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喔乖喔，等下就到路德家了！」
安撫Fifi，提起籠子往機場大廳走，明明不久前才來過，卻總覺得上一次踏進這裡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路德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等了？踩著比平常快一點的步伐，拿起手機準備告訴他已經到了。
昨天他對編預算期間跑出來玩這件事念了一兩句，不過感覺不像真的有生氣。他應該不會生氣吧？畢竟家裡還有哥哥盯著，而且其實能插得上手的部分也有限啊。

入境大廳的電子告示牌顯示菲利搭乘的班機已經準時抵達，我傳了一條簡訊告訴他我在顯眼的三角柱型方向指示牌下等他，收起手機，再回想一次家裡的安排。

這是菲利第一次帶Fifi拜訪，雖然Fifi是隻個性相對友善的貓，但是無法預測牠看到狗是否會害怕，以及家裡三隻狗看到牠的反應，所以家裡搭建一個簡單的跳台讓牠必要時可以躲藏，玄關到客廳也暫時放置寵物安全柵欄，讓Fifi進門後先隔著柵欄跟三隻狗熟悉彼此。
所有細節都沙盤推演過，應該沒有問題。如果真的無法和平相處，也已經找好附近的寵物旅館。

比起這些，更重要的是.....

手伸進口袋，再次確認那個小盒子還安然躺在口袋裡。

『我接到Fifi了，馬上過去！』
一邊走一邊回覆訊息又傳了個表情符號，很開心的看見字串旁邊沒幾秒就出現已讀圖示。穿過白色與淺灰基調的明亮大廳，陽光越過桁架灑在地上，斜斜交織出無數個有韻律感的三角圖形，熟悉的鮮艷指示牌出現在遠方，再走一小段，就看到很像路德的人影站在三角柱前，望著這邊。

按捺住從那麼遠大喊他名字的衝動，伸直手用力揮了揮。
他會看到嗎？不知道他會不會注意到？

菲利還沒出現。出關花的時間比平常久了一些，是因為Fifi嗎?出發前確認他有帶獸醫開立的健康證明，他剛才也傳訊息說接到Fifi了，所以通關沒問題。難道是Fifi不適應飛行，有甚麼狀況?
注意力在入境大門的方向和手機之間來回，直到看見那個遠遠的就在揮手的身影。

看起來很像菲利。我舉起手揮了輝，對方用更熱烈地揮手回應，果然是菲利。他加快腳步過來，想要像每次見面一樣擁抱，但是登機箱和外出籠佔據他的雙手，他傻笑一下，放棄這個例行公事。

「先帶Fifi回去，再吃午餐。」我接過登機箱，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兄長下午有事，他很期待跟你一起吃晚餐。」

「好。」一步兩步跟上，空出來的手溜進路德手臂內側勾住，發現他沒有抗拒在公開場合被挽手之後開心地瞇眼咧嘴。

「基爾最近都還好嗎？」也有一陣子沒和基爾見面了，幾個月前他才讓大家擔心了好幾天，幸好後來似乎又一切正常了的樣子。

「現在恢復正常了。」兄長當時的情況非常嚇人。實在不願意多回想，很快岔開話題:「Par.zinger博士把他押去博物館島補那陣子翹掉的志工排班，所以他最近白天幾乎沒空。」
菲利不知道想到甚麼畫面，噗哧一聲笑出來，然後叨念著晚上要煮好吃的慰勞兄長。

泰.格.爾機場很小，講幾句話的時間就走到車旁 。將登機箱塞進後座，問提著外出籠的菲利:「你要坐前座還是後座?」

「前座。」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路德看了外出籠一眼又看向車裡，好像在估計空間夠不夠大。「應該夠坐吧？我可以抱著外出籠。唔、你們有規定外出籠要放哪裡嗎？」說著看看Fifi，一對上視線牠就像是終於抓到機會一樣立刻開始喵喵連發。

