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在房間裡，他從沒像此刻那樣坐立難安。

蘇白凌那時難以掩飾的受傷神色和言語歷歷在目，分明那也不過是不到一個小時前的事，他卻覺得這段時間的流速緩慢得讓人尤其心焦。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嘖……！」
沈決明倏然起身，把手機鑰匙隨手揣了就衝下樓，落鎖的單車牽開往市區的方向一路疾去。
速度帶起長髮和他張口間不斷起伏的喘息，靜謐中的蟲聲也如耳語般數落著沈決明一時衝動而未能攔住那決然離去的人。

破舊單車的鏈條隨著快速轉動而發出臨界的咯咯聲響，他看似漫無目的四處橫衝，實則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每一個蘇白凌可能去的地方都繞了個遍。那一帶範圍內尚在深夜營業的便利商店、汽車旅館都在那天晚上看見這個氣喘吁吁的男人沉著臉色焦急詢問的身影。

然而終究一無所獲。

理所當然的，蘇白凌是開車走的，真的想躲能有多不容易？

沈決明懊惱的坐在路牙子上，四處奔走的急促呼吸尚未完全平靜，身上的短褂被汗浸濕後覆而風乾，他撩起衣角擦掉順著額祭滑落至下顎的汗水。
失修的老路燈光芒明暗閃動，讓他的臉色也晦暗不清。

蘇白凌的身體狀況他比誰都清楚，也比誰都該知道他不能讓情緒太過激動；可偏偏是自己沒能在那個節骨眼上顧及這點，不但沒安撫住蘇白凌、甚至還放任對方獨自離開。

……應急藥放在駕駛座前頭的小屜裡，這點他相信蘇白凌知道。就算沒有，他也確定對方身上帶著備用藥——那是他今晚為他系上領帶時親自確認過的。

沈決明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快糊成一團，因為他直到現在才想起給林伯打電話尋求些幫助——『你知道少爺不能太激動，你怎麼還敢讓他一個人開車出去？』
「抱歉，我沒能攔住他。」
電話兩端的人都心知肚明，以沈決明的身體素質不可能真的有所作為而無果，沒能攔住僅僅是場面上的說辭。林伯沒有深究其中細節，只告訴沈決明或許少爺去了公司，那裡有間專用休息室。

當他大汗淋漓的站在蘇白凌家的公司大樓前，久懸的心總算因那僅剩下一盞的昏黃燈火而落地。
十幾分鐘前老管家的回電中明確表示少爺的車開進了公司停車場，如果不是沒有員工證無法進入，沈決明恨不得自己進去一輛輛車確認。

他懂蘇白凌的氣惱，甚至他寧可小少爺直接拿他撒一頓氣……怎麼都可以，可蘇白凌偏偏選擇從他面前逃開。

——知道或不知道，幾年過去，這個問題的答案真的值得你在乎到，必須問出個是非曲直來不可嗎？

「……」
他仰頭看著未滅的燈光，皺起眉頭。

或許今晚，他們都需要冷靜下來，在沒有彼此的空間裡好好的梳理開來那些陰翳和明媚揉雜的、不肯被任何一方正名的思緒。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