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凡燒了一桌家常菜尚還溫熱，她坐於餐桌邊滑著平板。百般無趣地將遊戲點過一輪後系統捎來通知，是澤維爾傳來訊息。

「_(┐「ε : )_班機延後抵達，到家都要十二點了，別等我。」

為了表達其憂傷程度，澤維爾隨後還貼了三張不同系列的哭泣圖案，可謂悲愴。

鳳凡直盯著訊息半晌，才輕戳畫面敲字：「為替閨蜜擺酒接風，本還備了桌洗塵宴呢，可惜了呀。」她這兒剛將回覆發送不過片刻，果不其然立馬換來嚎啕大哭的貼圖，還夾雜幾張趴跪捶地失魂落魄的表情包。

這可樂了女子，她眉眼微彎，唇邊帶著笑意，略一思量閨蜜那臉做出這般神情該是什麼風采，便再止不住笑聲。

「就不等你啦，我自己吃囉。」她回覆的句子後頭，還特意點了一張大快朵頤的示意圖。

「......難受......好吧，妳早點睡。(´；ω；｀)」

用了點晚膳，沐浴完畢，她決定給澤維爾捎點食物當作消夜，想來半日的交通大概也沒好的吃食。隨著思緒，不過眨眼功夫便打包好料理。提起食盒，鳳凡卻沒往大門走去，而是拉開了客廳連接對外觀景陽台的落地窗，女人伸展羽翅，待身子離了地面旋即輕巧地向外沿著大樓外牆往下來到閨蜜家的陽台。

她經常如此拜訪圖方便，男人曾勸過有受傷風險，但面對依然故我的女人，最終也沒輒了，索性就不再將落地窗上鎖，任由鳳凡來去。

進了屋內，她也沒打算點燈浪費能源，就借著窗外那銀白清光辨識家具位置，將東西放在餐桌上便繞回廳堂，臥入柔軟的皮革沙發，打算等待澤維爾回家給她一個驚喜或驚嚇。

幾刻鐘過去，睏意逐漸侵蝕神智，鳳凡掩嘴呵欠，半睡半醒。

接近午夜，才好不容易回到住所，澤維爾踏入屋內反身關門。男人於玄關脫下西服外套與背心，換上家居鞋放好公事包就越過廚房直往浴室而去洗去身上風塵。沖完澡後他換上棉質睡衣，邊擦著半乾的髮絲一路走回客廳才想到該開燈。

折騰半日，他的精神實在有點不濟，以至於沒發現餐桌上有餐盒，更別提那擺放位置正巧背對著男人的沙發上有個已經轉醒的人，勞乏令他沒心神去辨別空氣中有什麼不尋常的氣味。

澤維爾繞到沙發邊上，一手還胡亂擦著髮，另一手伸出就想拾起茶几上控制屋內電燈的遙控器，視線被毛巾半蓋住的關係，他依然沒察覺到異樣。

鳳凡本就留意周遭，於是在閨蜜打開家門之時已然清醒，她默默看著男人迫不及待去洗澡的動作，就連梳洗的時間都異常短暫，接著是對方即便洗過臉仍舊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步伐沉重地踱步出來，她有些咋舌，看來是真的累壞了。

就連她坐在離他不過幾十公分距離的位置也沒察覺，這可不像平時的閨蜜，以往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大驚小怪呢。

鳳凡壓著嗓兒，刻意用一種宛若地府鬼靈哀怨的呻吟聲線冷不防開口。

「曖，我可等你等地好久呀───」

與此同時，她更是起身將手探向澤維爾的肩頸處一拍，欲加重〝驚〞喜感。

「！！！！！」

澤維爾在那詭譎怨聲傳進耳膜的瞬間嚇得連喊救命都沒辦到，腦內是一片空白，動作定格令毛巾滑落至地。他倒抽口涼氣，只覺得肩膀處有什麼東西爬了上來，本能一瞬代替他的理智掌管了身體，反射性動作就是一個側身揮去那隻手，並且下意識朝那方向做出一個推開的舉動，還真的有讓他推倒了什麼的手感。

砰的一聲。

「...疼...」

伴隨著幽幽一聲輕嘆，男人渾身寒毛直豎，豹尾更是炸開了毛，沒忍住便跟著「噫」了聲，就是類似那種恐怖片的無知角色撞見不該看到的畫面時那般無助悲鳴，心慌得不能自己。

什麼玩意？！小偷？強盜？鬧鬼？！不是吧才沒住兩個多月這就有鬼進駐嗎？！不對啊，鬼的話怎麼會有撞進沙發內的紮實感還會喊痛？澤維爾正崩潰到一半突然想通什麼，而且這聲音......

