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上完今天的最後一堂課，假如平常沒有來學生問他問題的話，他總是會先離開教室，但或許是傷口疼痛的關係，讓他想先坐在講桌旁喝著咖啡緩緩著。

紀拿出馬克杯盛裝保溫瓶裡的咖啡色液體，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教室此時變得很安靜，而腦袋目前也沒在思考任何事情，最近每當遇到這種時刻，腦海裡都會浮現當天那隻猖狂惡靈的臉。

一想到這，紀感覺傷口越發疼痛......
「那王八蛋......下次再被我碰到一定打穿他的頭顱！」

是因為接下來是午休時間嗎？看著對方倒了杯什麼啜飲，讓正午的教室多了幾分愜意。可顯然氣氛並不如他想像中的悠哉，在靜謐的室內他聽見對方夾雜憤恨的呢喃，原想直接步出門口的念頭打住，赫利奧斯停在講台前方。

他很少看見教師們以負傷的狀態出現在學校內，不曉得紀的傷勢是因為什麼來的，惡靈嗎？似乎也只有來自惡靈跟收魂器具的傷害會復原的很緩慢了。

「老師，你沒事吧？」他將視線落在繃帶上，隨後挪向對方的雙眸，「看起來傷的不輕。」

原本以為教室的學生都離開了，赫然聽到聲音才驚覺原來還有人在這。

聽到對方的關心，紀有點訝異，紀的印象中這同學成績很優秀，各方面都表現的很好，只是稍為沉默了一點，當然這只是對他的認知，等熟了之後說不定是個活潑的學生。

「皮肉傷而已，上次去人界巡邏碰到惡靈才這樣的。」一提到惡靈不小心把握在手中的鉛筆給弄斷了，紀只好趕緊笑笑的打圓場。

「哈哈...我沒事的...沒事的！只是沒殺了對方覺得很可惜而已，謝謝赫利同學的關心。」

能夠直接抹殺的惡靈......是高等惡靈？

至今為止赫利奧斯還沒能實際碰上真正會危害到生命的狀況，但他也沒想到惡靈會讓紀苦戰到這個地步，看來一直以來他是小看惡靈了。不曉得那個人的等級會在哪裡？記憶中的青年體能雖不及自己，卻也是班級中的名列前茅，即便死亡後經過的時間還不長，可年頭也過去了不少......

「辛苦了，巡邏。」
身兼數職的確不是件輕鬆的事情，赫利奧斯在慰問後並沒有直接離開，尤其紀下意識折斷鉛筆的反應......讓人覺得似乎不是單純的抹殺失敗，於是他頓了會兒，接續話題。
「聽老師的語氣，好像很討厭那個惡靈？」

「第一次失敗難免會生氣和難過，而且這次讓他逃了，他不知道又吃了幾個靈體。」紀並沒有說出，當時是惡靈放了他，要不然自己可能就不會出現在這，但一想到對方的變態行逕，就讓自己全身發毛著。

「還有該怎麼說...我並不是只有討厭那隻惡靈，我是所有惡靈都討厭。」畢竟惡靈是不好的東西，不該存在的靈體，盡早消滅是最好的。

「所有的惡靈都討厭......」

赫利奧斯似懂非懂的點頭，這畢竟是很主觀的部分，如果有像紀這樣仇視惡靈的人存在，他想，死神中大概也有喜歡惡靈的......人吧？
說到底，在這些靈魂成為惡靈以前，也都只是擁有故事的普通人。雖然，也是有為惡而惡的人存在。

「老師在來學校以前是專門追捕惡靈的死神嗎？」
他記得死神中也有做區分，而紀似乎比起其他自己熟識的老師更執著於惡靈的部分——「那如果你追捕的惡靈其實是你重要的人，你會怎麼辦？」

回過神來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將另一個問題一併問出口了。
似乎有些冒昧，但他並沒有先行道歉，而是等待對方提出想法。

「嗯。所以時常都會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紀回想起來學校之前，他成天都在抓捕惡靈，不管是簡單的任務，還是有難度的任務，他都一手包辦，但不曾有失誤的時候，除了這次以外……

片刻後又聽到對方接連問出的問題，讓紀沉思了片刻，他記憶中沒有重要的人，所以不自於有這種問題發生。

「我沒有重要的人，所以不可能發生，但假如真的發生了…我不會讓對方死在其他人手裡，我會親手了解他的生命。」

聽見對方的話，赫利奧斯忽然想起了生前的自己——在，還沒有遇到那個人之前的自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重要的人，甚至連為何活在世上的意義都不懂，僅是渾渾噩噩的度過一日又一日。

老師們的資質應該都已經比他活過的日子長上太多，如果完全沒有重要的人事物在心裡，那不是很寂寞的一件事情嗎？

「原來如此。」他輕點頭，望向對方的眼不自覺將視線落在杯中縹緲浮現的煙霧，隨後收回，「老師會選擇殺了對方，而不是讓他繼續活下去嗎？」

起初他也抱持著那人最終必經他手而死的念頭，可現在，他也不敢保證真正見到面的時候會是什麼情緒。

「我的理智會選擇殺了他，但我的情感線就是不一定了。」紀看著馬克杯裡頭倒映出的自己，他也時常在思考，自己做的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心裡總感覺某個重要的東西被惡靈所奪走，一直懷抱著持續獵殺、捕抓惡靈總有一天會想起來的。

但真的會有那一天嗎？

疑惑性的詢問自己，但至少自己這麼做是沒錯的，惡靈是禍源，要消滅才是正確的選擇。

「但死神不該存在太多情感的，尤其是出任務時刻，太多情感，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危險。」

「我知道。」

倒不如說這宗旨從入學後他就聽到現在，其中情感的動搖會如何影響自身狀態這點他也知曉。只不過，身為人類最複雜之處便是感情二字，就現在的他還無法理解已度過漫長歲月的死神們是如何抹滅掉多餘的情感。
——不，也許他是理解的。當那個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他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何種舉動。

「不過，適量的感情不是也能成為穩固精神的要點嗎？就像老師剛才一樣，懊悔憤恨的情緒，好像巴不得把那惡靈碎屍萬段。」

「正面的情感能促使精神力穩固，但如果當太過量時，就會有扭曲的風險，所以大多數的死神為了降低這風險，而選擇不把情感表現出來。」

「但我覺得這種反而是最危險的，因為那就像不定時炸彈一樣，因為你不會曉得自己何時會崩潰，情感是需要出口的，所以把情感幻成動力，就是你們要所學的。」

滔滔不絕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其實死神就像是前世的人一樣，只是待著的時間越久，越會看破某些東西，要如何不迷失方向，正是要所學習的。

「這點不單是你們要學，就連資深的死神也是要學習的。」

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把馬克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但如果深愛之人是惡靈的話，或許會選擇同歸於盡。」
講出這句就連紀也覺得太荒唐了，反正也只是說說，也不可能成真。

「赫利同學，還有想問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的。」
桌上的東西整理的差不多了，向人輕輕地微微一笑。

赫利奧斯沒有給予更多回應，只是應了聲。

他多半可以理解對方表達的意思，又或者說，就他認為聽似愚蠢的同歸於盡卻是最多人可能會做的選擇——其中，包含自己。有些感情無非是雙面刃，可不論如何，他都會忍耐到達成目的的那一天。

「我知道了。」
沒打算耽誤對方太多時間，短暫的對話也算有所收穫，他點了點頭，算是禮貌的表示感謝。
「有需要的話我會去請教老師的。」邊說，他同時微側過身，「那麼我先離開了，老師也請保重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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