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報到】

Non, je ne pourrai jamais vivre sans toi,

Je ne pourrai pas, ne pars pas, j'en mourrai!

Un instant sans toi et je n'existe pas,

Mais mon amour, ne me quitte pas.
latest #21
昏暗狹窄的出租公寓一隅,舊式黑膠唱片機悠然轉動,從喇叭花形的銅聲管播放出慵懶的女歌手唱腔,彷彿將這小小房間的時間凝固在紙醉金迷的18世紀末。
在房間正對單人床的方向,梳妝台緊貼那面壁紙泛黃剝離的牆體放置,老舊而有些模糊的鏡子此刻仍然盡責的映照出主人描畫妝容的模樣。

梳妝鏡前坐著的女人微微駝背,手中拿著彩妝刷在精緻的臉蛋上堆疊出修飾輪廓的陰影,片刻後她放下手裡的東西,端詳起鏡子裡自己的容貌。
她時不時左右偏側過臉,確保每個角度看上去都完美動人,那模樣像極了將迎接與情人約會而精心打扮自己的閨閣少女,此刻她正皺著眉想從自己滿滿的收藏中選出一支適合自己的口紅做最後的妝點。
猶豫許久,女人還是在玫紅和桃色之間搖擺不定。

她嘟起嘴露出困擾的表情,終究還是得不出結論。這時她彷彿想起什麼一般,美麗的臉蛋浮出欣喜的神采,起身踩著那雙足有一人手掌長的細跟鞋往浴室走去。
「Salut, chérie.」

輕柔酥媚的嗓音響起,女人推開浴室虛掩的門扉款款邁進屋內,笑意盈盈的舉起雙手上讓她好一番猶豫的兩支唇彩。

「你們覺得哪個顏色好?」
她又仔細看了看手中的口紅,自顧自說起來:「我自己很喜歡Givenchy,但是Tom Ford這支黑管好像比較襯膚色……呀!」女人突然小小的驚呼一聲,隨即又愉快的笑了起來,然而這笑意卻未傳遞到眼底,她的灰綠眸子冷峻得和唇角的莞爾極不協調。

即便如此,她仍面帶微笑,聲音也依舊柔和:「我都忘了,你們現在沒辦法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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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女性的視線看去,幾個滿臉血污的男人被粗麻繩背靠背捆得結實。
從那白髮女人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所有還能保持意識清醒男人的視線便全數落在那女人身上——其中有人目光恐懼、但更多是憤怒,恨不得將之生吞活剝一樣死瞪著她。
然而他們卻只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情緒,因為所有人的嘴都被封箱膠帶貼緊,根本無法張開嘴巴發出一句像樣的咒罵。
女子掃了一圈所有人的臉,最後挑了其中最年輕、也是明顯最害怕她的男人。她走上前用纖細的指尖拈起對方臉側的膠帶邊沿溫柔撕開,曖昧的俯身拉近了兩人鼻尖的距離,​​「好了,現在回答我一下吧,甜心?」

年輕男人太過緊張,斷斷續續才發準了音節,「Gi……Givenchy吧……?」

男人的回答沒有得提問女子的到任何反應,詭譎的沉默像是地板瓷磚縫隙間漏開的水漬,緩慢而蜿蜒的擴散開來。
當所有人都想像著這瘋子般喜怒無常的女人會在哪刻突然發難,她忽然哈哈笑了起來,讚賞似的拍起手,「品味不錯。」
說著,毫不吝嗇的在回答男子的臉上給了一個獎勵與贊同意義上的吻。
所有人在第一時間都因這出乎意料的發展詫異不已,而得到滿意回答的女人也不再理會男人們是否會有什麼反應,徑自湊到鏡子前把剛剛選好的Givenchy小羊皮口紅擦在唇上,心滿意足的看著鏡子裡姣好的面容,愉快的邁著輕盈的步子轉身欲離。
另一個脖頸上帶著刺青的男人眼看女子將要離開,突然使勁掙扎起來,因還被封著口而無法說話,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嗚嗚的破碎音節。他釋出的氣力之大,臉漲得通紅,連脖子耳朵都一併發燙,甚至能清楚看見他眼白上的血絲和暴起的青筋。

