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ent】《妖精市集》
海難以結冰。
因含鹽量與海水體的冷熱循環,要讓大海結冰,需要遠較一般水體凝固更低的溫度。從河口流向海的內陸浮冰,逐漸染上鹹味,緩緩在碼頭畔漂浮溶解。
參雜鹽粒的風從水平線吹向內陸,澄澈透明的推船入港,也把站在碼頭的人群吹得發寒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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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站下去會得風寒,還是夏天再去阿緹密絲沙灣吧。」尤爾根摀著凍紅的耳多,關節也透著紅,但手背卻是由青色血脈分瓜的慘白。他對站在木板搭建突堤的佛洛姆說道,岸邊的風很冷,但不至於凜冽的讓人想盡快逃離。
佛洛姆繼續站在突堤上,像是看不見四周來往的水手與搬運工,安安靜靜站在最靠近海面的一角。還不到尼格理塔下雪的時間,她卻像是過早堆起的冰柱,白的幾乎跟沉重灰白的天空融為一體。
尤爾根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套,猶豫了下再次放了回去。
「佛洛姆。」
他邊叫著,走上搖晃但又異常穩固的木板橋,拉住看著天空出神的佛洛姆。
兩人混進貨品與商人的浪潮,進了熱鬧的市集。如果是陽光明媚的天氣,各式放在木箱裡的貨品會反映光的顏色,形成一股濃烈的色彩,鮮豔而泊泊地向內陸流動,無數的色彩相互推擠充斥大道,在馬車嘶鳴間滾滾流入商家;而在陰冷的天,顏色的區分變得模糊不清,一切都是冷色,緩緩肅穆的覆蓋港區。
「哈伯馬斯,我自己能走。」
「怕妳是看天空看得發呆,不小心走到海裡就糟了。」
「海跟天不一樣,在怎麼糊塗也不會搞錯。」
「如果是妳,這種話就很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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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洛姆沒有看著尤爾根。她的視線只是禮貌性地看著尤爾根的方向,焦點奇妙的在他的臉上滑動,最後望著人潮的遠端。這樣的視線讓他害怕,讓尤爾根鬆開握住佛洛姆的手,改拉著她的披肩。
煉金術協會發放的深色斗篷被拉得發皺,卻更凸顯了橫過雙肩,垂過胸前的鮮紅勛帶。束住勳帶的變石因從擠過人流間的光線映出紫紅,經過商家燃著的燭火變成了綠色。
「也差不多黃昏了。」

佛洛姆點頭,冷不防地回頭又看了一眼海的方向。但因被人群遮掩,只看得到接近地平線的一點波濤。
「你看天空,是什麼顏色?」
「今天是白色的吧。看起來快要下雪的樣子。」
海風很潮濕,黏膩的裹在風中稀釋海水的鹹味,吹在身上都不禁要擔心衣服會不會因此濕透。但這與下雪需要的水氣不同,徘徊在人群間的濕漉會結冰,但不會結成雪一般的冰晶。
「雖然是陰天,卻是光譜上的一個極端。」
「的確從描述上聽起來很矛盾,明明是光線不足的陰天,呈現出來的卻是強光代表的白色。不過比起可能會下雪的白色,天空還是藍一點的好。」
從港岸開始的市集,會流入街道呈放射狀的鎮中心。比起港區的海鮮魚貝,越是往鎮中心,販售的食品也逐漸改為蔬果,最後是肉品熱食;一捧捧的炸薯片包在褐色的紙張高掛攤商,旁邊緊鄰賣杏仁糖糕的麵包店,杏仁焦黃酥脆與麥粉的氣味蔓延街上,和豬油肥膩的血腸香氣混和;牛油和乳酪在更旁邊,獨立成一區的販賣,卻因為商家與攤位相互擁擠,看不出和水果還有鮮花區的界線。製作假花的女工們圍在熟食店外,拉著漿得過硬的裙擺吆和或煮蕪菁或炖淡菜,再包一些香芹等等複雜的名字。修築屋頂的工人和抹泥灰的油漆工簇擁成堆,不約而同的全往附近的小酒館前進,伴隨餐館的門拉開,濃湯、煎羊排、醃漬李子根啤酒花的香氣流瀉。
佛洛姆只顧著走到陣廣場,在一片褪色而熱絡的市集穿梭,又如可以避開一擁而上的氣味,輕快無聲的和一群洗衣工擦肩而過。
「藍,是很新的顏色。」
「說什麼啊,難道很久以前的天空不是藍色的嗎?」
為掩飾無人懂得不安,尤爾根故意的笑了,但他繼續抓著夥伴的斗篷,像是深怕自己會走丟一般。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到加萊,或該說作為煉金術師,加萊是定期補充材料跟交換資訊的地點。然而尤爾根還是害怕與佛洛姆分散,他害怕兩人分散後,佛洛姆會徒勞的舉目張望,最後一言不發的自己回去。
「但早在千年之前,世界上大多數的語言中,並沒有描述藍色的字眼。」
「為什麼?」
「因為不需要。」
「怎麼可能?天空是藍的,海洋是藍的,大部分的湖水是藍的,小河與溪也是藍色,只要描述物品或是景觀都必然會使用到顏色,沒有形容藍色的詞彙,不就不能說明天空與海了嗎?」
