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啦』
又碎掉了。
狄姆眼神死死的瞪著佈滿深紅色裂痕的類寶石。
第一次失敗就算了,這幾天在貝塔獵的每一隻卡鉲石雀就像跟他都有仇似的,連死了也要和他作對。
本來是要當下一餐料理的石雀被狄姆粗暴地甩到一邊,差點滾入旁邊的河流中。
他塑了張椅子坐下,無力的垂下肩膀。
從『那一天』後,他不僅失去了總是跟在自己身邊的女孩,似乎連味覺也一同失去了,不管把什麼東西放到嘴中都吃不出味道。
寶石拿不下來,石雀的味道也嘗不出來,僅是滿足生理需求,然後行屍走肉。
狄姆眼神渙散地看了眼沒有生命跡象的石雀,不禁思考牠的死到底有什麼意義?
再這樣下去,可能連求生意欲都要離他而去了吧。
此時的狄姆彷彿早已忘記他來到迷宮的初衷,已經沒有事物能點燃他對生命的熱情,整個人空蕩蕩的,唯有內心的痛楚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活著,並提醒他還有必須去完成的事情。
狄姆知道那個人一直都在,在他所看不見的地方等著他完成『約定』。
那是他們兩人僅存的唯一連繫,同時也是令他痛苦的根源,他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剷除它。
他相信完成約定、告別那位女孩之後,那份痛苦就會消失,他就能取回所有失去的東西,重新出發。
狄姆緊緊閉上眼,不知過了多久,直至耳邊傳來巨響,才打開眼睛。下意識地循著聲源望去。
撥開阻擋去路的藤蔓,中了陷阱倒懸在半空中的少女映入狄姆沉紅的雙瞳。
兩人的目光在狄姆還未反應過來的那幾秒中交會,相同的情境、相同的人物、卻因為時點不同,讓後續有了完全不同的發展。
那張沒有情緒波動的神情以及沒有半點掙扎跡象的身軀,就像隻放棄求生的獵物一樣懸吊在那裏,任人宰割……如果現在中陷阱的是自己,是否也會像這樣一動也不動?
不過她跟他果然不一樣吧。
畢竟她可是『奧根』,搞不清楚狀況、不知反抗也情有可原。
想到這裡,狄姆冷笑一聲,一言不發捉住纏繞在蓓塔腳裸上的藤蔓。
「……告訴我。」
「關於奧根,你所知道的全部。」
「我是誰?你覺得你有問話的立場?」
他低聲嗤道,紅眸灼灼地看著她,與此同時,火光躍上藤蔓,和上次一樣,他放了她。
「現在你是我的獵物了,乖乖回答問題就好。」
強硬的語氣中沒有給對方選擇的餘地,有意無意的晃了晃手中的寶石杖。
少女所提起的每一個字,無一不讓他憶起那些不快的片段。
「沒錯,很遺憾的,可能要讓你對所謂的『家人』失望了……」
那天,狄姆變成女性後在叢林中迷路,遇見了一位對『家人』抱有濃厚興趣、想成為『人類』的奧根。
他記得,那位奧根很想見蒂咪的哥哥──狄姆‧德爾薩斯‧列布尼格‧克蘭特。
「蒂咪的哥哥對活生生的人類沒興趣,對有收藏價值的東西很感興趣,所以他很急迫的想知道奧根到底是什麼……」
他走向前幾步,無情地使用那些可能會傷害到對方的字眼。
「怎麼樣?你會告訴他嗎?」
不知道。
多麼簡單的答案。
因為不知道所以就要放過眼前的奧根?
放過了她,放過可能找到答案的機會,那麼自己究竟要何時才能完成那個約定?告別那個人?心底的痛又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也是,一定就是因為你不了解自己、不了解奧根是什麼,才會產生自己能成為人類的錯覺。」
眼前的少女有多麼排斥被稱作奧根他也不是不知道,可就是心中的痛楚奪去了他的耐心,讓他的口氣像刀子般直接、彷彿能剖開對方心裡藏的最深、最脆弱的部份。
而這般直白、刺激對方的講法,會造成怎麼樣的後果他也早就設想到了。地面突然竄出好幾道藤蔓,綑綁住了上次逃開自己的少女,為了不讓她再次逃走,藤蔓不斷收緊。
狄姆一手握著閃著碧綠的法杖靠近蓓塔,另一手用力扣住她的下顎,強勢而直接。那雙眼神沉得嚇人,透著血絲。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傻?你連你背後那個東西是什麼都不知道?還是需要我來告訴你?」
「那是核心哦,作為你們動力的來源,非常美麗的東西,沒有了那個你就真的成了什麼都做不了、不會離開我的東西了──吶,既然你不想被當成物品對待就說點什麼啊?」
清冽的聲音在少女耳邊低低響起,少年薄唇微微揚起,那是嘲諷的弧度。
對了,既然得不到想要的,再找新的就好了。
這是狄姆一直以來的作風。
他斜眼裡流出不懷好意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爬滿蓓塔的全身,侵蝕著她──但心底湧上的異樣讓他瞳孔一縮。
「不對……不一樣……」
