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機,在艙頂不甚明亮的燈光輔助下找到相簿,點進去,滑到最久以前的紀錄。他幾乎不照相的,所以就算是好幾年前的照片,也沒花上他太多時間。
那是張乍看之下會讓人以為是失手拍下的照片,視野偏斜,畫面同樣模糊不清,晃動的色塊拉出了一道軌跡,定格在冰冷的螢幕裡。
「叔叔,這是誰?」右手邊傳來了小小的聲音。
他坐在靠走道的位置,隔壁是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或許是剛上機的時候睡夠了,現在精神好得很,一雙眼睛亮亮的,在黑夜的映襯下晶瑩剔透。
赤井發現她有著一雙與降谷極為相似的眼睛。冷靜,並且自信。
他笑了笑,將手機螢幕轉向小女孩,方便她看見整個螢幕。
「是個對我來說曾經很重要的人。」
曾經。對於已經能如此冷靜地吐出這兩個字的自己,赤井其實是有些意外的。但他也隨即釋然。
赤井並不否認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事實上就算是仔細觀察,要辨認出手機內那人的身體特徵還是很困難的。最明顯的那頭金髮也在光線與晃動下變得黯淡不清,而他拍下的甚至只是個背影,灰色的西裝像是將與陰影融為一體,收束在相片的角落。
赤井幾乎沒有留下與降谷有關的東西,除了檔案室一本本的報告和已經褪色的回憶,剩下的就只有這張相片了。
或許就是無法看清他的面容,這張相片才讓赤井保留了下來。
那明白地彰顯出了他的矛盾。他想念降谷,卻不願意想起他。所以他盡力忽視掉降谷曾經存在過的所有細節,卻隨身攜帶他的身影;讓他淹沒在相簿深處,卻又清楚,只要他想要,動動手指便能隨時將降谷勾回來。
赤井不由得想起和降谷最後一次私下見面時,他留給自己的評語。
「卑鄙的傢伙。」帶著那樣諷刺、陰冷,並且隱隱含著憤怒的笑容。
懷著些許黯然,赤井微微牽動了嘴角,以一種近似漫不經心的態度踏上了日本這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