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寧靜便很少來到這裡。

他在一個動物多於人類、雨雪多於陽光的地方長大。他來到的地方不是他從小成長的地方，但環境卻有許多相似處。

他在這裡有套二層小別墅，附車庫及漂亮的前後院草坪；但實際居住次數卻寥寥無幾、屈指可數。他將小別墅以低於市場的價格轉租，對房客的唯一條件是當他回來時他必須有個房間給他使用，並且足夠聰明的不多過問其他事。

精心挑選的房客十分上道，總會在他提前告知要短暫打擾後舉家出門旅行，讓他得以自在支配所有空間。
當然，秉持著好房東原則，除了將房子適度修繕外他不會也沒興趣窺探租客的生活。

事實上他需要的一直都只是個能夠短暫隱藏身姿的安穩居所。

他要的，一直都只是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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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寧靜提著簡單的日用品離開Loblaws，子夜藍的天空下暈黃路燈漸次亮起。晚春氣候越發舒適，飛蟲撞擊燈罩發出悶響。他將手上提袋一一放入車廂，準備闔上後車門時卻聽見一聲驚呼。

是個華裔婦人，手中袋子似乎是碰到什麼被劃開一道長長裂口，裡頭橙黃的香吉士落了滿地；寧靜蓋上車廂蓋，上前幫忙撿拾。婦人抬頭對他抱歉的靦腆一笑，一雙溫柔的狹長眼尾在末端散成了細細水文，歲月的痕跡。

「抱歉……謝謝你。」

「小事而已。妳的車停哪？我幫你提過去。」寧靜沒有將重新拾起的香吉士還給婦人，而是提在手中與婦人並行。婦人客氣的婉拒，卻被不由分說的帶著走。
「你總是一個人來嗎？」寧靜開口問。

「有時候我先生和兒子會一起。」婦人語帶保留，兩人走向停車場的另一端。「但他們最近工作特別忙錄，我自己來也行。」

「這樣可就沒人幫你撿水果了。」寧靜帶笑的語氣顯然不置可否，婦人注意到什麼似的多看了他一眼，附和的笑了兩聲。

停車場的另一邊，寧靜替婦人將她手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進Ford舊車款不大的後座。婦人在後頸低低束起的髮夾雜幾絲銀白，兩鬢更是明顯。她儒雅的向寧靜道謝，跟著從提袋裡拿出了一顆沒有碰傷的香吉士，遞給寧靜：「這個給你，就當謝禮。」

「這是我小兒子最喜歡吃的東西。」婦人彷彿想起遙遠以前的回憶，在街燈溫柔的光線下看向寧靜的神情有著懷念：「如果他還在，應該也和你差不多大了。」

沒有回應婦人的念舊，寧靜默默收下橙黃的香吉士，酸甜的香氣在手中蔓延；他往外套內袋摸索，拿出一包未開封的橡皮糖，遞給婦人：「這個請你收下，你女兒應該會喜歡。」

「她的確很喜歡這個。」婦人掩嘴笑著，直到寧靜與她道別，背影在夜裡走向停車場另一端。

看著手中橡皮糖，婦人回想著青年那雙帶笑的漂亮眼睛，和記憶中精緻可愛的混血男孩悄悄重疊。
沒有說出口的是，她的小兒子曾經也非常喜歡相同的零嘴。

困惑的低語快速消失在夜風中。
「……我剛剛有跟他提到女兒的事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