女人當然也注意到他發出的動靜,她帶著天真又無辜的笑容,像個妖精似的又踱著貓步調回頭,「怎麼,你不喜歡這個顏色嗎?」

故意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題,或許這對女人而言非常重要,但她顯然沒有把男人那幾乎能殺人的眼神放在眼裡。
距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就當作打發這段閒暇吧。
抱著這樣的心思她撕掉了男人嘴上的膠帶。幾乎是同時她就聽見不堪入耳的怒罵和吼叫,女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僅僅是往後退了半步躲避那噴濺出來的唾沫星。
對男人的叫罵充耳不聞,她順手拿起放在手邊置物架上的菸盒,叼了一根菸在唇間,然後拿起打火機——她還沒有擦火,但除女人外的全部人都因這小動作緊張起來。
他們臉上不約而同露出惶恐的神色,就連那個梗著脖子咆哮的男人都一瞬間收了聲。

突如其來的詭異緊繃不是沒有理由,而是在他們後方,那道拉起一半浴簾裡是一個浴缸——一個裝滿了汽油的浴缸。
打火機點燃瞬間的溫度所造成一丁點的火星都有可能引爆這個被汽油濃度塞滿的空間。
「緊張什麼,這些不是你們特地送來給我的餞別禮嗎?」
女人笑得一派輕鬆,她口中的禮物當然不是什麼打火機,而是那點燃後足夠讓整棟舊公寓瞬間付之一炬的好幾加侖汽油。

雙臂交環疊在胸前,她讓後腰貼靠在洗手台上,瞇起那雙蘊含著說不清道不明情緒的好看眼睛柔聲細語,說出的話卻讓聽的人身墮冰窟般從骨髓冷徹百骸:

「真體貼啊,你一定知道那件事讓我有多麼難忘對不對?所以才想讓我臨走前回味一下當年……之類的?」
下意識讓她伸手摸上自己的右頰,當時那種燒焦了皮肉的痛感彷彿又從末梢神經底下鑽出蠢蠢欲動。
她清楚的知道那些不過是腦內多巴胺或其他她叫不上名字的鬼東西所分泌出的幻覺。

想到這,那樣的疼痛就以極輕薄的姿態消泯了。

於是女人長長的、長長籲出一口氣,重新端起被放置了僅僅一個瞬間的笑容,對過去的同伴如此評論:
「你真是個無聊的男人,Rewa。」
「……那也比你這瘋子好。」
雷瓦的表情猙獰,語句幾乎是從緊咬的牙縫間擠出來:「披著那女人的皮過活你不覺得噁心嗎,Diodoer。」

那確實是個屬於男性才會使用的名字,而讓他以此稱呼的也確實是那美艷的女人。

而聽到這姓名的女子先是微微一怔,而後沉聲笑了起來,而她的聲音也褪去女性的嬌柔,取而代之是男性沉而醇厚的嗓音——恰好與那名字相襯的聲線。
「所以才說你無聊、而且死板。」

狄歐道爾揚手將長髮撥到腦後,「我只是在你和我所希望的結果之間選了折中的做法而已。」
此刻他已無意再以女人的身份和自己的老友敘舊,言談舉止間也隨意的帶上令雷瓦感到無比熟悉的痞氣。

——這是他認識的狄歐道爾·伯特蘭,卻也不是那個他深以為傲的兄弟。
是的,他親眼看著他在那場意外後逐漸被執念吞噬成了現在這副半身男半身女、半個人半個亡靈的模樣。
「你希望我活著,所以那時候回頭拉了我一把;我無法在失去她之後繼續活著,所以需要以這樣的方式讓她和我在一起,不就是如此而已嗎。」狄歐道爾繼續說著,又忍不住笑。
「Le meilleur des deux mondes, non?Mon cher Rewa.」

「fils de pute!」笑聲徹底刺斷了雷瓦所剩無幾的忍耐,他找回了一開始時的憤怒朝狄歐道爾咆哮:「那他媽和這些沒關係!你殺了Derrick!他……」
「是Derrick策劃了那該死的『意外』!!」

