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響了藤谷老師寢室的門，也不知道人家是否已經回到寢室，總得先碰碰運氣，要是不在......就改次吧。

內心忐忑著，死盯著門板看。

回到寢室不久，流二才剛將脫下的外套掛起來，後頭就傳來敲門聲。
沒過多久他就打開了門，迎上了那頭惹眼的紅色腦袋，他隔著沒有度數的鏡片端詳著，約半刻便從印象中找到對方的名字。

「一乙的榊原……有什麼事？」他記得，榊原虎太郎是在一乙裡特別沉默的存在，開學至今的幾個月中，他多少也聽過關於對方是個不良少年或不好惹的傳言——雖然多半都未經證實。

而這樣的少年怎麼會在這種時間出現在這裡？
流二挑眉，但眼下更多的是疑惑。

「呃、那個……」彆扭地抓了抓脖子，確認四周應該沒有人經過後，便向對方鞠躬一禮，躊躇了三秒後開口：「……藤谷老師，請您教我功課，拜託了。」

以前幾乎沒有這樣向人請教的機會，不論是自己的就學態度，或是老師們放棄自己的模樣，造就了對學校、課業逃避的心態。而現在基於不想虧欠家人，虎太郎是下定了決心不能像初中時鬼混摸魚。

雖說現在的情況讓他很不習慣，以至於有些尷尬，但他仍硬著頭皮向人開口說出了教導自己這樣的要求。

榊原的舉動讓流二瞪大了眼，先是深深的鞠躬，後是謙遜的「請求」，有禮貌得不像是眼前這個不良少年該有的樣子。

這尷尬的情景下，流二的第一反應也是左右環視了一下，幸好沒人。
「也就是說……你要補習？」他開口確認道。
「是的話就進來吧，抬起你的頭來。」似乎他也受不太了這樣的情況，趕緊往旁退一步讓對方進來。

格局和其他房間一樣的流二的寢室，因為一個人住所以顯得比學生住的還要寬敞，家具也少得多，甚至過於單調。
房間的中心有個方形的小矮桌，上面還擺放著一些作業和空的啤酒瓶，流二在提醒榊原把門帶上的時候順手將啤酒瓶丟到角落的垃圾桶裡，整理了一下矮桌，自己也坐到其中一側，並指示對方先坐下來談。

「你想問什麼功課？」

「……理科。」頓了一下將門關上才繼續開口說下去：「我的理科一蹋糊塗，物理、化學、生物全都拉低了平均，考卷幾乎都是滿江紅，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所以來拜託您。」

照對方說的，坐到了對方對面的位置，正襟危坐的模樣不難看出他的緊張和窘迫，根本沒有要求過誰替自己惡補功課，現在真的被答應了還有些無所適從，但老師貌似也有要教自己的意願，也許是對方自帶的氣場，亦或是有求於人的緣故，請求對方幫忙時，就連自己很少對長輩帶有的敬語也用上了。

也是，他因為是文科老師，在文科方面是有在留意學生的成績的，記得對方的文科成績一直都沒什麼太大的問題，所以……嗯？理科的問題來問文科老師是應該的嗎？
他原先想質疑，卻又在聽著對方那仍舊和他不良的外形不搭的禮貌措辭後將其省去。

「是沒關係，你態度挺好的。」該褒賞的部分他向來不會吝嗇。
他並不是只專精在某個領域裡的類型，或許沒有優秀的理科老師博識，但高中程度的理科還是綽綽有餘，學生信得過他前來求助，也沒有不教的理由。

「你整體的程度到哪裡？」在進行之前，也得想想要從何開始。

被稱讚了有些意外，或多或少是沒怎麼被別人稱讚過，以為這只不過是一般請求的態度，明明是理所當然的事，但心底湧起的某種情緒，讓他有些無措，聽見對方接下來的疑問，他連忙甩掉方才的想法，清了清喉嚨捋順自己的思緒。

「大概初中的都荒廢了，現在就連重新認真聽課也很難銜接上。」自己的程度......對方應該會教得很辛苦吧。

「……哈……」聞言，流二難免遲疑了一會，看著榊原誠實的道出，發出了像是在思考的單音。

「初中基本荒廢了的話，也難怪高中的教材沒什麼用。」意外的並沒有追究對方之前為何不學習或是諸如此類的問題，因為他更傾向解決事情。
他站起身，走向電腦桌旁的書架，半蹲著在平常不太會碰到的那排尋找著什麼。

「理科全科都很爛？沒有特別感興趣的嗎？」一時之間他也不能觸及多個科目，他問道。

「生物。」仔細想了一想，果然還是先從最糟糕的開始吧。對方走到書架前翻找著東西時因為不知道該將視點落在哪，而觀察起對方的單調又因家具不多導致有些冷清的房間，與自己的寢室大大不同，這裡安靜地連呼吸聲都能聽見。

