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禮拜前收到的許多合作邀約中，意外發現不少皆為來自同棟大樓，不知是說好還是僅僅為巧合。而在收到第四間同為這大樓的公司邀請後，晞幸花了些時間分析現有資訊，便先粗略的定下較為空檔的此日為談約日。
殊不知連接著幾日與一兩週內也陸續收到同棟大樓的公司來信，信件往返幾次之後，晞幸果斷空下一整周的時間留給這些公司。

限制自己不管在任何談判之下，都得在此週內全部解決。
——拖延，是最大的經濟浪費。

替今日排上三間公司的面談，雖然第一間面談一切順利，但午飯過後的第二間咄咄逼人的砍價方式令晞幸感到不少疲憊——儘管晞幸的經商手段再怎麼高深，一時之間也是很難消化對方這樣「惡意情緒的宣洩」。
時間一分分消逝，晞幸看著手錶上的指針，也看著對方老闆依舊不願做任何協商，最終晞幸簡單向這次的談判告一段落，並約好此週的何日將再來訪便帶著員工們離開。

想重新放鬆神經再整理思緒的晞幸先讓員工們利用這規劃出的二十分鐘各自休息去，開會前五分鐘再集合。
看著員工一個個頭痛的離開，晞幸也就走至附近的茶水間打算倒杯水來飲用，冷靜大腦。

打凌亂中撈出見底多時的胭紅馬克杯，拋下一片狼藉的辦公桌，伴隨同事一如既往的打呼聲、準時於午休時辰逃出宛如嚴冬的密閉空間。
室內空調可說是一年四季常駐低溫，而全體員工就他一獸原生於熱帶，每每瑟縮在個人座位便覺得隨時要陷入冬眠，無奈也喝不了熱飲暖身，久了也習慣自個兒抓時間出門透氣回溫。雖然試圖向上層反映不友善的工作環境，卻在某天目睹薩摩耶老闆站在觸控板前連續調低數值，白眼一翻從此打消與其溝通的念頭。
波赫札打著手中馬克杯轉，臉上表情彷彿受盡委屈。

總算是在門外罰站夠了，領著瓷杯的滿足腳步前進，摸上休息間門板的手沒有將其推開，猶豫半晌後決定繞去稍遠的茶水間。

近日大樓多有來客，其嘈雜喧囂可連聽力不佳的他都多少耳聞過。有些同事抱怨著吵鬧無法讓他們專注，波赫札倒對那群外人有些興趣，說不準有機會能碰上一面甚至聊個幾回。
依憑印象繞至聲音所在的上一層樓，幾乎複製的樓層格局讓他輕鬆找到茶水間位置，為不唐突出場驚嚇可能在裏頭的人，先是以指節敲響了薄薄的門板，另一側傳來回應後他才推門而入。

剛入室沒多久便聽見後方傳來的敲門聲，「請進。」和推開門後的人簡單頷首便拿起一旁的紙杯裝水，接著趕緊移開腳步讓對方也能使用。
待站定後，晞幸這才邊飲用水邊看向來者，意料之外的身高令他不禁頓了會才又繼續飲水。而對方似乎是注意到來自晞幸的視線，將頭轉向他之時，晞幸也就不迴避的迎上目光並露出親切的笑容道，「抱歉，失禮了。」

欠身側過少年，自一旁讓出的空間湊上飲水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灌空了一杯冰涼開水，再次盛滿瓷杯時終於轉頭對上對方的金褐左眸。「我是長得有點嚇人沒錯，不過一直盯著看也挺無禮的呢？」見人表情僵過一瞬，他才趕緊賠笑著擺手。
「開玩笑的，嚇著你不好意思。我是波赫札，你不是這兒的人吧？」朝前伸出右手與人招呼示意，臉上一抹公事下不會顯露的溫和微笑。