話語的尾音消失在空氣中,原本扣住下巴的手狠狠揪起缺了顆扣子的衣領,蓓塔茫然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動作,連目光都是靜止的。
正對著少女的瞳孔一凜,如尖利的刃。
「說點什麼啊?……反駁啊?明明是由核心、那種東西驅動的東西!憑什麼拒絕我!你們到底是什麼!?」
那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連他的心跳也亂了一拍。
「對你們『奧根』來說感受、喜歡的人、想做的事、個體意志……這些應該是屬於人的東西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明明不是人類為什麼要那麼接近我們!接近到──」
令人心痛。
當時,狠狠甩開自己手的奧根,她用那張帶著苦澀笑意的面容堅持己見的模樣,完全就是個人類──深植在他的腦海中。
「你們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的話……為什麼……我……」
喉間似乎被什麽梗住,眸裏漸漸浮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心也像被什麽揪住,泛起一陣又一陣的酸澀。
這段時間,狄姆拼命地不去想那一天發生的事,想忘記那份強烈的情感、執念、和那張臉。
但是卻總有個聲音不斷提醒他──
奪取核心,就能讓她真正成為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微弱的聲音在狄姆發覺想擁有有人格的個體是多麼愚蠢的事後,變得越來越響,被澆熄的慾望復燃似地,讓他沒辦法像以前放棄母親那般瀟灑。
沒了核心,讓她像物品一樣乖乖待在自己身邊真的就夠了嗎?
諸多疑問不時在耳畔纏繞,那些本還覺得荒謬不已的念頭反反覆覆在耳邊響起,夢魘般糾纏著他,內心掙扎著,變得更加痛苦。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痛苦的真面目不是聯繫兩人的『約定』,而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從那位女孩身上得到什麼。
所以他才會這麼迫切想知道奧根到底為何物。
他以為,只要搞清楚奧根是什麼,就能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他想從這位奧根口中得到答案,好讓自己可以作出決定──
臉頰傳來的溫度,讓狄姆瞪大眼睛,奧根彷彿是在『安撫』的舉動觸動了他埋在記憶深處,好好珍藏的部分。
眼角沁出的淚水停止流動的那一刻,那些與『她』共處的片段如電影般重播、倒帶……
叫錯自己名字,訂正也沒在聽的面容。
在隊友的嘲諷與產生分歧時為他挺身而出,纖細而堅韌的聲音。
面對危機總站在最前方,義無反顧踏上戰場的嬌小背影。
不管表現多麼冷淡,總是周旋在他身邊的女孩。
最後定格在她閃亮著大眼,約定與他一同追尋答案的畫面。
一幕幕都是那些被他管得妥妥的收藏品們,無法帶給他的回憶。
突然間,狄姆似乎明白了什麼,闔上眼睛,即便胸口的悶窒感仍未散去,混沌的大腦終於在片刻回憶中放鬆下來。
綑綁住少女的藤蔓瓦解,碎塊落入草地。
狄姆垂下手,後退一步,手掌下意識的緊了緊。
「你是屬於我的『東西』。」
「……聽到這句話,你有什麼感受。」
如果,是這位嚮往人類的奧根,也許可以告訴他。
那一天,像人類一般反抗的奧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拒絕自己的。
「真是……差勁透了。」
狄姆抹去臉上清晰可辨的淚痕,用帶有鼻音的聲音自嘲地笑了。
空氣一下子寂靜下來。
「寂寞這種情緒,不知道反而比較好……你也看到了吧,因為有那種情緒,人變得脆弱。」
接著他抬起頭,那雙眼睛流淌著平日裏被他隱藏的情緒,和些許疑問,狄姆始終不能理解眼前這位奧根想成為人類的想法。
「脆弱到……讓人忘記了初衷,不顧一切,發了狂的只為了填補內心的寂寞。」
因為脆弱,所以才感到寂寞。
蓓塔斷斷續續的口氣,讓狄姆緩了幾秒鐘才抓到她想表達的意思。
他看著一下被抓起來、又被放下來、這雙曾經緊緊扣住那個人的手,最終因為抓得太緊太狠──因為自己的脆弱而被甩開。
「真是好大的膽子,敢這樣說我……」
他垂下眼眸,嘴邊掀起細小的弧度,帶著些許苦澀。
「這些都是你為了接近人類而作的觀察,對吧?」
這位奧根毫無疑問地,指出了自己的缺失。
這讓狄姆第一次有想去了解,蓓塔那個被自己嘲笑『想要成為人類』的想法。
他認為自己能在蓓塔的話中得到什麼的,就如他起初想從她口中找到答案,只是這次的主題不是奧根,而是人類。
「按你那麼說,你是因為想要變得強大,所以才嚮往人類、想成為我們的一份子囉?」
「……告訴我吧,為什麼你會想成為人類。」