「——乖，我們要去路德家囉。」放軟語調安撫牠，牠不知道聽不聽得懂，仍然蹭著提籠的格子欄。

「沒有規定，只是怕你不舒服。」拗不過菲利，把副駕座椅往後調，確定他抱著外出籠還是有足夠的空間，才坐進駕駛座。
發動引擎的聲音引起外出籠裡一陣騷動，菲利連忙隔著籠子輕拍安撫。我把手指伸過去，Fifi蠕動鼻頭仔細嗅聞，轉身抵住格子門讓我搔他柔軟的毛皮。

「還記得路德對不對？」對Fifi說，牠喵了一聲，聽起來很理直氣壯。想從另一邊摸摸牠，不過牠已經大半隻蹭去路德前面了，好玩地附和牠：「嗯——我知道你一直都記得路德對不對。」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怎麼語氣聽起來像是別有深意。

抽回手握上方向盤，車子滑出停車場。再不回家，午餐就要太遲了。
菲利一路上跟籠子裡的Fifi描述我們經過哪條街、外面是甚麼景象，像是Fifi就趴在車窗邊好奇的張望。

跨國旅程對小動物來說有點太久了，開到半路，Fifi還是不耐煩地叫了起來，而且越喵越堅決。

「Ve、快到了，再忍耐一下就到了。」與Fifi對視，牠又哀怨的喵了一聲，直到把籠門打開一條縫伸手進去摸摸才稍微安靜下來，喉頭仍然悶著小小聲的嗚咽，很不情願的樣子。

「快到了，再幾分鐘。」我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對人還是對貓講的；籠子裡斷斷續續晃動，彷彿Fifi隨時會衝出來，菲利也越來越坐立難安。把油門踩到市區行駛的上限，我家終於出現在視線內的時候，菲利明顯鬆口氣。

停好車，要菲利先提著外出籠在外面等，拎起登機箱用最快速度進屋，把三隻狗叫到安全柵欄前，拴上柵欄的門，命令牠們坐好，才示意菲利可以進來。三隻狗似乎感受到緊張的情緒，不停看我又伸長脖子看外面。

提著籠子走進路德家，才剛關好門就注意到狗狗們都豎直了耳朵睜大眼睛盯著這裡，就算屁股緊貼地面，身體也向前傾了。

「……我把籠子提遠一點再打開喔？」不知道牠們的表情是看到玩伴還是看到食物，往屋裡走了幾公尺才放下提籠打開門，Fifi也眼睛睜得圓圓的望向籠外，猶豫一下之後謹慎的抬起腳踏上地板，半個身體才離開籠子就馬上拉拉前腳，伸展夠了又多走兩步拉拉後腳，翹起尾巴張望，然後像探險一樣地走向身邊最近的家具嗅聞。

三隻狗全部站起來盯著Fifi猛搖尾巴，在柵欄前來回踱步。Blackie和Berlitz立起來搭著柵欄邊緣，似乎想看清楚是甚麼生物，然後低頭伸長脖子把鼻子擠過柵欄間的空隙聞Fifi的味道。Aster也立起短短的前腿爬抓柵欄想出去，試了幾次都失敗，急切的汪汪叫。