聞言晞幸征了一會，正將水杯離開口邊打算來個正式道歉，對方才笑了出來，鬆了口氣的晞幸見人友善的舉止也回復笑容接過那隻手，「波赫札先生真是有趣，嚇我一大跳呢。」頓了頓再言，「你好，我是晞幸，確實不是在這工作的人，是今日開始來此地談商的。」
鬆開手，摸上西裝外套的內袋，笑著遞出自家溫泉會館的名片，「這是我的名片，歡迎有空來放鬆精神。」

將紅杯置於飲水機頂端，接下少年遞來的巴掌大紙片，迅速閱過上方的簡短資訊後收進襯衫口袋，又上下翻找全身能收納的各處暗袋，不出所料地沒打撈出任何收穫。「抱歉，看來我沒帶到名片出來。」
不禁對自己失了禮儀不甚專業的形象感到困窘，尷尬地搔了搔蓬鬆的白髮，趕忙著開啟新的話題轉移焦點：「我沒接觸過溫泉，總擔心這副長得過高的身體會到處嚇著人呢。」

關於名片之事晞幸輕笑表示並不介意，「不會的，是我唐突的舉動打擾你了。」不要讓面前可能是能是顧客的任何人感到不適，晞幸很自然地順著對方的話回覆著，「若是如此的話，請務必光臨我們的溫泉，會讓您有最舒適的享受。」

不自覺地使用官方語調，晞幸輕咳了聲再度揚起笑容，希望波赫札不要太在意，「比起嚇人，波赫札先生的身高多少令人感到羨慕吧。」明顯高於自身一顆頭的差異，晞幸眨著明亮的金褐瞳望進對方眼裡，「而且你有雙很帥氣的銀色眼睛呢。」

「沒什麼好羨慕，長太高也不全然都是好事。」成天碰上門框還只是小問題，偶爾急著趕路時沒看清路況撞上人了，對方不吵著要賠償，反而還掛著淚邊掏錢邊求原諒才是讓他最困擾的。
想起各種奇妙遭遇，清俊臉龐換上複雜的苦笑。「這眼睛是病症造成的，看起來如何也沒那麼在意，就求能再看清楚點了。」他眨著意外受到讚美的白化雙眼，心情還是因此舉轉好不少。「抱歉，話題好像被搞得有些沉重了。既然您都如此盛情邀約，本人必定擇個良辰吉日前往貴店拜訪。」微妙的神情又恢復先前開朗，對少年的邀請很是期待。

晞幸輕輕搖搖頭，「是我失禮了，讓你勾起不好的記憶。」見人重新有了朝氣，晞幸在心中長舒一口氣並嶄露笑靨，「那就恭候波赫札先生的光臨了。」
意識著時間似乎差不多了，晞幸抬起手確認手錶上的時間與自己預估不差，微微欠身，「那麼還有會議要談，這邊就先告辭了。」將手上的紙杯丟入回收筒中，「希望這週還有緣能夠碰上波赫札先生呢，再見。」語畢離開茶水間，往說好的集合點而去。

多虧方才與波赫札的對談，晞幸的精神放鬆許多，與員工們會合後重整等下的流程便上場應戰。
很幸運地，這家公司並不如上一間公司般強勢與無禮，沒花過多時間雙方便有了共識，握手達成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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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所排定的兩間大公司都是傳說中不好應付的合作對象，在經過一系列的策略攻防戰後，晞幸終於拿下第一間公司的合同書。
午膳用盡，給大夥留了一小時的時間養精蓄銳因而獨自一人來到與昨日不同樓層的茶水間，晞幸揉捏眉間後坐於沙發翻閱著下一間的協商內容。

——印象中，接下來這間的老闆很喜歡強挖利益呢。
結束約莫半小時的預測對盤，恰好門外傳來敲門聲，「請進。」

難得的一日紛亂。
全員忙到一瞬不得閒，鬧哄哄的室內少見地毫無聲響，平常準時吵著吃飯的小傢伙們都沒發出半聲吭，種種牽連下波赫札於是錯過了午休，回神時珍貴的休憩時間僅剩一刻，別無思緒的男人只得拎走水杯前往最近的休息室。
「嗯？」反射性敲擊門扉，沒預料到會有回應的他遲疑半晌還是推開眼前的塑料板，映入眼簾的是記憶中昨日的棗紅身影。

