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

不得不做的事情變多了。
不只要面對更多陌生的臉孔,還得負責根本是在為難他的知識授予行為。
但既然是歐克拉斯的期望,他就沒有辦不到的事情。
latest #27
一聲令下便自動向後梳去的髮,讓總是隱藏在瀏海後的雙眸罕見地露了出來;換下一身寬鬆的衣物,讓那總是慵懶無力的模樣一掃而空。既然要以教師之名出現在他人面前,那麼適度的裝扮也屬必要。

......他也不是那麼喜歡以私底下的模樣去見歐克拉斯,偏偏神族的神出鬼沒實在無法掌握。

總之,在正式授課之前得先獲得學生的名冊,也就是說——他得先去找負責的老師一趟。
轉眼間便來到目的地的他輕敲門扉,卻沒等回應就擅自進入。


「納塔約姆。」
他直呼其名作為招呼。
這天並沒有太多的『雜事』需要處理,儘管辦公桌上的行事曆依舊紀錄滿滿的文字和標籤,納塔約姆今日的工作不外乎是一些草藥的收成日、澆水日、觀察日…這些,亞蘭緹斯雖然有著能夠培養各種草藥的溫室,但可不像烏路西里昂那樣不太需要照顧,植物也能希望母樹的生命魔法而成長。雖然納塔約姆一直都是從事以照顧草藥為主的工作,但自從幾來這後,原先上手到平凡無奇的工作,也因為要重新適應植物的成長而吃了不少苦頭,納塔約姆偶爾會嘲笑自己就像是個『保母』一樣的照顧這些『孩子』。
納塔約姆的辦公室乍看是個書桌後有書櫃的平凡書房,但實際上轉個彎,書櫃的後頭有著自己這些年精心整理的小溫室,方便培育一些需要時常照顧或是新品種、有危險性、珍貴的、實用的花花草草。而今天,納塔約姆就在這座小溫室替水晶百合施肥,即使專注,但還是能聽到敲門聲以及開門後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
「不好意思,請你稍等。」
納塔約姆聽得出這個聲音是誰,至少會直接開門進來的人也不多,不過即使聽錯也無妨,因為人都已經進來了,總不能還應聲要人先出去吧?只好請對方稍等片刻,隨後自己才從容的從溫室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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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的辦公室。
似乎在他的印象裡納塔約姆的辦公室總是如此,寧靜之中帶有祥和,書卷之中藏有生機。伊諾克並不討厭裝飾得體的模樣,即便性質相同,藥草培育室總是多了幾分嚴謹與制式,不如此處愜意自然。

不,也許是精靈一族的天性吧。

「我需要你的學生名冊跟空白紙。」他直切重點,「讓我複製一分。」

怎麼說納塔約姆都應該比他還要早收到通知,他也沒有多加解釋的必要。伊諾克並不在意自己既直接也不帶任何請求的語氣,反正從長久的相處下來,納塔約姆大概也不是拘泥於此的人。
來到辦公室的人就和自己聽到的一樣,是伊諾克,一個在就像住在培育室的天翼族,同時也是主要負責調配魔藥的老師,每當有不小心被學生折損的花草,則可帶下去給他,算是來這之後最頻繁接觸的人吧。不過雖然說是最頻繁接觸,但納塔約姆一半以上的記憶,大多都是那種像是『你好、謝謝、麻煩了。』之類的問候,也算是這幾十年來才有比較像是熟人般的交流。就像今天這樣,非常直接的進入辦公室,也沒有多餘的問候,簡單扼要的說出目的,坦白說這對自己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問題,反而省了不少時間。
「好的,學生名冊就在桌面那疊大約下方數來第三本,另外白紙在右邊抽屜最下層,辦公桌你可以自行使用,我就在後頭,有事可以找我。」
沒有多加思考,僅僅只是點頭平淡的回應後,並用手指稍微示意了幾個方位,接著又一個轉身往溫室進去。
伊諾克隨口哼了個單音出來,算是表達理解。
沒有跟對方客氣的意思,他在納塔約姆指出物品的所在之處時便指示桌面上堆疊的文件一本本懸浮於空中,抽出唯一需要的那本後再任由文件歸於原位。

