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到父母是十歲那年。
昏暗夜色籠罩中那倆人的腳步聲緩緩而來、停在床邊。
當下還以為他們是來講睡前故事的,但最終傳入耳裡的只有兩句話——
「對不起。」
「好好照顧你妹妹。」
一字一字,語調如顫著音的弦樂般哀痛幽怨。
隔日,自稱遠方親戚的男人敲響門板,拿著父母簽字的信紙叨叨絮絮念了許久。
如同立於劊子手旁那名小官,趾高氣揚地宣讀死囚將被定案的一生——
遺棄。
再來便是年幼的孩子們急忙奔向父母房間,試圖尋找足以反駁那人的證明……
可惜門後什麼也沒有。
在自稱為大伯的親戚安排下,我們被帶往位於偏遠街區的豪宅。
寫實風景畫作與盔甲裝飾品在走廊上高調擺放著,配上男人口沫橫飛的自誇,明顯是一段炫耀能力確立階級的表演。
即便他口口聲聲提醒自己將會好心的代替父母撫養我們。
再粗劣的哄騙終究有它的效果。
十歲和七歲小孩口中的劇烈敵意對他終究只是鬧脾氣的等級……我的意思是、嘿!這人給我們食物呢?
在時間與宅裡僕人有意無意地沖洗渲染下,當初大伯扯著嗓門硬跩著逼人搬家的印象已被逐漸淡化,默默轉變為溫和且友善的普通人形象。
漫長的成長過程中,那人對我倆唯一的要求便是不可外出,並且執著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例如他寧可花大錢將不同領域的教師請來宅中以替代學校、或者購買高價遊戲設備代替公園裡的公共鞦韆。
你們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
大伯激動的說著,伴隨猛力拍打自己出過意外的右腿。
再後來幾次央求著想出門玩時他甚至搬出我們的父母、悲情訴說若在外出了什麼差錯他無法交代。
可笑的是,能到哪去找他們交代?
沒辦法,面對長輩勸教我與妹妹當下自然再三保證會乖乖待在家中。
但那可是小孩子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紀啊!
……我的意思是,若是不被發現不就行了嗎?
在年齡歷練下更為狡詐的成人自然明白那些調皮想法,於是隔天兩名越獄者便在後院矮圍牆邊給抓了現行。
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挨罵,我們不安的跟著大伯回到宅中,接著見他隨手抽起廊上鎧甲旁的槍柄——
往平時與我倆關係最為親近的那名佣人身上狠狠刺下。
搞清楚你這條賤命值多少錢。
少個胳膊斷條腿,也就幾張鈔票的事。
實在很弔詭呢。
即便親眼見證暴力、親耳聽到如此惡劣的狂吼,兩名被蒙蔽的蠢貨依然沒有意識到男人平時的笑容是一層虛構的面皮,傻傻地以為是自己做錯了才"讓"大伯這般生氣。
總之,恭喜他達到目的了。
那之後除了兩個小的不敢造次、宅裡也沒人敢再私放我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