「波赫札先生？」隨著白色的大身影出現在眼前，晞幸將訝異的神采鎖在眼中，輕鬆交談的記憶使他自在地揚起笑容道，「你好，又見面了呢。」
意識到目前的時間與昨日巧遇時不同，睞眼腕上的錶疑惑問著，「這樣問不知道會不會有些失禮，波赫札先生是屬於沒有午休的習慣的人嗎？」思考著這時間對於不少公司應該是午休時間，「啊，還是這裡是波赫札先生休息的專屬位置呢？抱歉、失禮了。」語末作勢要起身。

「午安。沒有專屬不專屬啦，這兒是公司共通的休息區。」示意對方不用離座，對少年的疑問略作思索，帶著複雜的表情笑了笑，「有午休啊，現在不就是了嗎？」
持著灌水至八分滿的杯子喝了一口，他又想了想辦公室的混亂。「今天的事多了些，所有人都忙得忘記時間了，所以才比較晚出來透氣。」帶笑淡然地聳了聳肩，這種狀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只要不拖到下班他都願意配合到底。

「啊、因為對於公司的午休是大家都留在座位小憩片刻的印象，讓你見笑了呢。」儘管相較其他服務業晞幸接觸一般辦公文化的機會較多，但甚少碰上中午休息時間，僅有幾次的印象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聞言坐好，「原來是這樣嗎？你們都辛苦了。」
稍微想像對方在辦公室忙碌的樣子，「說到這個，不曉得波赫札先生是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呢？」

「每個地方規矩不同嘛，」斜身倚上緊閉的大片玻璃窗，替自己調整成舒適的姿勢，「我們公司比較自由，個人時間要去哪兒倒是沒什麼限制。」從外套口袋翻出數顆嘴饞時應急的糖果，往嘴裡塞了一顆硬糖後將手中其他遞給少年挑選。
「就是個普通的上班族罷了，坐在電腦前趕工作，偶爾開開會就耗掉一整天了，還要看上司的臉色做事呢。」不過比起跑業務看顧客臉色，他還是比較偏愛現在的工作型態。

謝謝對方好意而挑選顆與自身髮色相同的糖果後，聽著對方對於工作的介紹與之前接觸的公司職員確實相差不多呢。
正想開口說些什麼時，西裝內袋的手機不適時地震動起來，眨眨眼想著這時兄長或控場幹部怎麼會突然聯絡自己，畢竟有他手機號碼的只有少數幾位，而又是此刻時間的話，非那兩位莫屬。向面前的人道了歉表示有要接通電話，接著站起身走至相對角落處，接通。

「怎麼了嗎？」低聲談話中，晞幸從一臉困惑轉變到面對談商時冷靜至極的模樣，稍微帶過等會談案的公司是什麼樣的交易模式，交流好一陣子，他閉眼盤算些什麼後給了另一頭答覆，「好，我這邊會盡快結束就回去處理。」
掛上電話，晞幸有順勢看到距離下場會議僅剩十分鐘不等，收起沙發上自身的東西，「看樣子今日沒法與波赫札先生聊上什麼，」苦笑了些，「那麼就先失禮了。」踏離。