狄姆目光淺淺的落上蓓塔淡然的面容,也許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少女那雙碧綠的眸光沈靜深遠,裏頭有種他無法理解的情緒。
他的確無法體會,也想像不出來,不存在這個世界的感覺。
所以他只是靜靜地聽著,不動聲色收緊了手。
隨少女所陳述的一字一句,狄姆在腦海中隨興地鉤勒出那些畫面。
沒有記憶的奧根,為了讓自己確實存在在世界上,努力接近人群並且學習與他人建立連繫、自我人格,然後融入這個世界。
不是作為物品,而是作為一個能獨立思考的個體。
此時,他的唇幾乎是抿成一條線的。
他沒有忘記自己對她說過的、那些如刀鋒銳利的話語,等於是否定了她的努力、企圖抹滅她的存在。
胸口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壓住,有些喘不過氣。
因為他明白那種感受。
狄姆似乎能猜到接下來她要對他說的話。
狄姆🍨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他觀察著她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那個拼命否認身自身種族的少女,現在正透過自己的嘴道出一句句沉甸甸的事實。
就像蓓塔不想承認自己是奧根一樣,狄姆也不想承認自己脆弱得只敢躲在由他主宰的物品堆中尋求慰藉。
她假裝自己是人類,而他則假裝自己對物品以外的東西漠不關心。
狄姆半垂著眼,看著胸膛上的小手。
原來這名奧根跟那個透過獲得寶物、填補內心空洞的自己幾分相似。
他也在追尋寶物的過程中忽略那空洞的感覺,然後漸漸忘記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因為脆弱,想要填補胸口缺少的某件東西而努力。
不是跟自己一樣嗎?
「之前那些話……」
直到蓓塔語氣恢復平常狄姆才開口,聲音悶悶的。
他掙扎了很久,最後發現自己居然只吐得出兩個字。
「抱歉。」
「居然問為什麼道歉……」
有些茫然的盯著那雙真的一點責備之情都沒有的眼神。
「……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道歉吧。」
接著他閉上眼,滿腦都是那位女孩映著輝光的雙眼。
過去那些不被他多加注意的細節不可思議地變得清晰起來。
被說成披著人皮混入人群而動搖、在自己面前總是將『人類不會有的東西』藏得好好的奧根。
現在想起來,也許梅也害怕與人類不同被排斥,也害怕被當成物品來看待。
「……我一直沒搞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甚至在遇見了一位對我來說意義非凡的奧根後也是如此。」
他突然開口,嗓音中帶著一點啞意,聽起來澀澀的。
「她身上無一處不是製作者的心血,閃閃發亮,本身的價值對我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隨著相處時間越長,我只知道想擁有她的慾望越發越強烈,開始想控制她,就像我傷害你一樣,想把她當作物品對待。」
「初次遇到你、也同樣擁有收藏價值的奧根,你從我身邊逃走後,我才發現原來我非她不可──直到剛才才明白為什麼會是她。」
碎片般的記憶一幀一幀連接起來,拼湊出女孩完整的模樣。
這是少年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心。
「就像你替我抹去眼淚……原來我是被擁有『人格』的她的一舉一動所觸動,而不是單純作為收藏品去渴望得到她。因為我的脆弱,害怕她離開自己,想親手扼殺她最吸引我的部分,瘋狂的執念讓我忽略了迷上她的理由,還產生奪取核心的念頭……很蠢吧?」
「我想,我在她身上得到了那些收藏品給不了我的東西。」
眸光閃了閃,波光瀲灩。
闔上眼,然後再次睜開,倏地揚唇。
「我名狄姆‧德爾薩斯‧列布尼格‧克蘭特!家喻戶曉的克蘭特家族中最有前途的偉大塑形師、也是坐擁世界各地珍寶的收藏家!」
「就算是這樣的我所擁有的全部寶物,也不如她來的珍貴!她的價值是無法估量且無可取代的,被主宰即失去她最珍貴的部分──所以我無法擁有她!」
說完,他深吸了一口氣。
「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跟她在一起!」
和蓓塔道別後不知道過了多久,狄姆返回河邊休息。
鮮紅的眸中透著湍激的水流,配著嘩嘩的流水聲回想著那名奧根給他的答案、自己內心的聲音以及那位女孩的模樣。
就算很多天沒見面,他仍然可以在腦海中清楚描繪出她的每一個細節,包括她的睫毛有多長、眼距有幾公分、裙擺與膝蓋的間距、頸部的線條是怎麼樣的、指甲的弧度是──自己的視覺記憶真的有那麼優秀嗎?