彷彿是在使用自己物品般地到對方的辦公桌前坐下,張張白紙按照數量整齊地疊在一旁。他翻開文檔後將掌心按在上頭,淺淡的光芒隨之包覆,並在空白的紙面浮現出相同內容的文字。
雖說批量處理才是最有效率的做法,但一張一張複製的同時他也能獲取學生的資料,此刻的費時便是有意義的。

「目前仍在校的學生,有沒有可以用的人?」

一邊進行複製作業的伊諾克淡淡地開口,似乎也不擔心這番話傳不進對方耳裡。

「在藥草學的部分。」
水晶百合的施肥可不是直接一把肥料撒下去就好,因為水晶百合是水根植物,每一株都是根部在小水瓶中,因此必須拿著量杯將藥劑統一在3.5CC後倒入水中,再用特殊的試紙型濕度器測量它的花瓣保濕度,所以是非常需要耐心和細心的工作,但即使如此,納塔約姆依舊有聽到伊諾克隔著書櫃和轉角的提問。
「新生目前還不曉得,舊生應該就那些。」
平靜的簡單回覆後,將手上的藥劑倒入水瓶中後又繼續說著。
「人手不足嗎?雖然不是學生,但斯沛爾也是個不錯選擇,雖然吵了點。」
「斯沛......太吵了。」
伊諾克不只認同納塔約姆的話,還直接給予否定的答案。
雖然職員們吵不吵與他無關,畢竟他大多時候都是一人作業,但伊諾克知道斯沛爾在培育室幫忙時的模樣,甚至他偶爾能聽見對方陷入自我世界時的自言自語。

在輪班制度上偶爾替培育室添點活潑氣氛無妨,但他不認為斯沛爾能安安靜靜地將大半部份的時間綁在培育室裡。

「不過他原先就在輪班的名單裡,也算是有幫上忙。」
精靈族對他來說是很好用的人才,在管理培育室的這方面。
半歛的眼簾下是不停左右掃視的眸,記憶文字猶如呼吸般自由的他要將看過一遍的資訊印入腦海並不是難事。既然納塔約姆認還無法確認新生是否可用,那麼他會將全數列入待觀察名單內。

而舊生們......亞蘭緹斯自己的學生還是比他族派遣過來的學生好控制,值得留意的人才他得抓進藥草培育室才行,怎麼說培育室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那麼舊生,」他頓了會,「協助引薦到藥草培育室,行嗎?」

伊諾克向來都不喜歡親自邀請新血入培育室,儘管那些名單都是他挑選進來的人。
確實,理論上斯沛爾並沒有錯,雖然大多時候會有著職業病般的叮嚀,但他的吵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兼職,似乎時不時就會陷入靈感發想之中,對於精靈而言,這樣『乍看』情緒波動很頻繁的樣貌,實在是太稀奇了,一開始還以為這個孩子生病了,但他表示是因為必須融入戲劇中才能寫出深刻的作品……之類的,這些納塔約姆能夠明白但又難以理解,不過這也是他的個人行為,因此也沒有特別去制止的動作,只是老實說,照顧草藥是件繁雜且細心的工作,還是安靜或是沉穩的氣氛會比較適合。
因此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為確實他也真的能幫上忙。
當伊諾克繼續提問關於人手的問題時,納塔約姆依舊平靜的觀察著水晶百合,並且加以記錄,關於舊生嗎?如果需要讓學生們幫忙當然可以,納塔約姆實際上很支持學生們幫忙,除了推薦過的幾位有天份的學生外,對他而言,即使沒有天份也能從中學習。只是如果真的什麼都不懂就到培育室,造成過大損失的話可就不好了。
「可以。」
語畢,紀錄的本子也與此同時闔上,轉個身走出溫室,接續剛才的話題。
「我想中級的尤伊爾、薩維茲、悖諾,還有高級的海克、布拉倫茲、喬爾,應該都是可以到草藥培育室協助的學生,你自己再斟酌看看,我也只是提供一些想法。」
雖然大多的精靈學生對於草藥的熟練度都頗高的,但納塔約姆在推薦時並不會特別推薦自己的精靈學生,畢竟出發點不同,自然不能用同一標準去評估,再說能讓其他種族的有更多學習機會也是不錯的,這就是教育的意義。
伊諾克並沒有抬頭,正在複製的學生資料恰好停在天翼族的其中一位,腦子裡想的是希望修斯的看照能讓這些小鬼不丟天翼族的臉。