「要事打緊，快些忙去吧。」點頭送人離去，估算自己的休息時間也差不多結束，遲了半分鐘跟著踏出茶水間。

如同事前調查般的難纏，再加上方才的電話聯絡，會議不過五分鐘，晞幸直接切重點和對方老闆商談。儘管表達自身公司所能釋出的最大誠意，對方依舊緊咬某些利益不放，沒有忽視時間流逝的晞幸最後將文件收起並言，「若沒有共識，那就到此為止了。抱歉打擾貴公司寶貴的時間。」
皮笑肉不笑的面龐，瞧不見平時以和為貴的氛圍，帶著自家人離去。據兄長臨時告知的消息，剛才的客戶有些較令人詬病的問題存在，若是不順利就果斷告辭，不須多廢言，並盡早趕回家處理下一位臨時來訪的客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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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足被惡言相對的準備後，晞幸與員工們於第三日一同面對初日拜訪的第二間公司，若是今日處理順利，這周的行程就能提前結束了。
開會進行的半小時皆與上次相同的毫無進展，對方似乎等待著晞幸丟出最後的籌碼，否則不願意深入、同意，而這部分其實昨晚忙完後晞幸便有計劃幾個方案來解決，因此晞幸丟出了對方所希望的那條合作，但同時也訂立了些許規範。

對方老闆這才停下惡言，猶豫良久後給出同意的答覆。
雙方簽妥合約後，恰巧也到用午膳的時刻，負責開車的員工先行離開趨車開往一樓門口，晞幸這才與其他人一同走至一樓大廳等候，剛好碰見那略熟悉的身形，趨步上前打招呼，「波赫札先生，午安。」

有鑒於本日氣候涼爽，平時不到落日不肯出辦公室的同事們總算願意外出覓食。百般請求下是享用了一頓熱騰騰的午飯，回公司後波赫札獨自在交誼廳打轉，認命等待那些老菸槍過足癮頭。
無趣地望向門外一群傢伙吞雲吐霧，身側的搭話聲引起他注意，「是晞幸啊。午安，用過餐了嗎？」

「還沒，剛結束最後的會議，正要和員工們一同用膳，波赫札先生呢？」溫和的笑容眨著眼表示友好，聽著門口傳來引擎聲，「啊、失禮了。」回頭確認並非自家車後，晞幸再度轉過頭想起什麼般問著眼前的人，「對了，想請教你一件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忙到現在辛苦了。」回以友善的笑，順著對方的視線朝門外白車看去。
是老闆呢。

對上眼的瞬間，車內的老闆心虛地縮了縮身子躲避嘲諷的眼神，迴了圈方向盤與車一同前往地下停車場。波赫札無奈收回目光，轉而面對少年，「有什麼疑問嗎？」

「這附近有推薦什麼適合聚餐的店家嗎？」陪伴自己打了兩天半仗的員工們，是時候該犒賞一下彼此，「價錢方面不是問題，品質和氛圍若都很好的話希望可以告訴我。」看著那雙銀眸，晞幸揚起嘴角問著。

「聚餐？是什麼群體的聚會？」盤算一輪附近的餐飲，想來有適合家庭也有同事間的，當然生意越好也越難候位，「還有人數跟時間也是個問題呢。」他作勢搔著下巴，彷彿此舉能幫助思考。

「是我和員工們要一起用午膳的地方。」示意身後那群與自己一同等待負責驅車的四五人，「待會就會出發前往了，但中午時刻不常到訪附近，還想麻煩你推薦一下。」

清點少年身後的人數，又望了眼大廳牆上滴答作響的時鐘，盤算著附近的餐廳一道開口：「開車嘛……出去直走十分鐘有間簡餐餐廳，胃口不同的人可以選不同套餐，如果喜歡合菜的話可以出去後左轉，走兩個街口後右轉第一間餐廳就是了，兩間店家都有提供包廂，也方便你們談私事。」停頓數秒後繼續補充，「偏好自助式吃到飽類型餐廳的話也有，往大樓後面繞一下就會看到顯眼的招牌了。」

認真記著波赫札所提供的資訊，晞幸邊聞邊頷首，「好，謝謝你，真的是幫了我們大忙！」語音剛落，後頭再度傳來引擎聲，餘光也瞥見自家員工來治自己身旁，「那麼我們就先離開了，有機會請務必光臨我家的溫泉！那麼，」露出笑容輕點頭，轉身隨車子所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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