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商人說,只有被改變了生命的人才能得到購買權,因為喪失了真正的宿命。
我被改變了什麼?就算如此思考,空有歌唱和作為祭品才能的我,也不會是世界上幸運的那類人。
人就連掬起水飲用都是如此困難重重,更別說運氣了。
面具可以讓自己成為他人。那聽起來幾乎和楓糖一樣美好。嘗試也不是損失,畢竟,要是舌尖能舔上楓糖的玻璃罐,總比碰都碰不到要好。
我,並不想成為我。
我,是世界上一團無足輕重的棉絮。
我,唯獨不希望成為的是,我。
這個面具啊,要用命來換。
我問出了條件。
什麼人的都可以?
什麼人的都可以。
什麼方法都可以?
什麼方法都可以。
他確認了條件。
我用歌和火籌措出了購買的錢幣。商人的表情卻不愉快。像含著垂死掙扎的期待落空、
更像得用手去握住無柄的毒刃吞下似的。
不成功便成仁。但我們都是沒有選擇的。
一開始,成功就不存在。
我被拿下祭品的標籤,換上了無法窺視正面的面具。
那其實不比標籤舒服,但戴上就能抵禦冬日的風和夏日的太陽,已經足夠好了。
我搭上商人的手,他說,他是名為胡安的神父。
「商人是你的面具?」
「是的。」
旅蛙和神父攜手的日子是五個春季、五個夏季。六個秋季,於第六個冬季劃下句點。
劃下的句點滲出了黑色的墨水。
——他看見自己的喉嚨被點燃、某種權利也是。
灼燒感逼出了他的淚水,連面具都無法自己戴上的人流出的淚,觸動不了任何東西,更別提澆熄火焰了。
這世界,並沒有寬容的餘裕在。所以只能用其他人做盾,去面對那份苛刻。
清單列:懷錶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即使跪下哀求,壞事也不會變成好事。
即使大聲哭嚎,死者也不會從星星降下來安慰生者。
即使找到了愛,也不會是純潔而等值的吻。
他想,他確實如此說過。
「利用、崇敬、信任、尊重。這四種東西全是分開的。」
而說出口的他一直是被利用的那個,也習慣了。
但他至少能選擇是被哪方利用。多麼消極的想法。但如果不這樣讓自己好過些,恐怕他會直接在陽光下崩塌,即使是在秋日的太陽之下。
而他也只在那次真正的動怒了,即使沒那個意思,但被說的像還有被利用之外的選項似的,讓他卻步甚至害怕。
無法給予信任是因為從沒接受過,更別提給予。
為了掩飾害怕所以憤怒挑釁。
為了掩飾可悲的羨慕而乾脆的說著自己也能解決。
他注定和那類人處不來。互吐晦氣就是指那次狀況。或許離討厭差不了多少,但仍不是討厭。
討厭是能令人動手,使人毀滅的情感。
喜歡是能令人動手,使人甘於奉獻的情感。
他想,自己或許只有後者。他沒有想要主動毀滅過任何東西,而奉獻對他而言像是本能一樣。
即使被替換了詞,意義仍是大同小異。
他第一次在夢裡笑了出來。腳下是被挖出光芒的星體屍骸,他踩在那山丘的最上之處,用朽木般的聲音唱著歌。
絕望的。
他在公園的長椅上醒來。
紅圍巾鬆散的纏繞在頸上。他伸了懶腰。因為血緣和體質的關係,他的恢復狀況不算差——在熬夜工作、飲食失調的狀況下已經足夠快了。
他看向自己的掌心,那像極了十九歲少年,而不是二十九歲。
不特意換上那些衣物和掩飾容顏,大概也不會有人想相信他能解決問題,誕生於世十九年的人類太脆弱了。
話雖如此,越過二十這數字,增加的五,遠比之前的二十要承載更多重量。何況他已快邁入三開頭。
他捏上自己的面頰。
這並不是單純的娃娃臉,就如同他詭異的聲嗓一樣,是某種代價。
思考的同時他忍不住打了噴嚏,早晨近午的平日公園的人少的很。
和冰淇淋車要了兩球楓糖口味的冰,他舔著又回到了已被佔據整個上午的長椅上。白色的油漆很襯秋日,火橘色的葉子躺上漆黑的膝,沒有被揮開。
他放棄舔拭,改咬下部分去咀嚼,今天煮點紅豆也不錯,放入砂糖煮上一段時間,根據水量會成為餅的餡料或湯,但兩種他都喜歡,或許該煮兩鍋。
而當他終於提著食材的店門口後才發覺不妙——同居的孩子在店門口咬著聖代,用塑膠杯裝著的外殼上,印著市中心那家裝潢名貴的過分店家的名字。
「……我以為你還在上課。」
「有人來找你喔,看起來很火大。」孩子指指桌子對面,是有點交情的傢伙,看起來面色比自己平時還不善多了。可能是用上了麻煩。
「唷。」他怎麼說怎麼心虛。
「我說過別增加我的工作吧?」一邊抱著怨恨,他一邊打開公事包。
「讓我們談談你嘴角留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