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髮的前輩手上似乎總有那些能和偵探小說抗衡的案件。
不知道是第幾次接到,也不知道是第幾次懷疑自己是否被前輩討厭的你卻仍是接下了--說是詳談後覺得無法處理的話,要推拖也行。根據字跡,你總覺得這次的委託人或許在這件事上會相當果斷。
委託人的家並不特別豪華,但窗上的玻璃都是以彩繪樣式去布置裝潢。
走廊上的裝飾架有許多東洋物品的裝飾,不限扇子、青銅鈴、卷軸、帛畫、陶瓷。
有個鑲銀的盒子被打開來,你總覺得那盒子,特別不妙。
進入會面室後有股奇異的感觸像在打探你一般緩緩旋繞著,但以視覺來說你沒發現奇怪之處。
委託人穿著整齊的三件式禮服,淺灰的馬甲搭配深黑的外套並不奇怪,但他戴著頗有東洋氣息在的面具,見你進來也不脫下,只是把原本就在的笑容勾的更大了。
煩葉君╫比菲菌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對方臉上的面具以及空間本身的奇異感事實上的確讓他感到有些不適,但他選擇忽略那股不適感。
雖然打從接手前輩手中案子的那一刻他就有心理準備了,但這次前輩也說過:「如果詳談後覺得無法處理的話,是可以推託的。」所以至少這次還是有點轉圜餘地的吧?
不然總是接到一些別人不要的棘手案子,感覺自己真的會短命也說不定。
一邊想著,他朝眼前的人禮貌性地行禮。
「艾斯克林,負責您這次的委託,並由偵探社派來與您了解委託內容詳細。」
「貴社習慣說謊嗎?挺不錯的閒情逸致。虛假的名字足以成為對您自我的介紹,那麼,我想我加點焦油在自己的話裡也行吧?」
委託人輕輕打了呵欠,在這之後則翹起腿,自衣袖中翻出了本應不在的雪茄,沒有點燃。
話說的難聽,但他仍做出了請坐的動作。仍是笑笑的,難捉摸的很。
「您聽劇嗎?有的話,是什麼樣的?您看起來不會喜歡莎士比亞。」
他魔術似的用從另一邊的袖口翻出雪茄剪。
「我在找一本劇本,它名為舒該安魂彌撒。」
聽著對方的話,他倒也沒有覺得被羞辱的意思,反而內心對對方多了幾分警惕,儘管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偵探社並沒有告知委託人派遣的偵探是哪位,否則對方也不會要求自己自我介紹,他也只是很臨時地接到這分案子,並遵照著時間來到指定的地點罷了。
那麼對方是怎麼知道自己報的是假名的呢?
「如果您感覺被冒犯的話請容我道歉。」他姑且還是坐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您是憑什麼認定艾斯克林是個虛假的名字,即使那有些令人受傷,但撇除這點就事實面來說,無論我叫什麼名字,只要我的身分是您所委託的偵探社所派來的偵探,都不會影響您的委託,畢竟您並無指名,對吧?」說著的同時他也回以一個禮貌的笑容。
煩葉君╫比菲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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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未進過劇院聽劇,不過曾經讀過幾部作品的劇本。」算是在研究火器以及幫安德烈找書外的小休閒吧。
「……至於莎士比亞,確實稱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只是硬要說的話,比起莎士比亞他大概會更喜歡莫札特。
而當不熟悉的劇本名稱出現時你見他似乎思索了一會才回答:「可還有其他具體關於劇本的資訊?作者、內容或是劇本的封面,只要是您知道的資訊。」
他突然的發出笑聲,卻又很快的收回,像被取悅了一樣。
「假如真的覺得被冒犯了,那您也用不著坐下了。」他點燃雪茄,卻沒有放進口的打算,就那樣至於煙灰缸上讓它靜靜燃燒。
煙緩緩上升消散。面具後的眼睛有著奇異的碎光跳耀。
「人的過去不可能完全埋葬,尤其是,您現在的境地由人刻意造成。不論是愛著的,還是作嘔的那位,只要您忘不了,那份執念總會暴露。」
「何況您特別敏感。」
「呀,扯遠了。那本歌劇由義大利人本韋努托·切蒂·波迪吉爾著於1768年左右。」
他又恢復了一開始,那能稱之為沒心沒肺的笑容。
「它從未出版,據說也只上演了一次;它上演的時候,曾在聽眾中造成嚴重騷亂,導致數人死亡或下落不明。」
「作曲者被控異端罪嫌、遭到逮捕,也有人說他後來逃亡到法國,幾年後默默無聞地死去。不過,據審判記錄記載,他已於1771年被處死;按照一些博識洽聞的音樂家看過曲譜後的說法,劇中有某個部分是」
「根本不可能演奏的。」
「哈,真是……才華橫溢的波迪吉爾。聽說他發明了某種新的樂器和演奏方法,但他的發明後來也失傳了。目前,只在大英博物館、法國國家圖書館和梵蒂岡的Z級藏品裡收有本書的抄本。但我要找的是正本,偵探先生。」
「內容則是講述了一家人為尋找新的故鄉而在群星間旅行的故事。聽起來倒溫馨的很。」
他慢悠悠地從袖口抽出兩張票,時間是明天,地點是威尼斯的一家劇院。
「有個歌劇團說是有正本,並要免費演奏給民眾聽——我所知道的就這樣,少的很吶。」
目光落在對方點燃了卻沒放進口中的雪茄一會,又直勾勾的望向對方的面具,金眸裡似乎看不見任何動搖,不如說那雙眸裡冷靜的幾乎沒有情緒。
「雖然有聽說您是位劇作家,但從方才的話聽來,莫不是您還有研究占星學或東方玄學?還是說您在試圖模仿街頭術士?」臉上仍是那抹看似親近實際又有距離的禮貌笑容。
他知道,父親在自己離開家後所做應對是不可能有差池的,自己的存在於羅西家族中應當是被抹滅的。
知曉真相的,只有留下來的人,眼前的人是不可能會知道什麼的,可對方卻明顯表露出「我知道」的態度,那讓他除了警戒外還多了股說不出的不適感。
但至少現下對方沒有向自己表露敵意或額外的威脅,所以他判斷委託人不會是羅西家的仇家,也不是刻意要針對自己,否則當初對方也不會不指名探員前來會面。
思及至此,他淺淺的吐了口氣。
煩葉君╫比菲菌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假名也好、過去也好,對方都沒有說死,再說,誰會沒有過去呢?
