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27吋螢幕以梯形方式擺放在他眼前，果然組織內的資料庫能挖的料非常的多，一個名字鍵入搜尋欄，接近快一百筆的主要索引和大大小小幾十列的支援選項，甚至於旁邊的關連資料檢索裡連祖父母、父母及兄弟姊妹的簡單資料也有記錄

艾略特‧詹森，23歲，無業，單親，有一母。
14歲，燒掉鄰居的花園，偷同學的手機。
15歲，校園毆鬥，吸毒，同年開始販毒，被退學，被捕，判感化院。
17歲……

資料一筆一筆排列出目標的作案記錄，一頁頁的文件存檔清晰寫出大大小小的罪名，因為未成年保護法所以判罪幾乎也是從輕處理，不是短期感化便是社會服務，目標18歲後安靜了一年半左右，接著又開始屢次犯下縱火案件。

先是以自家附近為目標，便利店、花店、餐廳、公園、小學，半年後範圍開始擴大，郵局、醫院和警局也曾成為目標，最嚴重且傷害性最高的一次是在油站，造成了小範圍爆炸、兩死六重傷。
再之後是金融大樓、律政院、國家植物園等等的官方機構，並且與政府機關有關係的縱火不是單次犯案，而是重複性的犯罪。

單手撐著下巴食指點點嘴唇，移動光標稍微閱覽一下已被逮捕的同夥資料，同樣是小犯罪寫得滿滿的不良少年背景，在他看來，這群人全都是屬於青少年反叛期的極端例子。

不再分神關心與目標無關的資料，他轉而使用另一台電腦，乾淨的桌面上沒有任何圖標，只有一個資料夾孤伶伶的躺在桌面角落。
這是來自不同朋友“友情支援”的小禮包，裡面數十個檔案並列，是近半年的通話、就醫以及消費等記錄，同時附上的是一個份量不小的壓縮檔，解壓後總共快七十個的視訊檔，全是目標出沒範圍內所有的街道監測鏡頭的記錄和店家的監視鏡頭記錄。

依據檔案標注的地點大致圈定了對方的出沒範圍，調出了街道地圖，利用投影機在書桌正對面的白牆上投影出映像，並在那一幅經他要求下特殊處理，分別塗上過磁性漆和白板漆的牆面上，用紅筆畫出了目標曾出現過的路線。

他倚著電腦椅雙眼直直盯著那被畫得亂七八糟卻彷彿有一定規律性可尋的路線，又用綠筆圈上目標出現次數較多的地點，他對著投影發了一會兒呆。
始終不想面對那沉悶的影像篩選，在工作裡他最不喜歡就是這一項環節，要從每天幾百甚至幾千的臉孔裡找出特定的一個人，光靠他的一個人的眼睛怎麼可能……

……話雖如此，還是得硬幹。
花了一天靠著人臉辨識系統把搜尋範圍縮小，最後花大半天肉眼篩選過千張的圖像，在日落黃昏後終於脫力地靠著椅背手臂壓在痠痛且出現紅筋泛淚的疲憊雙眼上，腦袋幾乎停擺只想著這下終於可以確實圈定目標的正確出沒路線。

目標最後出沒地點為華盛頓，最後一次出現並被街道監測鏡頭拍到的時間是八天前，另外還有一間販賣裝潢用品的店內鏡頭也有拍到可疑人物，從當時的購物記錄確認，該人購買了大量的香蕉水和一綑綿繩。

總合目標沒出的範圍，心裡大概有了兩個預測地點，同是位於華盛頓的國會大廈以及國會圖書館，但在正式把調查結果上交前，他還有點事想確認一下。

經由酒店大堂櫃台幫忙預訂了最快前往華盛頓的機票，利用那五個小時多的飛行時間稍微休息，忍耐著胃袋的下墜感，他來到一間小小的速食店前，店面是真的很小……因為內裡只有幾張桌高腳圓桌供客人站著用餐，掛著的餐牌只有幾款簡單的三明治和熱狗，飲品也只有咖啡和果汁，大概咖啡還是使用速溶的咖啡粉沖泡出來的。