他一面抬手做出隔擋的自衛姿勢，鼓起勇氣手快地奪來遙控器開啟裝飾在客廳的水晶吊燈電源，視線越過前臂小心翼翼地探查。

「.......」終於是看清楚沙發上的人，男人鬆了口氣，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虛脫神色：「...我真的禁不起妳嚇。」

接著，就因為視線繼續往下看到有些撩人的畫面而怔住。

「反應如此大，我才被你嚇到魂魄差點兒出竅呢，作甚使這麼大力氣，摔得我疼死了。」鳳凡還就著方才被猛力一推而栽回的姿勢不甚優雅地仰躺在沙發上，反倒是把受害者給抱怨了頓：「閨蜜，即便在家也該有點防範心，我若是賊，從你進家門到剛剛那刻，夠把你弄死不下百次。」

她正絮絮叨叨，忽然閉嘴，雙瞳滴溜溜在男人身上打轉：「瞧你這呆愣傻樣，可嚇壞腦子了？」

話也不回的，是真傻了？鳳凡好奇地抬起腿就往澤維爾身上踢，與此同時向上伸長雙手：「扶我起來。」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可是，那裙擺因姿勢上掀到腿跟露出大片雪白肌膚，他又沒忍住慾望多撇了幾眼。好在鳳凡還以為他是被嚇愣才無法回神，不然肯定被當作變態了吧？澤維爾咳了聲佯裝淡定，他彎下腰一把將人抱起，決定繼續演：「我這幾個月忙得寢食難安，一回來還要捉弄我，讓我抱下緩緩。」

他刻意一臉委屈的模樣，不過一想到工作上那些爛透了的案子，這抑鬱表情倒也沒裝。

「乖，都過去了，這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嗎。」

這副我見猶憐的神色，令鳳凡剎時無語，澤維爾這表裡不一大相逕庭的模樣沒多少人知曉，她剛好是其一，看久也就習慣了，都是在外獨居的異鄉人，互相包容也是必須的，更何況他們是這麼好的親友呢。她伸手回抱住對方，又是拍背又是摸頭的安撫。「外表都而立之年的男人了，還這麼愛撒嬌，哪天被人發現。」

「別說出去就沒事。」他趁機就著擁抱的姿勢坐上沙發，順理成章地將臉湊近對方的頸項處──曾經有次鳳凡拉他一起在家裡看鬼片，當時沒忍住恐懼被嚇得胡亂抱緊身旁的人尋求安全感，沒想到鳳凡只是詫異一下，默許了這些行為。

雖然事實上是看閨蜜被嚇得六神無主，可憐可憐他才沒推開人就是了。

澤維爾打著求安慰的名義，不著痕跡探聞女人身上的氣味，依然是記憶中的皂香混和些微藥味以及她那被壓抑到幾乎沒有的信息素。男人此刻才真的放下心來──還沒被其他人標記。他確認過後，擁抱的動作緊了幾分。

對，澤維爾是有點小私心。他也不記得這朋友是當到何時，才單方面變了味的，但他還沒想好怎麼改變，不得已只能繼續保持目前的關係。

「我很想你。」他聲線暗啞，如同嘆息。

那氣息輕拂過鎖骨，惹的她癢。

「我也想你呀閨蜜，」鳳凡無顧忌跨坐於男人大腿上，仍是輕拍哄著：「前幾天發現浴室有油蟲，當真特別想。」時過驚蟄，許多昆蟲都已春醒，她特別討厭蟲子，獨居在外沒得依賴親爹，目前這份差事自然落到澤維爾身上。

她那赭紅雙眸折出的神采可謂誠懇。

「......」

有想就好，起碼不算沒希望，澤維爾自我安慰。這才後知後覺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男人豹尾隨情緒一下下拍著沙發不知是喜是憂，也拿不定主意還能再抱多久。考慮到哪有梅格會這麼毫無防備地趴在啊法身上這件事，立刻又將思緒轉向對於突破閨蜜這層關係依然一籌莫展的窘境無可奈何。

比起談大項目的合約，這問題顯然更令澤維爾苦惱。

鳳凡似乎真對他沒有絲毫戒心，這或許代表，自己的地位根深蒂固？

閨蜜。

澤維爾憂心忡忡，再拖下去哪天就得給她做伴郎？絕對不行！他一陣腦內風暴，刮完風才意識到沒了說話的聲音：「...你還真能睡。」沉默片刻，鳳凡竟然閉上眼睛就直接睡在他身上！

被晃醒後她眨眨眼，這才回神：「差點兒給忘了，我包了份夜宵，吃完趕緊睡，我睏了，下次再聊。」安撫了有半炷香，不僅正事沒提，反倒是對方身上暖烘烘的溫度令人犯睏，她滑下沙發起身指了指餐桌方向，便撿起落於地板的毛巾塞回對方手中，打完招呼後慣性就要往窗台而去。「好夢好眠。」鳳凡說著果然一副欲眠的表情，杏眼半睜，揚起雙翅就準備爬出圍欄。

對方身子搖搖欲墜還想往外跳的景象嚇得澤維爾一個箭步跟上攔腰將人抱回室內：「別鬧！妳想摔死嗎？！」男人額間抽疼，拿連這麼吼都還能昏昏欲睡的女人沒輒，他又沒有鳳凡家門的鑰匙，只得冷聲將人留下：「去睡客房。」

「哦。」接到指令，腳步懶散卻熟門熟路地鑽進了客房：「明早辰時喊醒我。」便這麼招了招手示意，掩上客房的門。

「晚安。」澤維爾捏了眉間皺褶，一臉無奈。辰時是幾點？他摸出公事包裡的手機，默默地查起了時刻表。接著望了眼客房房門，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夜襲兩個字。

「......」他頓時又把自己給嚇到了，天，他都在想些什麼。澤維爾臉紅了幾分，像是為了逃離犯罪現場般地來到廚房，動作粗魯地拆開飯盒，心情微妙帶點崩潰地吃起消夜，強迫自己想些工作上的事務，然後就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