「不不不,一定是她太……」
狄姆甩了甩腦袋,起身時目光剛好對上那隻躺在河邊的石雀。
耳邊響起蓓塔臨走前的告別。
『加油喔!蒂咪!』
……
…………
只好輕嘆口氣,重拾口腹之慾,準備開始處理他的下一餐。

oO(話說,是不是有點久啊……)
往後方灌木叢看去,再深入看仍是一片綠,繁盛交錯的枝葉阻擋了他目光的延伸。
雖然沒看到人,但狄姆知道梅一直跟在他身後。
也知道她偶爾會在他停下來休息時消失,他都會等她回來再次上路。
現在想想,即使他是個守信用的人,在那樣的狀態仍能堅持那個約定也是不可思議。
畢竟世上失守的約定多的是,因為痛苦而放棄約定也沒有人會怪罪他,相信就算是她也不會。
也許自己內心某處其實也痛不下心切斷最後的聯繫,就像梅被他那些尖銳的話語傷害了,仍在遠處緊緊跟著他。
隨時間拉長,心中那點小小的不安只有擴大的趨勢,許多假設在腦中糾纏讓狄姆食不下嚥。
最後他終於坐不住,放下手中漫出焦味的肉,站起身向後一轉準備探入叢林中。
不管走到哪都是相同的景色——
梅茫然地抬頭望向頭上綿延一片、隱隱透著光的樹冠,用力晃了晃腦袋。
不曉得是這裡的環境還是先前戰鬥受到損傷的關係,內建的導航系統完全失靈,她懷疑自己過去三個小時一直在同樣的地方打轉,絲毫沒有前進。
雖然沒有仔細計算,她猜想自從離開狄姆休息的營地應該有好一段時間了。中途碰到不少事情,比以前任何一次耽擱得都要久。他們之間的承諾能堅持到什麼時候,誰也說不準。
從遇到那個與自己相似的存在後就沒有停過的焦躁感隨著叢林濕氣蒸騰而上,可能性一旦冒出頭就很難視而不見,想到這裡梅重新邁開腳步,集中於找到回去的路。
她用近乎粗暴的方式揮開擋路的樹枝藤蔓,悶著頭往前走。大概因為到處亂繞走到跟之前離開時完全不同方向,直到竄出草叢發現眼前一片開闊,旁邊溪流潺潺,她才注意到原來已經走回原本的地方。
而她要找的那個人,正好同時轉過來和她四目相對。
目光相接那一刻兩人都楞住了。
那抹熟悉的身影在狄姆還沒來得及出聲就先沒入草叢。
他怔怔保持準備動身的姿勢一動也沒動,只得凝視那堆草叢,空氣靜悄悄的。
狄姆並不是在等梅先出來,而是連他自己也還沒準備好該說什麼。
亂哄哄的腦袋中明明全都是想對她訴說的真心,卻組不出一句適合現在說的話。
握了握拳,甩開那些想法,狄姆直接跨入草叢,俯視那名縮得小小的女孩。
他看著她,唇角微微抿著,眸底淡淡卻藏著很深的情緒。
直到注意到她左手血肉中的刀光和身上遍布的血紅,表情一下僵住。

