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還真多。
街上來來往往的一概都是來自各族的人,密集度都快能與小小的普通螞蟻媲美,納撒尼爾加緊腳步遠離大街。最後不知不覺來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建築物也減少很多,發覺這裡比較合適現在想尋樂的心情。
一步步踏著地面,感受起踩在實地上的觸感。當整片青綠色的短小植物映入眼裡時,白瞳中更是反射出一個站在前方不知道在做什麼的人,周圍更是有一些低階魔獸的氣息。
那個人的神秘使他好奇並緩慢地往對方靠近。
廣闊的草原,碧藍的天空,徐徐微風。
他原先以為這是個很好打發時間的地點,至少在景色上是無可挑剔的。無奈不速之客比他想像中的還多,不知何時開始出現在身邊的魔獸搶眼的不得了。那透明圓潤的身體與不會主動攻擊他人的特性應該就是初級的魔獸果凍鼠,經常出現在綠地,看著就像會移動的水球。
他覺得沒有一腳踩爆那些七彩水球的自己很棒。
雖然沒有被打擾,但安靜的休息大概是辦不到了,這世上總沒有哪個天才會在野生魔獸的面前睡覺。於是他盤腿坐下,有些無趣的看著眼前的魔獸四處散步。
「哇、」
只是一個沒注意,就有一隻小魔獸惨死人類腳下,突如其來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在人身後發出驚呼。
把腳從「屍體」上移開,食指朝那團爛透了的液體戳了戳,還捉了一把比較乾淨的「屍塊」到手心上觀察。
「嘿……這就是老鼠果凍啊?」還是藍色的……這讓納撒尼爾不自覺想起家鄉那個惹人厭的寵物,升起得意洋洋的報復心態將之捏碎。
這樣感覺好多了。
不速之客又多了一個嗎。
順著聲音來源望去的視線僅僅一瞥便收回,他不難從那一頭突兀的髮色辦別對方可能有的身份。就目前為止他也沒在除了教室以外的地方看過第二個粉色頭髮的人。
說起來那傢伙難道不覺得噁心嗎?他不怎麼喜歡手上髒髒黏黏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他總是習慣戴著拳套戰鬥,畢竟血液的觸感太多也令人反胃。他可還記得巨型魔獸那溫熱的濃稠血腥,光是回想就讓鼻尖發癢。
「是果凍的話倒是吃下去。」背對著對方的他輕聲開口,「都拿在手上了別浪費食物啊。」
悅耳的嗓音沒有一絲起伏,卻在平穩中參著些許漠然。
目標的反應冷淡,不像之前遇到的那個好說話。
只是這沒有擾亂他要與對方談話的意圖,先表現出這才注意到人的樣子,將視線轉到出聲的精靈背影。
不過這個人脫口而出的話語讓他感到有趣的笑了,彷彿連嗓音都帶著些許愉快,「你會撿被踩過的東西來吃嗎?」
反問一句完便把手中的果凍殘骸甩到一邊,嗅了嗅味道,對這個味道思索半晌,「嗯……藍莓口味?」
「那麼撿起被踩過的東西就是你的興趣?」他漫不經心的回應對方的話,「真是特別。」
盤腿而坐的他轉而將一腿屈起,好讓手臂能杵在上頭,坐姿隨興。話語中是否帶有挑釁的意味他沒去思考,在對方的態度沒有攻擊性的情況下他並不會使用帶有厭惡語氣的諷刺。
雖然他不曉得對方上前搭話的理由是什麼,但在一次次的經驗後,他也習慣被怪人接近的事實了。通常那樣的對象都不會是多壞的人,至少當下沒有危害,那麼他的武裝也就不那麼明顯。
「這東西好像是可以直接吃的吧。」果凍鼠的身軀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水嫩,「再拿一個完整的吃看看是不是?」
他稍抬下顎隨意指著,顯然那看著呆呆傻傻的魔獸壓根不清楚他們在談論什麼。
「特別!這個形容我喜歡,謝謝誇獎。」沒想到對方一說出口就能讓自己愉悅,難得認為可以多點交流。
「根據魔獸圖鑑上面的記載,這種肥老鼠是可以直接吃的。」
走到對方面前的草地,快速捉起一隻和自己頭髮一樣顏色的老鼠,捏著尾部拿到對方面前。球體正在掙扎,其他顏色的圓球也開始發出紛紛擾擾的細微聲響。
「請你吃點心。」
他看著那試圖掙扎的魔獸,又將視線挪到對方背光的雙眼。