「Stille。」我命令道。Aster安靜下來，模仿Blackie和Berlitz把鼻子擠出柵欄。

正蹭過櫃子的Fifi聽到狗叫聲回頭望去，但等Aster安靜下來又繼續專注的嗅路德家的實木櫥櫃，還撥弄了幾下把手。

乾脆走到柵欄邊等待Fifi逛完，貝利茲他們急促地聞聞手，給摸兩下，又全部盯向Fifi搖尾巴。

和路德觀察Fifi的動向，牠不慌不忙地四處聞過來聞過去，把附近都探索過一遍之後才往柵欄的方向走了幾步，晃著尾巴直直盯著狗兒們看，好像在猶豫要不要靠近牠們。

「Fifi，過來？」蹲下出聲呼喚Fifi——雖然牠平常大概只有一半的機率會聽話跑來討摸摸

三隻狗有點困惑的回頭看我，然後又盯著Fifi，我輕揉牠們的耳後，獎勵牠們坐好沒有亂叫。
Fifi睜圓雙眼，謹慎的踏出幾步，然後提起尾巴，輕快的小跑到菲利身邊用頭蹭他的手。Blackie和Berlitz走到離Fifi最近的地方聞了聞牠和菲利，歪頭觀察他們的行為；Aster好不容易才找到空隙擠入牠們的行列，好奇的猛嗅。

菲利搔弄Fifi的耳後、臉頰、最後是牠抬起來的下巴，牠旁若無人的仰倒在地上露出肚子左右扭動。等牠終於覺得被摸夠了，翻身站起來拉長前肢伸個懶腰，悠哉的走到柵欄前輪流聞三隻狗。

三條狗尾巴幾乎搖出一陣風，菲利對我點點頭，我將柵欄打開一次只能讓一隻狗通過的空間，牠們迫不及待衝出去圍住Fifi。我伸手在牠們的脖子前攔一下，示意不要整顆頭貼上去，但沒幾秒牠們又湊近去嗅。

Fifi看起來不太緊張，但被狗熱情地圍著聞好像還是有點手足無措，抖著耳朵一下看看這隻一下看看那隻。正覺得該把牠抱起來或者拉開狗，路德下了指令，三隻狗立刻原地趴下，興奮又無辜地抬眼舔著嘴唇。

看到狗兒們安分下來，Fifi好奇的觀望，突然伸手拍打Aster垂在臉旁的大耳朵，Aster偏過頭，張嘴對著空氣假裝要咬。一旁被無視的兩隻大狗看到小動物們已經開始玩耍，都皺著眉頭一臉哀怨，尾巴討好地在地板上掃過來掃過去。

跟Aster玩了一陣，Fifi似乎膽子更大了，伸出爪子撥弄趴在一旁的Berlitz前肢，Berlitz收回前肢，Fifi又不屈不撓地繼續撥弄，Berlitz索性坐起來，學著牠伸出前腳碰觸對方；Fifi好像想彌補體型的劣勢，立起身體用兩支前爪像拳擊般回應Berlitz的碰觸。

Blackie和Aster趴在旁邊觀看，興奮的吠叫，蹦蹦跳跳地跑開幾步又跑回來，壓低身體湊近Fifi；Fifi嚇了一跳，警戒地盯著牠們往後退，Blackie匍匐前進，討好的再用鼻子拱拱Fifi，Fifi伸爪作勢要拍牠。一狗一貓僵持幾秒，Fifi好像已經確認眼前的龐然大物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放下爪子，但還是小心地盯著牠。

Blackie等不到Fifi回應，往地上一躺，肚皮朝天露出和長相不搭的傻笑，前腳在空中撥動。而Berlitz和Aster看起來還是很想和Fifi玩，一直搖著尾巴聞來聞去，Fifi好不容易看起來準備好接觸Blackie，被兩顆熱情的鼻子一聞，又回頭去找牠們了。

被團團轉的Fifi逗笑，「Fifi好忙。」對路德說。

「嗯。」
或許三隻狗輪流湊上來的熱情嚇到Fifi，牠在三隻狗之間轉來轉去，但只要狗鼻子靠近想聞牠，牠立刻伸爪拍下去，似乎不願意再接近。貓狗之間『互動』了幾輪，菲利絲毫沒有要把Fifi抱起來的意思。我正要把三隻狗喚過來，讓牠們明天再練習接觸的時候，Fifi開始舔Aster的臉，然後是趴下來的Berlitz和Blackie。