「妳……」
「發生了什麼事?!妳去哪裡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開口才發現這些話咄咄逼人,他緊咬唇瓣制住無盡的追問,垂下頭後退半步,過了很久才開口。
「──還走得動嗎?」
心底卷起的波濤巨浪卻只能化為一句廢話。
突然的語氣轉變讓梅有點不適應,抓不準現在該作何反應。
她蹲在地上仰頭觀察狄姆的表情,確定暫時沒有變化之後緩緩站起。
她的模樣比狄姆最後一次瞥見的樣子要慘上許多,樹葉泥土等在叢林裡移動不可避免的附帶產物暫且不提,最扎眼就是女孩全身上下濺到了不少血跡,也難怪他反應會這麼大。
但仔細看身上傷口似乎只有手臂與手掌,大多血跡更像是被波及、是來自別人的鮮血。

「沒事……」
她往旁邊挪了一點表示沒有問題,同時不動聲色將手收到身後。
只是她可能忘了以現在兩人的站位,任何動作可能都盡收人家眼底。
梅將傷口藏起來的舉動與他記憶中類似的畫面重疊,而狄姆也和那一次一樣伸手就想把人硬跩過來。
如果又被甩開──
不曾有過的焦慮讓那隻手在半空中就滯住了。
眼底閃過一絲複雜,他沈默地收回手,臉色一點點沈下去。
我狄姆‧克蘭特什麼時候成了這麼窩囊的人?
他自嘲,可嘴角卻沈重得揚不起來。
一段時間沒有人說話,任憑沈默蔓延,過了很久狄姆才低聲問。

「修得了嗎?你的手……」

「嚴重程度無法自行修復,必須返回……『夏娃』。」
提到那個陌生的詞,奧根看向遠方的神情有些冷,不過一眨眼,視線回到狄姆身上的時候就恢復如常。

「到那裡就可以修復損傷。梅知道在哪,可以自己去,可是狄姆……」
她垂下頭,不知道怎麼提出這個要求。要求對方等她?還是一起去……?無論哪個她都說不出口,只好退一步……

「其實……只要想辦法將卡住的異物取出,不處理也沒有問題,不影響使用……」大概吧。
陌生的詞彙勾起狄姆的好奇心,但比起那個,梅漸漸轉弱的語氣讓他更在意……她現在的態度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你去哪,我就去哪。」
這聲音沙啞又執拗,然後他的目光漸漸飄忽起來。