聲音劈折了嗓子也打斷了雷瓦的怒吼,許久沒有這樣大聲吼叫的喉嚨燒辣得發麻,狄歐道爾花費了很長的時間讓自己的喘息平靜,「……我妹妹, Sabrina是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你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嗎?」
有那麼一瞬間,雷瓦幾乎覺得下一秒就會看見他的淚水一樣,然而並沒有;
就像他以為會聽見他的解釋,但也沒有一樣。
「好了,我不想再敘舊了,跟你說話真累。」

像翻書般馬上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快得讓雷瓦以為剛才的失控都是自己的幻覺。狄歐道爾若無其事轉而用女聲埋怨道,邊抱膝蹲在雷瓦面前,讓彼此的視線無落差的平行交會。

「作為回禮,我也準備了小小的驚喜給你們……猜猜是什麼?」
他把下巴墊在膝蓋上,聲音甜甜的,儼然像個乖巧的小女孩,「洗手台水槽的後面,我裝了一個小小的定時炸彈……噢、別這樣,它真的很小,我保證。只是……」
他故意要多看看雷瓦瞠目結舌的表情一樣欲言又止,但即便不說所有人都明白——只是浴缸裡的汽油,任何一點火星都會引起大型爆炸,而以那樣的距離和威力,這裡被捆著手腳的幾個人絕無一能生還。
「定時啟動到引爆之前有半個小時,我會放一把匕首在這……以你的能力應該綽綽有餘?」
「你這瘋子……」
雷瓦看著狄歐道爾伸長了手臂想夠到和牙膏梳子被扔在同一個籃子裡的匕首,但距離太遠他只能站起來拿,又重新蹲回原位把東西放在他腳邊。

「……如果你運氣好的話,一瞬間能見到她了吧。」
狄歐道爾淡淡笑著,張開雙臂傾身抱住了眼前那個狼狽而憤怒、卻也曾推心置腹相交的男人。他將頭靠在對方的肩頸窩,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輕輕說:「但我希望你活下來,Rewa……就當你還我的吧。」
攻擊組│金魚草
7 years ago @Edit 7 years ago
——只有你活著,才能陪我一起接受這無止盡的拷問——直到死亡到來的那一刻為止。

這樣我才感覺『活著』的這件事不再是那麼沉重的負荷。
這個擁抱不過片刻,他鬆手退離的決絕讓雷瓦感到陌生。此後再也沒有多一句話別,狄歐道爾依言留下了足夠讓男人垂死掙扎去握住的蜘蛛絲,至於結果如何他暫時不想關心。

儘管他起先不曾動了離開法國的心思,但隨著脫離幫派招致而來的麻煩讓他轉行後的生活更加如履薄冰,也讓這個看似游離法理外實則縝密得驚人的男人不得不考慮起離開祖國的可行性——雷瓦的到來在他舉棋不定的天枰一端投下一枚足夠撼動結果的砝碼。
而這張邀請函正踩上這絕佳的時機點落入他的視線。

化妝鏡前的桌檯上面霜罐壓著的黑卡被他拿起再次端詳,然後妥善收進手提包的夾層裡。男人從衣領內翻出不曾離身的像墜,裡頭和他此時容貌如出一轍的少女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對著他甜甜的笑。

「不知道妳喜不喜歡拉斯維加斯。」

他放柔了聲音,眼裡是化不開濃濃的深情,「我們要暫時搬家了,Sabrina。」
定定看著墜子許久他終於肯收回目光,把項鍊重新塞回領下後漠然伸手拍掉裙子上的灰,讓一道薄薄的門板稍微阻隔雷瓦的聲音,這樣他就能裝聾作啞的離開。
狄歐道爾搬出自己前幾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按下手機連接著倒計時的按鍵並將之放置在桌面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老屋。

唱片機的轉盤還在反复的繞著圈迴,裡面女歌者的聲音還在不斷的唱著:

Non, je ne pourrai jamais vivre sans toi,

Je ne pourrai pas, ne pars pas, j'en mourrai!

Un instant sans toi et je n'existe pas,

Mais mon amour, ne me quitte pas.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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