看來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伊萊一樣輕易放過他,他有些疲倦地想著。沒有接下對方不曉得是不是好意的打算,他稍微挺直身體,在抽出腰際短刀的同時細長無影的風刃在指示下穿過粉色果凍鼠的身軀,方方正正地切了個正方體出來。
躁動便在多餘的部位分離後停止,他在真正成了果凍的方塊落地前以刀刺入,意外扎實的手感讓那果凍沒有直接被切成兩半。刀尖對準眼前的青年,他逕自將主旨拐了彎。
「請你吃點心?」
「啊哈哈、剛才的你很帥氣。」確認對方突如其來的動作已經完成,擅自以一手捉住被正中紅心的小魔獸體內的刀鋒,另一手則是握住被切割過的球體,使力將之分成兩半,其中一個則是遞給對方。而這些動作彷彿是跟對方致敬似地,果斷而迅速,不留對方反抗的餘地。
分給自己的是染上自己血的那一半,不過他遲鈍至極的痛覺感官讓自己沒有注意到這點,大方咬了一口果凍。
「感謝招待,你其實是隻披著精靈皮的鸚鵡獸人族吧?還挺可愛的。」
「如果你這麼認為,勸你去看個醫生檢查腦袋是不是正常。」
看來不收下的話對方不會罷休,他無奈地收回手,只不過翻了個面便讓掌上的果凍落在其他魔獸之間,瞬間染上泥痕的透徹便被湊近的魔獸分食。
「我請他們吃了,希望你不介意。」
他語氣平淡地說著,此刻他更在意的是短刀上的血痕。早知道就不抽出來了,帶著些許不滿的納悶使的他稍稍蹙起眉,抓著上衣衣襬就反覆將血跡擦拭乾淨。比起衣物,他更在意自己的武器是不是乾淨,畢竟保養起來很麻煩。
「正常?未免太無聊了。」
「放心,我不會把你浪費食物的事放在心上。」
從身上掏出從任務中得來的玩偶,他並沒有很喜歡這樣普通、毫無屬於自己特色的東西。
雖然他大可將之毀壞收藏就好,但他不知道從哪來的心思想將得來的戰利品贈送他人。
「那麼不想要食物的話,這個給你。」
「......」
他漠然地將武器收起,這才抬眼看向對方所指的東西。那是一隻玩偶,看起來挺正常的,他姑且將裡面可能塞了什麼的陰謀論撇掉。
因為他沒打算收下。
「為什麼?」他語氣平穩地接著開口,「我沒有理由收你的東西,我們也不是什麼贈禮的關係吧。」
並不是排斥或是其他因素,就單純是沒有理由而已,對於經常與他人保持遠距離的自己來說,這是很基本的認知。
「送禮需要什麼關係或者理由嗎?」他反問了,「為什麼需要理由?」
他把玩偶遞得更加靠近,只差在沒有戳到對方身體。
「收下這個對你也沒有壞處,警戒心這麼高,都要覺得你和我一樣沒朋友了。」
「為什麼不需要理由?」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同時後退的步伐將自己與對方拉開距離,「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好處,但謝謝你的好意。」
拍掉身上的灰塵,不想進行無謂爭論的他打算直接離開。在這之前那對漠然的雙眼望向對方,對於那猶如抱怨的話語不以為意。
「有沒有朋友對我來說無所謂。你要是想要朋友,就先學著尊重意願怎麼樣?」
「從來就沒有人讓我知道怎麼尊重別人意願,踐踏別人的好意原來就是尊重了嗎?」
聽到這話他笑了,這個精靈說話與行為舉止都是在前後矛盾。
無法理解。
「我並沒有說過想要朋友這種話,你何時產生了這種幻覺?」
「我只是對感情這種東西無法理解。」收回手,看向搖搖欲墜的玩偶。
「沒人收留你,那也只能將你毀掉了呢。我們回家,動手術囉。」
既然雙方遲遲沒有共識,繼續死纏爛打也不會有結果,捉著玩偶的腳起步,往回去的方向遠離。
他不想再被任何人拋在腦後離開,要也是他走在別人面前——由他拋棄別人才行。
把魔獸塞過來的人又是誰啊。
無聊透頂,他冷冷地瞥了眼後便收回視線。雖然沒有人打擾他休息,但魔獸因為進食而紛擾的模樣也沒辦法讓人好好待著,看來還是朝不遠處的森林去吧,他還是比較喜歡那樣的地方。
伸了個懶腰,他慢條斯理地邁出步伐,絲毫未改的神情彷彿方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