「而且如果是我沒有去過的地方,說不定會有新的寶物……」
尾聲越來越小,最後像想遮掩什麼情緒,手匆匆伸入袖口,摸了一會兒。

「等手恢復了,自己學著用吧。」
將梳子放入儀容亂糟糟的女孩手中,他目前能為她做的還是這件事,只不過這次少了分理所當然。
沒等她反應,狄姆就跨出草叢往營地的方向走去,收拾起行囊。

「跟著梅走……嗎。」狄姆扔下的這句話在奧根心底緩緩漾開漣漪。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她還在消化,但就算不知道原因梅也不在乎,至少他願意再跟自己說話。
這是不是代表她不需要再遠遠守著?可以再靠近一點、可以被當成對等的存在——
將梳子緊緊握在手裡,梅長吁了一口氣,仿佛這樣就能讓這些天積在胸口的壓力消失。忘記發生過的一切、忘記她所『忘記』的事情,用其他更多更美好的東西填滿它。
有這種想法還是第一次……
梅對此感到有點訝異,不過這應該算是好事吧?
將營地的東西處理完畢後,狄姆轉向那位仍佇在原地的女孩。

「看什麼?再不處理壞光光我可不管喔。」
熟悉的對話內容、熟悉的語氣。

「梅,不會壞掉的。」
女孩放鬆表情,踏出草叢小跑擦過等待著她的少年身邊。
跟上前方嬌小的背影,他呼出一口氣,眸中有抹釋然。
想去主宰、擁有一個有自我的個體的確是愚蠢的想法──
即便現在他還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不屬於自己的女孩。
他會試著去相信,並面對自己的脆弱,讓這隻手不再捉得那麼緊。
因為她是他第一個就算擁有不了,也想延續她的美麗與價值的寶物。
大概就是個 收藏品=梅 進化到 梅>收藏品
無法收藏卻是最高尚的存在的過程
但是他弱雞不敢表達 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人家真的太感謝蓓塔了.......直接救了他們!!!!
邊看邊哭,謝謝世界、謝謝三位偉大的中之、復合萬歲!!!

感謝蓓塔跟蓓塔中的相助...他們算是跨過一個階段了
看到蓓塔的成長也很開心
p14225:

我真的很怕下去遇到蓓塔...少爺被誤會...(還在說
shiki0909:

不要連中之都黑啊
我只知道蓓中有提議枕膝 但我覺得實行困難 後續我第一次聽到
&你真的很想看他摔死是不是

恭C復合!!!!!等喜酒!!!!
shiki0909:
這一點我倒不想否認他就像被甩後隨便在路上抓了個女人 問他怎麼不愛我一樣(
下坑你就不用替他擔心了...下坑後才要擔心

(?
PBM_01:

看他後面講話吞吞吐吐 路還很長8.... (
要是膝枕被看到,現在她有什麼反應還真不好說...
搞不好她直接走掉

(??
p14225:

那是最可怕的反應啊....
不過我可以保證 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那太可怕了

(?
揪著心看完,謝謝謝謝復合嗚嗚嗚
又一次資訊量爆炸,好好吃
三人都各自成長了對感覺好暖QQ
顛簸一次就夠了,太多吃起來胃不蘇胡
之後重點還是在迷宮劇情,感情大戲演完這攤就OVER
p14225: 現在覺得心情有好一點嗎

(
後續感情都是配菜的感覺 努力追進度
全部演完我才會好
有債沒還很焦躁(毛病很多 
你不是要到禮拜五(??

我這幾天很用功 !!!今天半夜可以來一下 然後禮拜五忙完繼續(?

全裸待機。(看
oganOZ: 應該要待機個幾天 我們主線五好像又是蠻多東西

(
恭喜複合

終於等到複合了!少爺突然成長了好多誒(感動
男孩串場出鏡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