看似專心的他也沒遺漏掉納塔約姆所提的名字,在那之中,有幾個是他曾看過的。在識人的這方面,對於人才的看法他倒是不吝嗇採納他人意見。

「你提出的學生總是值得用,替我知會他們一聲找時間到培育室報到。」
他平靜地開口,對於納塔約姆所提的人選沒有多加猶豫。雖然就資質上來說精靈族的學生會更擅長這類型的工作,但,能納入的新血總不嫌多。

「......雖然歐克拉斯讓我接替你一半的作業是為了減輕你的負擔。」論及他最重要的神時,伊諾克的語氣放緩了些,「可如果你能來培育室協助學生實習,效率會更好。」
「有這樣的機會,我想那些學生也會感到開心的,不過要注意的是悖諾很喜歡自行調製藥水來實驗,雖然在培育室是以照顧為主,但也要多注意他有沒有在打什麼主義。」
雖然納塔約姆並不排斥學生自行做實驗,只是在技術或是觀念尚未純熟時,總是會有危險的。
看了一眼伊諾克複製著學生資料的進度,納塔約姆也從書櫃中找了上周水晶百合施肥的紀錄,兩份資料要做比對確保這些草藥都是健康的,以及藥水對於它們的適應度,當然在這樣看著資料的過程,也沒漏掉伊諾克的話,同時平淡的回覆著。
「參與學生教育的部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部分,我會的。」
看來今天的施肥也沒有問題,納塔約姆闔上資料,並將這次的資料和上周的資料一同收進書櫃。
對於伊諾克的提議,實際上納塔約姆多麼希望能夠陪伴每位學生的成長,只是說難聽一點,自己的年齡也有了,雖然說在精靈入土前都會有一種直覺,如今自己也還沒有生命走到盡頭的感覺,只是這種事很難說,等到真的有那種感覺就太遲了。
「那倒是有點麻煩。」
他語氣平穩,似乎對此不以為意。

畢竟有他在場的藥草培育室基本上出的任何問題都不會是問題,但伊諾克也不想讓小插曲傳到歐克拉斯耳中。不論千年萬年,亞蘭緹斯的藥草培育室都必須是完美無缺的。

學生名冊的複製接近尾聲,伊諾克仍是不疾不徐地進行,絲毫不認為自己佔據主人的座位有何不對。

「那就好,有空的話就下去吧。」他直言不諱,「需要歸國的時候會提早說嗎?要找頂替你的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當然,能活得越久越好。」
順手整理桌面,也不會因為辦公桌的座位的使用權被理所當然的奪走而有一絲不悅,畢竟本來就是自己先說可以任意使用的,再加上對方確實正在忙公事,且對於伊諾克的話不加思索的回應著。
「有空我會的,如果我要歸國會按造正常程序申請,這點你可以不用擔心,應該不會太臨時,不過頂替的人基本上母樹當時就是請斯沛爾來協助我,或許未來他也將頂替我的位置也說不定,相信到時候母樹自然會有打算,至於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活久一點,但這種事也不能強求的。」
納塔約姆冷靜的說明每道問題,即使是和自己生命有關的話題,他依舊從容面對。
「實在不太能想像斯沛爾接替你職位的模樣。」