找東西的時候，室內空間裡還有一個人卻分外安靜，這讓背對著對方的流二感到有些緊繃，但他實在也擠不出什麼話，只得持續著沉默。

「生物啊……」他以指腹在書邊上慢慢撫過，找到了感覺有點幫助的幾本中學教材，一一將其抽出。所幸他架上的書幾乎都是從老家自己的房間裡移動過來的，實際上沒什麼用處或是已經存在好一段時間的書籍也有可能夾雜在裡面，像這次這些久遠的教材就難得地派上用場了，經過了數年同本教材早就換了封面和些許格式，能看出他手上的參考書可能已經有了一些年代。

「有點舊，但是基礎的東西多數都不會變，我大概用這些書的順序來給你講好了……」一邊說著，正想把書都放上矮桌的桌面時，流二卻因為俯身的動作留意到了剛剛還沒有發現到的熟悉的氣味——
結果，書落在了榊原的頭上，準確的說，是流二提著書往他的頭頂敲了一下，力道對一般男生來說不算太重也不算太輕。

「才幾歲，還敢抽菸後來找老師？也不知道謹慎一點是吧。」他皺眉譴責道，然後才坐回到位置上。

被人拿著書本敲了腦袋，比起疼痛，驚嚇的成分更多，他沒想到對方會突然來這麼一下，呆愣了幾秒後才看向老師，不過沒有將視線停留在對方身上太久，就心虛地將視線移開，摸摸鼻子掩飾尷尬。

「……那不重要吧，老師還是快點開始教我功課吧。」不想被對方說教，想趕緊轉移話題。

「怎麼不重要了？你不是才高一嗎，發育期間抽菸小心以後長不高。」雖然這麼說著，但畢竟不是現行犯被他捉到，如對方期望的他並沒有停留在這個話題太久。

「那就從最初開始」他攤開教材，略過了前言和目錄頁「看到圖形還是有些印象的吧？你有要另外記筆記嗎，沒有的話可以直接劃重點在書上，這些書你帶回去都可以的。」

見對方沒有多對自己說教，才些許放鬆。看向對方攤開的那些教材，稍微從腦袋裡找找記憶，隱約記得幾個圖形，於是點了點頭。

氣氛在自己沒有說話的情況下又變得有些不自在，絞盡腦汁想了想，最後只擠出一句：「這些我會好好讀的。」

和一個老師這樣討教，這樣的事情原以為不會再發生在自己身上了，沒想到不僅自己開了口，對方也很是有心的幫忙自己，還加上首次不是得到純粹責罵，而是基於關心立場的教育著。

這讓虎太郎對於這位平時上課不苟言笑的老師印象有些微妙的變化著。

「謝謝老師。」拿過了書，向對方點頭道謝，原來這樣的一句話也不再是印象裡像初中時那般難以說出的話啊。虎太郎心想著。

「……不用謝。」被這樣認真、誠懇地道謝，流二倒不是很習慣，作為老師的資歷也還不算深，然而這樣的情況也沒碰上過幾回。明明也沒做什麼，這樣就幫助到對方了嗎，自己的恩師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他很快地驅趕掉了腦裡突如其來的煽情，拿來了文具準備開始給對方講一講課程，既然對方還有一些印象，那理解起來也會相對地簡單，
一邊講解一邊指示對方去記重點的時候，撐著臉頰地看著學生，流二還是忍不住問了。

「你對學習還真是意外的很直率啊，目標是想考大學嗎？」或許是升上高中後豁然開竅了？

「……只是不想虧欠家人，不能浪費他們的錢和期望吧。」拿著筆畫下重點，聽見對方的問題，想想怎麼解釋，最後只是簡單的說了。

「以前毫不在乎的東西，因為某些人而開始感到重要了。」想到自己現在的家人，哪怕一點，也想為了他們改變。

「嗯，這種想法要好好珍惜起來。」流二點頭道，年紀輕輕就會感恩是真的少見，說來可恥，他自己和唯一的家人總是處得水深火熱，雖然也有自己的原因在，但相形之下對方就早熟且成熟得多。

能夠為了誰著想也是一個難得、且幸運的事情，到了這個年齡他是真切地這樣覺得。

語畢，他也沒有就這方面再問下去，待對方記好重點後，才又繼續講了下去，雖說語氣、感覺還是沒什麼感情起伏的，但比平常上課節奏緩了許多。

可能是理科也不太會有含糊的部分，道理都是清晰的，明白了主題後其他的項目也容易理得順，講解的同時，流二也對內容看著覺得有趣，在還沒有許多外來因素的影響之前，學習知識本來就是一個很好玩的事情。

