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純黑的背景把他襯的好像在發光。他的視線一直膠著在台子上的照片，裡面的她笑的輕輕淺淺，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掉一樣。

「那天我帶她去看海。費了和兩隻狗玩的力氣終於把她逗笑了一點點，抓起相機拍完的一瞬間我就連機帶狗一塊摔進了海裡。結果居然用在這裡啊。」

他一邊回憶一邊笑著說。眼裡的溫柔隨著午後的陽光氾濫了整個空間

「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覺得我是被留下來的。」

「我和她在一起真的很快樂，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記憶，對我來說都非常珍貴。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總是在倒數，我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時間，我很希望可以說什麼白頭偕老，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看過她痛苦的樣子，我知道她手腕上有多少疤，我知道她會在半夜裝睡騙我，只為了不要讓我擔心。我知道她抽屜角落的包包藏了一條結實的繩，我也知道她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可以整天都不吃東西。」

「我都知道。然後我也用盡一切來陪她了。可是，我永遠也沒辦法同理她的世界。因為我的大腦是健康的，我不用吃藥不用抵抗自己對自己的惡意，不會睜開眼睛就想離開這個人間。我很努力了。她也是。」

「有很多人對她不諒解，說她好自私，說她不知感恩，說她年紀輕輕就放棄那其他人怎麼辦。」

「其實我也有這麼想過。我沒辦法欺騙自己，說不憤怒都是騙人的。我用了那麼多心力、花了那麼多年，最後結局居然還是這樣？是在跟我開玩笑吧？她怎麼能這樣對我？為什麼不再努力一下呢？可是，同時我又鬆了一口氣。她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也許我也是。」

「我還是很貪戀這個世界，我還想去很多地方，我想見見自己最後老到走不動的樣子。我選擇了繼續活下去，而這個選擇因為是大多數人的決定，所以被稱為了正解。但其實不是這樣的。這只是一個不得不做的選擇而已。」

「我還沒愛她到願意跟她一起離開世界，而她也沒有愛我到願意繼續活著。」

「所以我們也只能分開了。」

「不是我不愛她，只是我繼續這樣愛她，她會不快樂。而我打從心底想要她快樂，哪怕以後的日子我得一個人過了。」

「她到了不會痛苦的地方。這樣很好。她已經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了。」

「她很好。」

「是這個世界留不住她。是我留不住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