道她是這樣性格的人。

嘆了口氣，我翻過身，背對她。氣息很沉，好像又有什麼東西壓在心口那樣。若她的反應是這樣子了，那也沒什麼好提的。

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我没太驚訝，也許打從第一句話我們就預計得到事情發展。
一陣酸意溢上鼻頭，此時我的腦袋才開始緩慢、不順地運轉。

我往她的位置蹭過去，肩膀挨上肩膀，我們比想象中貼得更近。
「...謝謝。」我也想。可惜我説不出口。

「⋯⋯妳想說的就只有這樣嗎？」我的口氣大概混雜著失望或氣惱，總體來說聽的人不會太愉快。

我想我是想完結這個對話了。
現在就像睡前看著一篇太枯燥乏味又沈重的小說，死命的想看完這個章節，讀不進去又不肯把書放下。

不然我要跟你抱怨更多嗎？
我下意識地伸手進口袋尋找香煙和打火機，理所當然地撲空，所以我只能摸着我的大腿解憂並且把話吞回去。

「事實上還有很多。不過我覺得差不多了。」就算不去看她的臉我也能略知一二了，這個話題不適合探討太久。

「你要先休息一下吧...我們都是。」此話一出感受免不了差，可用作告一個段落也差不多了。

「妳就打算用休息一下帶過？」控制不住的鼻音洩漏情緒，我翻過身捧住她的臉頰往下唇一咬。
「妳知不知道我說出那幾句話要耗盡多大的勇氣？」淚往她臉上滴，我哭著舔舐她唇上的血腥味。

我愣住了，變得只看得見她的哭臉。撩開她的髮絲，舔了舔滲血的唇，才輕吻在她唇上。

「不、我是打算休息一下再談...」我一邊把她攬緊，一邊拿面紙替她擦涙，「對不起。」是我真的太過没用了。

「又道歉。」把重量放在對方身上，胸前有點喘不過氣。

抽泣著漸漸平復呼吸，被她抱緊就順勢窩在她懷裡，面對著她側躺找一個舒服的姿勢窩好。

「人需要承認錯誤啊。」順着墨綠的髮，有時候真覺得她特别像貓，一隻有點兇又愛撒嬌的大貓。

等人選好位置後我用鼻尖蹭蹭她的，手背滑過她的臉撫上後頸，逼我們大眼瞪小眼。
「真璃那，我愛你。」

「我也愛妳。」眨了眨有些紅腫的眼睛，就著模糊的視界蹭著她的臉頰，用唇印著討好似地尋找她的唇。

這種毫無意義的情話成了最令人安心的鎮靜劑。

「好愛妳。」囁嚅著啃咬她的唇，舔過方才咬破的地方。「痛嗎？」

「不會。」搖搖頭，没耐住嘴角的上揚，像是給於肯定似的也咬了一口她的唇邊，不過我不敢用力，頂多是叼着的程度。

「我也不想離開你。」我垂下眼簾，不知這種話算不算得上回答。

「嗯。那妳要娶我回家嗎。」用舌尖描繪她的唇緣，鼻息輕輕地打在彼此上唇，或許是吸了雙方的回收氣體才讓精神有些昏眩。

抿了抿唇讓她放開，抽離之前還押了個印在她的唇角。身體又捱近了一些，這個溫暖過熱得剛好。

貪戀地湊上使舌頭纏繞，一直到她打了放開的訊息我才依照人意。

「...我想。」對上那抹棕紅又别開，我想我是没勇氣説下去。牽起她的手，讓唇在無名指上輕碰。我當然想把她娶回去，没有不想的理由，前提是我能的話。

「那就夠了。」扣住她的指，鼻一酸也就笑了，好像一切都有回報般地寬心，牽著的手帶上腰際，安放好後我的手也撫上她的腰。

穿著短袖的她脖頸有些涼。剛剛是不是緊張得出了冷汗呢。叼咬著鎖骨玩，說不上多開心，至少放過這段感情。

我靠在她身上任她啃咬，對此狀況我也只能輕輕笑著。但有什麽比她安心了更重要呢？現在就算再被咬傷一口我心甘情愿。

她的體溫有點高，我們貼起來剛好能平衡。高領毛衣下的肌膚比想象中燙，我帶點安撫性的在她腰肚間來回捏弄著。

「唔、好癢。」不輕不重的指壓更易撩撥神經。把手貼在她露在被子外的肌膚，把她捂熱。

熱熱的氣息呼在鎖骨附近。嗯——抱持著不咬白不咬的心情咬下去了。舌尖打著圈，感覺得到腰間的手有點顫抖。

「我也啊。」即使説不怕癢，被咬在那種地方上總會有些羞躁...加上不知是自身還是成功被捂熱的皮膚，略高的體溫帶著一股色情的氣味。
皺了皺眉，在衣下的指尖緩緩往上攀，最後解開了藏裏面的排扣作為報復。

「⋯⋯妳幹嘛。」縮了縮脖子，按著文胸不讓它滑落。金屬扣碰到背後明顯的冰涼感，一手抓著人的臂膀擋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暖呼呼的原本要睡著了這下全醒了。

「嗯...」一手伸出來與擋着自己的手十指相扣，又帶著她的手抓抓頸部，擺出一臉無辜，「你剛弄得我太癢了。」

没等她回應我便讓她倒回床上，順便把被子抓回來蓋好，免得被説冷。

「妳倒是幫我釦回去啊⋯⋯」趴著把下襬掀起來，不想把被子弄出空隙又得扣到內衣釦顯得動作很滑稽。

「噗、好——好。」見人一臉困擾心想也得願了，說完還不忘先捏一把她肚子的肉才肯好好把扣子扣上。
「好了哦。」側側頭用棉被把她包成了壽司卷，一把抱著。

「⋯⋯這是什麼新的刑求方式嗎？」雖然被抱著但是也沒有被抱著，倒不如說底下棉被的厚度讓自己像懸空一樣。

艱難地挪移到人頸側，不由分說就是一陣鑽。「我要抱妳，這樣不能動。」抱怨似地說話。

「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很方便。」退開一點笑着看她只能冒出一顆頭的模樣，又補上一句，「方便把你運回家。」

「你可以自己解開的，翻來翻去的話。」忍着笑聲放過抱怨得可愛的人，這次終於直接蹭上去緊抱。

「⋯⋯我自己會走。」好啦這樣也可以，妥協於她的力道，往上挪了挪終於躺到枕頭。

「晚安，壽司要睡覺了。」賭氣似地翻身背對她，但其實這樣很熱。

「你真要這樣睡，不怕悶死？」這下真的把人惹笑了，誇張地嘻嘻哈哈幾聲之後把壽司解開，抱出内餡。

「好啦快睡吧，晚安囉、壽司。」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