我不懂貓。

不管怎麼說，這都讓人鬆口氣。我折疊半人高的柵欄搬回倉庫，柵欄不小心撞到身體側面，也撞到口袋裡的東西。

對了，還有這個。

連忙伸進口袋檢查盒子是否無恙，幸好摸起來沒事。菲利疑惑著看著我，像在詢問我為何停下來。
「我....」手一緊，差點捏壞盒子。「我們去哪裡吃?現在快一點了，在家裡簡單煮，還是出去找餐廳?」

「在家吃就好了。」在家裡比較能顧及小動物們，而且和路德有更多機會近距離相處；現在狗兒們終於沒那麼興奮了，Fifi似乎確認了牠們不會欺負牠，一頭蹭到Berlitz軟軟澎澎的毛髮裡，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
「口袋怎麼了嗎？」問道，然後不知道為什麼，路德聽到這個問句之後馬上把手抽出口袋，像是被電到一樣。

「沒事、我們剛才說到哪裡?喔對了，在家裡吃。等我收好柵欄做個簡單的沙拉。」
不等菲利回答，我搬起柵欄快步走到倉庫放回原位，然後又拿出盒子打開檢查一次。
戒指靜靜躺在絨布襯裡上，毫髮無傷。

走進廚房，菲利已經打開冰箱門在研究裡面的食材，聽見動靜，轉頭問我哪些材料可以用。

「都可以拿嗎？那把最好吃的留到晚上好了。」確認之後挑了幾樣食材，抬頭對著路德咧嘴，把他要的材料遞過去。
「終於來你家了，我覺得很開心。」一想到這裡就笑得像個傻瓜，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傻，於是解釋道。

真糟糕，怎麼這樣就臉紅?

「我也是。」快速說完低頭洗生菜，彷彿那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專注的事。但是菲利想必已經注意到了，他輕聲笑著挨在我旁邊，熟練的混合醬汁。當我抬頭，一小匙醬汁就湊在我嘴邊。

「嚐嚐看？」對路德說，他遲疑了一下才張嘴含住湯匙。伸手抹掉不小心撇上他嘴角的醬汁，又讓他僵了一下，只說了一句很美味就撇開視線把頭低回去了。

被他弄得想笑又有點跟著害羞，著手準備其他菜的時候都還在忍不住偷偷悶笑。
路德好像還活在一百年前，臉皮薄到像紙一樣。

指腹抹過嘴角的感覺久久才消逝，切火腿的時候差點分心切到手，被菲利的驚呼拉回注意力。
噢，真是的，平常的自制到哪裡去了？
麵包、冷盤和沙拉上桌，菲利也擺好餐具，我們終於能好好坐下來面對面，我悄悄碰一下口袋裡的盒子。

現在是好時機嗎？但是菲利正在大快朵頤，還是等吃完飯，在客廳更適當？
正在猶豫著，客廳傳來狗叫聲。在平時當然沒什麼，但是考慮牠們第一次和Fifi見面，還是過去看是否有意外狀況。

「——我去看一下Fifi、」放下食物衝去客廳，發現毛小孩們都擠在陽光角落的落地窗上下跳，連Fifi也貼著玻璃喀喀叫，不知道看到了什麼。

鬆了一口氣覺得好笑起來，往窗外打量：「……外面應該有小動物吧。不知道在哪裡？」

「沒事就好。」我鬆口氣，但是菲利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小動物們拉走。他抱著Fifi，一下摸摸Blackie，一下摸摸Berlitz，Aster也不甘寂寞的舔他。

…..看來今天不太適合，改天吧。

「嗚咩、好了，肚子餓了，等下再回來跟你們玩。」拍拍愛撒嬌的小狗小貓們，趁牠們沒那麼黏了的時候趕緊脫身。
「——下午來做一些給牠們吃的點心吧，也要來準備晚上的菜。」瞇著眼睛對路德笑笑

「好，先來吃午餐。」拍掉他身上滿滿的貓毛狗毛。唯恐四隻動物又黏上來，趕緊把人拉去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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