「一口氣講了兩課，要先休息一下嗎？」考慮到對方之前有過空窗期，他還是挺在意自己的步調合不合適的。

很少一次讀這麼多書，原本想繼續，但考慮到要是繼續讀，說不定會因為太多記不起來造成反效果，於是先和對方點頭表示要休息。

但對方一不講課，這個房間的氣氛又同時有他們倆這樣本就不多話的人，肯定會瞬間凝結的。

「老師……是為什麼成為老師的？」想來想去，這個問題應該蠻常見的，隨口提出後盯著對方的反應看。

流二本來擔心休息時間氣氛會太安靜思索著要去拿點飲料什麼的，正因為想起冰箱內都是啤酒而打消念頭，對方卻意外地開口，破解了這段尷尬。

「為什麼……」聞言，他想了一下要怎麼回答。

他的國高中時代本來也沒有關於出路的想法，高中中後期更是走歪得厲害，但即使是逐漸為了學習而慢慢扳正的那段日子，他也因為自修和私事兩頭跑沒能好好考慮這些問題。

「潛移默化吧，一方面是不想浪費學成的知識，另一方面……則是覺得這個身份也挺好的。」他認為，自己應該是喜歡這個職業的吧。

「你呢？雖然將家人視為努力的理由也是可以，但這個年齡的小子總會有點想做的事情的吧？」

「……沒什麼想做的。」如實告訴對方，自己的確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沒有對未來的憧憬，也許是一早就對未來幻滅了，而自己只是因為責任才這麼努力的。

「我沒有什麼喜歡的事，把高中讀好只是責任而已，未來的出路……也許就只是四處打工吧，有想要成為的模樣、想要做的事的人，偶爾也會羨慕那樣，但也就是偶爾。」看著手上的重點筆，打開、蓋上，這樣反覆地動作是虎太郎思考的表現，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對方說這些，可就是說了。

這樣嗎——…

嘛，就算說年輕的孩子應該都會有一個、或是幾個目標，實際上腦袋空空、捉不定主意的也是一種常態。

年輕時囔囔著要成為什麼、變成怎樣的人，實際上能夠長久堅持著同一個夢想或使理想成真的人，也不過半數中的半數。

流二思量了片刻才開口，緩緩的，因為聲音較輕，壓低到略帶沙啞。
「迷茫、或是多心多意也是正常的，順其自然吧，適合你的位置或許不知不覺就會被你發現。」至少在牠出現之前不能過得太渾渾噩噩。

「好了，我先來準備一下等下怎麼講，你去泡個茶過來吧。」似乎有意中斷這個話題，畢竟對這些事情說三道四和也不是一個好的舉動，他翻起教材看著，差遣道「熱水壺裡面應該還有熱水的，記得也泡你的份。」另一邊的桌上有個插著電源的熱水壺，旁邊有著正好兩個倒置在小托盤上的馬克杯和茶壺，桌上有一盒未開封的茶葉，像是別人土產買來送人的那種。

由於自己住的關係，流二並沒有特意歸類什麼地方該放什麼，畢竟家具也少，東西擺放的規律貌似就奇妙了點。

適合的位置嗎？在腦子裡反覆回放著對方這番話，就被人叫去泡茶了，這個話題也該結束了。甩甩腦袋試圖把方才的想法甩出腦海，起身去給他和對方泡點茶喝。

對方恰到好處的拿捏著話題的分寸，舉手投足都能感受到這就是身為大人的成熟，是磨練出來的氣質。

也許也是因為這樣，那分不自在已經消除了不少。

「下次……還可以的話，能再來請老師幫忙嗎？」

「恩，我空出來的時候想來就來吧。」流二很快便回答道，對於幫孩子補習，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麻煩，而且對方又是那種有求學慾望，只是需要有人幫一把的。

「但正課也不能荒廢掉，基礎慢慢補上後，高中的課題也會慢慢看懂的。」流二想想，看來補習的節奏必須頻繁一些快一些，才能幫助對方渡過考試吧。

被人爽快地答應了，嘴角略微的上揚，雖然微笑只在他臉上停留不過幾秒。

藤谷老師真心的幫助著他，讓他更加尊敬起這位雖說嚴謹卻對學生很是認真的老師。

「知道了。」看了對方一眼，繼續低頭看著書本上的文字，聽著對方低沉有力的聲音給自己講解。

能夠成為藤谷老師的學生，很是幸運。

出現了這樣的想法。

拉線————————

哇哇哇哇謝謝老師教這個臭小子 跟老師玩好好玩第一次對這麼多字（平時大廢物

虎太郎真的是有夠孫的 太可愛……
對得很完整的感覺也好快樂！！哇咿謝謝虎虎中(怎疊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