他走了過去，微笑跟忙碌的女士道了聲早，點了最簡單的Club Sandwich和一杯咖啡，他站在離工作台最近的圓桌邊，看了那位女士好一會兒，店內似乎沒有別的員工，點餐收銀和製作餐點的人都是她，甚至收拾圓桌和清理店面也是她一手包辦。

「——詹森女士，是吧？」
「……是的，我是。您是？」
「嗯……我正在找您的兒子，請問女士知道他在哪嗎？」

維持著禮貌性的微笑看著女人把一塊火腿放到烤板上烘煎，味道聞起來非常好，女人的表情有幾秒的茫然，連火腿開始散發燒焦的味道也沒有反應。

「不！我不知道他在哪兒！我管他去死！」
女人突然的歇斯底里讓他微微愣住，這跟他在資料上看的可不一樣，上面明明寫著蘇珊‧詹森是個第一任丈夫死後改嫁兩次，且同時經歷過兩次家暴的軟弱女人……這反應看上去可不像軟弱。
——更像是精神衰弱，而觸發點當然，就是艾略特‧詹森了。

「他還要給我添多少麻煩才滿足？」女人激動的大吼大叫把剛踏進店裡的人嚇走了，現在店裡再次剩下他們兩人。女人以手臂遮住臉蹲了下去，激動又劇烈的哭泣，單詞細碎得幾乎讓他不能重組成句子。

「他就是個魔鬼，他就不該出生，惡魔！惡魔！我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天阿……他……惡魔……他……他為什麼不一把火燒死他自己算了呢？不、他為什麼不乾脆燒死我？！」

實在沒法繼續對話下去，在那邊的女人也已經陷入了瘋狂的失聲哭泣，抿了抿嘴角他轉身推門離開，把那些哭泣聲和咒罵聲隔絕在那個昏暗的店內。

一直被生母否定、童年長期被家庭暴力，也難怪艾略特‧詹森性格會變得這樣扭曲。

不帶半點同情再次坐上了前往機場的車，雖然坐飛機的不適一直纏繞著他，而且還聽了一耳朵的咒罵，但他剛剛也得到了很有用的情報，雖然不知道真確性有多少……但至少這似是隨口胡說的句子為他的推測增加了5%左右的可能性，不算白來。

在那近七十個的影片檔案裡，其中有一個影像記錄，裡面拍攝到艾略特‧詹森曾經使用過公共電話亭，而追查撥打記錄後，那通電話撥出的號碼正是蘇珊‧詹森的速食店電話。

“醫院和警局，油站和法庭……這次終於要輪到國會大廈了？他害了這樣多的人怎麼到現在也還沒被抓？這種人最好把他抓到監獄裡關他一輩子！”……

「調查……完畢……」
“調查完畢，推測目標仍然位於華盛頓，下一個目標是國會大廈的可能性為80%，國家圖書館為15%。建議於此兩處地點佈置相應人手，推測犯案時間應為……”
“另外，犯罪動機推測因目標從小受到家庭暴力以至於人格發展扭曲不全……從縱火行為多次針對政府來看，目標具有強烈的反社會心理，拒絕接納及自我否認，試圖通過縱火行為……”

戳著手機在調查報告最後加上總結然後送出，當螢幕出現傳送完畢的字眼，他終於放心地鬆一口氣，看了眼窗外的藍天白雲掠過，總計兩星期的高強度工作，現在的他雙眼非常痠澀，累得只要給他一個枕頭他就可以睡得雷打不動。

手機適時震動了兩下，他低頭看了一眼螢幕跳出的通知，署名Rita的人在他上機前傳送的道謝訊息裡只簡單地回應了一個微笑符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