他不帶感情地說,要論穩重與沉著,斯沛爾跟納塔約姆差多了。但若是斯沛爾能做到像納塔約姆一樣的冷靜,那麼剩下的百餘年生命倒是能讓他放心地運用。

完成最後一位學生的資料複製,伊諾克闔上文件,並將複製出來的文本以憑空生成的細線捆好。這回他需要的僅僅是各族派遣過來的新生資料,其於本校生的資料在當初評鑑成績時他就拿了一份,沒想到讓他現在省下不少功夫。
「不過也是,就像天翼族不能求死一樣吧。」
生命本該擁有週期,可惜天翼族並不屬於其中的輪迴。但他並不討厭漫長無盡的生命,他反而得感謝自己身為天翼族,是唯一能夠長久助神一臂之力的種族。

「你要是離開,我會覺得可惜。」
他站起身,這才將那毫無波瀾的淡色眼眸望向納塔約姆。與時間流逝無緣的他本不會為了誰的死亡而有所感觸,只是,能與他相處百年以上的人也不多,終究是會為了可靠之人的離去感到些許惋惜。
「我相信斯沛爾會成長的,只是時間問題。」
看對方闔上文件,也在此同時將文件拿起,雖然不知道斯沛爾什麼時候會有所改變,但不否認他在進行有興趣的工作時的專注力和認真,雖然目前定性還是不夠就是了。
「不好意思,沒替你送上一杯茶水。」
見伊諾克起身,那麼也是送客時間了,納塔約姆也不認為他會有興趣多留在此。
「生命並不在乎多長久,重要的是能在受限的生命中做了些什麼,身為精靈的我能活到現在460年也算有些長度了,然而卻是在最後的這一百多年,我才找到我真正的價值,這樣就足夠了,如果時間到了,自然也要放手,不帶留戀才能傳承。」
「別在意,我也不需要。」

他們不是什麼悠哉喝茶或是互相招呼的關係,更何況伊諾克從來不走這套。收回視線後他繞出對方的座位,對於斯沛爾的部分就不再討論,他只需要抱持開放性的心態等待對方數十年後的成長。

「真豁達啊,你。」
來到對方身側的伊諾克稍抬下顎望向與自己相同不帶過多感情的面容。
「如果擁有死也不想放開的東西,你也會不帶留戀嗎?」

他的話語並無任何揶揄或是玩笑,僅僅是提出單純的疑問。天翼族不懂細膩的感情,但在執著的這方面卻是種族之最,所以他能夠用盡手段得到一切,只為了達成自身所望。
這樣的對話內容,搭配雙方都沒有笑容的表情,說是什麼嚴肅至級的話題也不為過,不過這些話題對於納塔約姆而言,與其說是嚴肅,不如說是自然法則上的問題。
「如果真有那天,到時候就知道答案,或許我的答案會有所不同。不過真的走上盡頭,即使留戀也無法挽留,不如就順著生命起落,該放手就要放手,這樣反而更輕鬆。」對於擁有近乎永恆生命的天翼族而言,如果遇到不想放手的事物,只要有心,花上幾十年、幾百年而得到並不是問題,但對於只有有限壽命的生物,則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爭取,最後大多只能抱著遺憾,與其離別時帶著憂愁,不如從容放手讓自己能夠擁有笑容。
「是嗎?」
伊諾克並沒有補充更多的話,僅僅是以疑問作為話題的結束。
生命終有迎向死亡的一天,這點不論是誰都很清楚。雖然無法確認是否所有精靈族都擁有跟對方一樣的坦然接受死亡的態度,但他姑且將其視作種族的天性吧。

短暫停留的視線再次挪開,伊諾克筆直地朝著門口走去,而在離去之前他也不忘叮嚀方才所提的事情。

「舊生的部分,交給你了。」
擱下這句話後,他便消失在對方面前。
「好的。」
簡單的點頭就當作是禮貌上的護送對方,隨後也從後方書櫃拿取舊生的資料至辦公桌翻閱,今日事今日畢,畢竟這天並沒有太多雜事,因此簡單的聯絡時間還是能夠排上,但儘管如此,納塔約姆依舊在今日的行事曆上為這項工作劃上註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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