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可能專注在冗長繁瑣的會議上，精神卻比前日通宵開會時更加不振，好幾次都沒把其他成員的發言聽進耳裡。所幸在助理的協助下沒出什麼大問題，總.理先生似乎也尚未察覺。只是一旦走神就不由自主湧上濃濃的焦慮，彷彿回到了……

先別再想了。終於結束了會議，接著只需陪同總.理先生接下輪值主.席，這階段的工作便可暫告段落。
整理好文件、理好西裝和領帶才提著公事包離開，一邊向總.理先生點頭、一邊拿出手機查看訊息，腳步在踏出門外時慢慢緩下。

揉捏著眉心舒緩盯著文件看的眼睛疲勞，揮手示意維安人員送梅.克.爾總理回飯店，不用在我身邊待命。

拿出手機，除了幾封公務上的訊息，兄長還是沒有回應。確定小組賽無緣晉級當天，兄長就不見人影，只留下『我去波.昂』的潦草字條。電話和簡訊都聯絡不上，是手機壞了嗎?

撥打波.昂家中的電話，依然無人接聽。難道剛好出門？再次打他的手機，一樣沒有接通，到底是怎麼回事？

抹著睡眠不足的眼睛從座位上站起來。總算……總算結束了，好漫長的兩天

昨天在上司的強硬表態下，眾人花了整個夜晚達成初步協議。不知道接下來事態還會如何發展，也許真的像他說的，終於不再是孤軍奮戰了。

有些呆滯的左右看看，想知道路德離開會議室沒，發現他還在原位，剛把電話放下，眉頭深鎖盯著手機螢幕。

朝他走去，在有一點距離的位置停下來——如果他是在處理公事，要是看到他不想讓人知道的資訊就不好了。蒐集情報這種事交給專責單位就好。

「——路德，怎麼了嗎？」開口搭話。

熟悉的聲音讓我不假思索的說：「兄長他...」抬頭看見濃重的黑眼圈，「不，沒事，你累了，回飯店休息吧。」

「唔、」差點在可能被其他國家重要官員聽到的狀態下讓口頭禪脫口而出，趕緊抿嘴憋住，確認旁邊沒有人類靠離太近，才又看著路德。

他看起來也很累的樣子。這幾天發生太多事，總覺得放心不下他，而且難得能面對面講話，講話當然比休息重要多了：「幾分鐘而已沒問題的。基爾怎麼了？」

快速瀏覽著手機上的未讀訊息，一一將時效性較為急迫的事項轉給助理。還是撥個電話交代吧。習慣性地握著口袋裡的懷錶，等待手機的撥號音的空檔，菲利奇亞諾和路德維希交談的聲音從不遠處飄過來……嗯？

「這幾天都聯絡不上，大概是手機壞了。」不想讓菲利擔心，補充一句。

「原來如此。」
一邊回應一邊分心想著要不是公開場合真想偷親路德一口，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基爾不是又做出什麼讓路德胃痛的脫軌舉動，而是失聯了。
「——咦，他不在家？」愣了愣，平常基爾都在柏.林，總不可能手機電話和電腦全部壞掉吧。

「從...前天就去波.昂。」收起手機站起來，「走吧。」

手機撥號音轉成了語音信箱。怎麼會這樣？皺著眉收起手機，視線不經意地掠過敞開的門，正好看見路德維希和菲利奇亞諾相繼往這裡來。
一閃神，昨夜似睡非醒時掠過的夢境。應該……不至於吧。

「嗯、」跟著路德往外走。
「波.昂是之前的房子那邊嗎？話說我上次去好像已經是你搬回柏.林以前的事了。」

「我們也很少過去，偶爾才整理一下。但是我上個月剛打掃過，不知道兄長為什麼又要去。」
不，也許不是去波.昂的房子那裡。等他回來再問好了。

忍不住又看一下手機。有點不習慣沒被兄長出門時的簡訊轟炸。

「嗯……」歪頭思考。基爾一向出人意料之外，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進行什麼驚天動地的計畫。
「……說不定他是想給你什麼驚喜？」例如想讓路德從輸球的沮喪中趕快振作起來而準備了一發大的，感覺就很像基爾會做的事。

「應該不是。」苦笑一下，「他特別關注這一屆世.足，所以大概是...輸球之後去散散心。」

「他也真是的，每場比賽都喝到爛醉，以前不至於喝這麼多。」
「要他去現場看又不願意。」

一面看著手機的訊息一面往前走，卻沒能看進去幾個字。耳邊持續飄進路德維希的聲音。明知這樣實在不能稱上得體，卻沒有真的放慢腳步拉開距離。

心不在焉地看著總.理身邊的維安人員發來的詢問訊息，腳步不自覺地一步步加快，閃神之下撞上了走在右前方的路德維希。

「……唔！Entschuldigung...」

「埃德爾斯坦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有點狼狽的扶好差點滑落鼻尖的眼鏡，穩住腳步，「抱歉，您也沒事吧？」