硬要說的話對方也只是說些模稜兩可的話,並非直接指著自己說出自己的名字並道出真相,若要說對方有其他目的的話……
「如您所知,今日是前來與您面談您的委託的,並非前來問占,無論您是副業或是模仿——」他從口袋掏出兩顆牛奶糖,「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能付出的報酬只有這些。」說完他將牛奶糖置於煙灰缸旁。
「那麼,避免委託被反委託,就此打住吧。」話語中隱隱透露出他不想深入的意思,雖然聽起來腹中對你有許多臆測,但看得出來他看在你是委託人的分上並沒有把話說得很難聽或是想起衝突的意思。
而在聽完你對於劇本的解說後你見他瞧了眼你手中的票又垂下眼似乎在思索什麼,過會,你與他對上目光。
「曾經如此造成騷動的歌劇要免費展演,民眾和政府卻沒有反應嗎?」他提出疑惑。
話是這麼說,他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本劇本就是。
「這副身軀的話,是的。」他挺惋惜似的晃晃手指間,根據他的角度,那似乎會是你的頭顱在那之上。
「人是聰明的生物、更是工具,就像您會成為解決事情和案件的工具那樣。但也因為那份聰明造成了阻礙,不用口舌就無法言語,沒有言語就難以溝通理解。這也是保護--以言語為基準,分出是否為同類,這點可是很有趣的喔,可惜場景不對。」他拿了糖,撥去包裝後丟進嘴裡咀嚼,你能感覺到他挺滿意「我打住吧,如您所願囉。」
你總覺得這傢伙像極了個太寂寞的人,一有機會就扔出話語尋求回饋。
「很簡單,政府被收買了。邪教徒和狂信者們可都是精打細算,尤其是在威尼斯和羅馬的,聽說連王室貴族要員都有他們的影子呢。」
「而且,這件事對被免費的奢侈娛樂沖昏頭的民眾來說,不重要吧。戰爭後的每個人都只想享樂和忘卻。」
「黑暗最容易在這種時候孳生不是?」
「…………」將男人的舉止紀錄於眼底,明顯對方的回答和動作裡有些什麼西翹,但他總覺得這時候自己還是不要深入去思考比較好,至少這時候不要。
他並沒有打算要去對對方的實際身份刨根究底的打探或了解,只要目前自身生命不受男人威脅,他們就還會是形式上的主雇關係。如同對方所說,他是工具,而對方就是使用工具達成目的的人,至於案件結案後的事——就等到時候再說了。
雖然他老覺得最近總有些事情會偏離本來該行走的軌道。
在你回答問題的途中,你可以發現他在思索時難得眉頭緊鎖了一下,只差沒在同時間發出一聲咋舌聲。
而在你反拋出問題的同時,雖然微乎其微,但你確實聽見了一句咕噥:「還沒跟你難產過……」不如說從一開始本質就是黑的,也不需要引誘發黑。
煩葉君╫比菲菌
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似乎也沒注意到自己說溜了嘴,一邊思考著要不要踩煞車的同時,他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那麼,您想得到那本劇本的理由是什麼?」如果那種危險的手鈔本真的存在還要演出的話,他不認為想得到的人會真的單純地只出於想要收藏。
「而且,您告訴我這些資訊,有想過我可能會拒絕這次的委託,或是反想摧毀那本劇本的手抄嗎?」雖然理論上他沒有正義到會去摧毀物品的程度去,但假使對方有心利用劇本,當場拒絕委託他還是做得到的。
應該可以吧。
「喔,有啊。您拒絕的話那就去找其他人就行,我想想,另一派狂信者如何?還是窩藏在紅色貢拉多上的隨機殺人犯?或者羅馬、威尼斯的黑手黨家族、啊,他們最近的繼承人還真是私下瘋到恐怖,我都想移民了,算了。」
他搖搖頭卻又無所謂地說,還貓下身,戳了幾下還在燃燒的雪茄。
「至於目的喔,我想吃掉它。就這樣。我對樂理不通,要去演奏也不可能。」
「而且那種東西亂毀掉的話,誰都不能保證您會不會出事喔,這我是認真的。你們偵探社有個叫雅科坡的吧?叫祂處理啊,祂專家欸,您有看過他妻子就知道了,隨手一捏我就會掛掉......喔,當我沒說,你沒聽見。」他尷尬地笑了一聲,朝你比了一個叉。
「總之,您拒絕我就找別人,您不會還要說什麼,這太危險了,我這樣不道德吧?要怪也得怪會為錢出賣道德的人,而我,不想去責怪或喝止呢。」
或者羅馬、威尼斯的黑手黨家族。
聽見關鍵字的當下他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頭上的呆毛卻像是出賣似的晃了幾下以證明他方才確實震了一下。
安德烈......