還有她的眼睛也是藍的。
深邃卻又脆弱至極的藍,宛如天生就必須拒絕萬物的非自然澄澈。佛洛姆雖然看得見人群,也能分辨人的長相和五官,但她沒辦法把涵義跟看到的東西結合,她能做的只是純粹的「看見」,無法「觀察」更無法體會其中的「意義」。
「但你舉例的水體跟天空並不是持續或永久不變的藍色。如果舉例像是花、果實或生物,在自然中極少數是呈現藍色的吧。」
「那以前的人怎麼描述天空?」
「他們利用光影,以黑跟白作為基礎色調,拿明暗說明天空的狀態。或是他們會用近似某種花草或已知事物深淺的程度,寫出如『紫羅蘭色的天空』跟『像酒一樣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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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除色彩只以光影形容,猶如只站在明暗的軸線上窺探事物的輪廓,以物為物,不去考慮色調使物體有如何的氛圍,失去飽和的立體,讓思維中對世界的解讀停留在貧乏的二元。
「簡直像是對顏色視而不見啊。但就算不是保持著絕對的藍色,人們應該會知道有一種藍色的『狀態』存在,為了描述這個狀態,也該會創造足以描述藍色的詞語吧。」
「嗯,這點沒錯,以前人們與我們能看見的顏色基本上是一模一樣。他們看得見藍色,卻沒有創造足以包含藍色意思的詞彙。」
「不可思議,明明是擺在眼前看得見的事情,但所有人都選擇了停止思考……」
尤爾根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意識到著個話題和佛洛姆的狀況極為相似,兩者都是看見卻無法解釋最後失去意義
最初認識佛洛姆時,她的狀況還沒有那麼嚴重,但隨著本該是對她最好的安逸環境,卻不知為何讓她的狀況越加嚴重。
她最初只是恐懼人群,變成了憎恨人群,隨後無視人群,最終無法再識別人類。
「沒有人停止思考,只是因為沒有必要去描述一大片捉摸不定的虛無,才讓描述藍色的詞彙遲遲沒有出現。」
佛洛姆平淡說道,邊拉開馬車車廂內的窗簾。原本兩人身上的顏色難以分辨,只能靠著陰翳的光芒看出明暗,而當冬日的落陽照進車廂內,一切都變為橘粉的色調。
「因為還不需要,所以用來形容的詞就沒有被創造出來?」
「當人可以精確的控制顏色之後,描述顏色才產生的真正的意義。」
馬車駛進森林,陽光很難穿透進樹林,只在森林最外緣時描著樹幹邊緣閃爍粉白、腥紅、乳白,再來只剩掛在車廂左右的煤油燈照亮森林。燈光下景色波紋閃閃,都帶著森林的蒼翠,佛洛姆的指甲也染上一點綠色,藍綠如珠光的色澤帶有涼意。
「因為可以人工操控與合成,怎麼更準確的區別元素之間的差異,才讓稱呼顏色的字彙越趨豐富。就跟越是把事物剖析成單位,為了清楚區分,促使語言在這個領域上必須更加精緻化──」
「是一樣的道理。」
「這麼說來,的確用一句話蓋含語言中藍色出現的原因,就是『需不需要』罷了。」
像是佩服這個結論,尤爾根滑稽的頻頻點頭,但心中的不安卻沒有消失。只是因為需要或不需要,就放棄了理所當然可以看得見、感受得到的事物,給人一種滿是痛苦的印象。
因為對她而言,指甲油的顏色不是美觀,而是用來把自己和世界區分開的「需要」;同樣為了活下去,她「不需要」判別自己為人,令她對人類的敏銳度也逐漸退化。
「顏色還真是從苦難中出生的啊。」
沒頭沒腦的說了結論,尤爾根看著森林遠方的一片金霧,慶典般的歡騰和熱鬧聲響有如是加萊市集喧囂的延續。
「而正是為了指稱痛苦和危機,所有的語言之中,『紅色』都是僅次於黑跟白之後被創造出的詞彙。」
「苦難是推進創造的最快捷進,但一個不注意也會變成退化的源頭。」
並不知道尤爾根為何突然這麼說,沒有聯想到自己與這番話題的關聯性,佛洛姆也望著窗外那片金霧。直到馬車遠離那片夢幻境地,兩人相當有默契的誰都沒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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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飛翔跟墜落的本質很相似,只是一個的結局是死亡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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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stqin1013: 窩肥來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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