「──那個，」在來得及阻止自己前，問句卻先一步衝出了口，「您的兄長、他……還好嗎？」
雖然很快地意識到這番提問實在唐突，卻也來不及收回。

禮貌性的回覆『我沒事』就要離開，卻被突兀的問題拉住。
不，問題本身不奇怪，但是從平常跟兄長水火不容的埃德爾斯坦先生口中聽到總覺得有些微妙。

斟酌了一下回答：「他去波.昂渡假，謝謝關心。」

「渡假……？」想起剛剛聽見的談話，忽然有點模糊的念頭閃過，胸腹頓時一陣發涼，「這幾天，他有和你聯絡嗎？」

埃德爾斯坦先生怎麼會關心這個問題？

微微皺眉，還是坦承：「沒有，大概手機壞了。」

說不上為什麼起了這樣的念頭，卻不由自主地心慌起來。不，這太荒唐，但……

「抱歉，我有些事找他，有什麼辦法能聯絡上他嗎？」發覺自己問得突兀，隨即補了一句：「正好會後我得去一趟波昂。」

有事找兄長？要去波.昂？但是我沒有接到任何奧.地.利官方入境的報告，所以是私事？

各式各樣的揣測閃過腦海，埃德爾斯坦先生還在耐心的等待回答，我有點尷尬的說：「抱歉，目前我也聯絡不上他，是急事嗎？」

眉頭微微跳了一下，握著手機的手指收緊了些，盡量讓神色維持平常。「……是，很抱歉如此突然，但我的確有要緊的事。」

在旁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其實有點被羅德先生流露出的緊張嚇了一跳。畢竟他認識基爾那麼久，某方面來說或許比路德還瞭解基爾，該不會基爾可能發生了什麼必須馬上去查看的狀況？
而且路德剛才也提到基爾這幾天有些反常……

「……路德，如果羅德先生找到基爾，我們就能知道這幾天他怎麼都沒接電話了對吧。」不想讓路德跟著心慌，所以試著旁敲側擊的暗示他讓羅德先生去找找看。

連菲利也這樣講，再拒絕他似乎不近情理。

「但是，兄長只說他要去波.昂，我不清楚他到底去哪裡。」
「如果不會耗費您太多時間，可以去我家碰運氣。見到他的話請跟我說一聲。」

得到首肯後，懸著的心稍微鬆動了點。「謝謝，如果我見到他，會和您聯絡的。」

較為冷靜下來後，略為懊惱方才的失態。實在不該這麼唐突，這還是在議事廳不遠呢。但或許是因為並不甚理想的身體狀況，加上揮之不去的詭異夢境，總覺得若不前去一趟，恐怕將會……後悔。

想了想，以埃德爾斯坦先生的人品，告訴他應該沒關係。
「萬一沒有人應門，鑰匙在門邊的盒子，密碼是174...」

我瞠目看埃德爾斯坦先生擺擺手，精準背出剩下的數字。

這是兄長跟我戰時秘密通訊的代號，為什麼有第三個人知道？

下意識地念出了完整的數字組合，路德維希先是停頓，接著露出略顯驚愕的神情。算了，現在沒時間計較這些瑣事。
「謝謝。那麼容我先失陪了。」

埃德爾斯坦先生邁開比平時略快的腳步離去，我愣愣看著他的背影，錯過了詢問他為什麼知道這串數字的時機，直到菲利出聲才回過神。

羅德先生一說完就匆匆離開，現在除了眼下的各種奇異狀況，又多了一件令人驚訝的事……

「我……也聽到密碼了，沒關係嗎？」沒想到路德會這麼不設防的直接講出來，因為太意外而來不及避開，遲疑地問道。

「...你知道沒關係。」
真的是累到腦筋都遲鈍了，竟然在公開場合提供密碼，幸好旁邊是菲利，左右看看也沒人注意到這裡的對話。

而且比起這種細節，更重要的是現在有好多問題想問兄長。
不曉得如何把紛亂的思緒化成文字告訴菲利，最後僅僅簡單的說：「走吧，大家都離開了。」

雖然也早就把威.尼.斯公寓的鑰匙給路德了，聽到自己被他這麼信任，還是覺得心裡有點暖暖的。

「好。」一起走出會議室，掏出手機檢查時才發現已經有好幾個訊息等待回應，不禁垮下臉，摀著額頭小聲抱怨：「……為什麼現在的人連等個一下子都嫌久啦……」

抬頭看見走廊末端有幾個身影，似乎是義.大.利官員，差點按在菲利肩膀上的手改成指向走廊。
「事情很多吧？別讓他們等。」

「好……」注意到自家人就在前面，看來現在不是跟路德撒嬌的好時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安分答應。

「……如果有基爾的消息再跟我說？」像普通朋友那樣地輕輕碰了碰對方手臂示意道別。重新想想，其實也不知道羅德先生急著找基爾是要做什麼，也許根本不是剛才猜想的那樣。
總之如果找到人，就能弄清楚發生什麼事了吧。

「嗯。」
目送菲利跟義.大.利官員會合，自己也往下榻的飯店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