腦中浮現出熟悉的人的名字,他交合雙手並垂下眼,預備脫出口的拒絕之辭也被吞回肚裡。
對方沒有明確的說會去找哪一方幫忙,撇除掉男人說了一個他不太能也不想理解的理由,還有對方跟前輩(或許還有妻子?)那一聽就很奇怪的三角鳩葛,他更注意的是對方所說的『那種東西亂毀掉的話,誰都不能保證您會不會出事喔』,這句話某種程度上暗示了它不只是普通劇本的危險性了吧?就像之前圖書館事件一樣。
扯上邪教的事件往往都會伴隨著一些難以言喻東西,同時也是自己一開始想拒絕掉的原因之一,這太容易偏離軌道了。
但,哪怕只有一絲機會,他也不想讓安德烈陷入險境,就算他相信安德烈或許有辦法解決也是。
思及至此,他鬆開了交握的雙手。
「表演時間是什麼時候?」聽起來他妥協了。
「嘿,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頭髮用頭髮表達的?我說中了?果然搬出那兩家的人總會中一個。」
他像贏得了遊戲一般愉快的低笑起來,同時終於把剩下不少的雪茄拿起,放進了嘴中,吐出菸圈。
「你該學會發怒或無視的自信才行。沒有人跟你建議過嗎?算了。」
「............」聽見對方的話時他無言地瞥了眼自己那聳立突出又彎曲成漂亮形狀的呆毛。
他真該找一天把它拔掉看看的,雖然尷尬的是他每天起床翹的好像都不是同一撮呆毛,所以他不太確定今天拔了一撮明天會不會又翹另一撮,還是乾脆應該剃光頭?
.........
..................
..................還是算了。
由於一秒被自己想像的畫面可笑到,他決定放棄治療讓頭頂的毛繼續出賣自己。
「我現在並沒有對您發怒的理由。」語氣和表情同樣平淡地,你聽不出也看不出他說的是不是事實.這次連呆毛都沒有出賣他。
以前確實有人說過要自己學會生氣,然而他到現在都還是沒能完全理解為什麼大家都要這麼建議自己,他自認自己的底線被踩到時,也沒跟對方客氣過什麼才是。
就像假如,假如對方做出了足以讓自己發怒甚至是揍幾下也無法解決的事情——嗯,也沒什麼,多揍幾下不要揍死人就好了吧?
還有剛剛對方是不是有說了什麼,喔,前輩的妻子隨手一捏之類的?拿這點來威脅的話估計對方會安分一點不要太出格?
「明白,那麼明日下午三點三十在劇院門口碰面?」
「三點三十?可以啊。」
倒是很快的答應了你,但他的笑容很明顯的,帶了點惡作劇的意思進去。
「你有討厭的形象嗎?過度的豐腴、過度的蒼白之類的。或者喜歡的形象?」他把雪茄直接擰熄,看起來也沒有再玩一次從袖子變出的把戲。
「我可以找找看,反正我明天估計就不在這了。他也只是隨便試試......」
而後面這句更像自言自語。
他注意到對方話語裡的奇怪之處。
討厭或喜歡的形象?還有明天就不在跟隨便試試又是指什麼?是指對方明天準備變裝赴約嗎?
本還思考著有必要的話自己或許會做過喬裝再前去赴約,但沒想到對方也有同樣的考量,這讓他對這份計劃的實行多了些動搖。
「總之,您明日不會以目前的形象前來赴約,對嗎?」語畢,他思索了一會,才又開口:「那麼,訂個暗號?」因為說不准自己喬裝的可能性多高,這還得視等等他去做事前調查的成果而定,但以防萬一兩邊都變無頭蒼蠅,他認為還是該做點準備比較好。
「至於形象......我並沒有特別排斥什麼人。」硬要說的話是有那麼一種,但他知道眼前的男人怎麼樣都不可能變成那種形象,所以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你這麼想就是囉。」
他聳聳肩,對這點特別的不上心,但還是聽了你的話,沒有亂問的打算。
順帶的把桌上剩下了另一顆糖拿走、撥開、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