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甫一回神，瑟就發現自己坐在一副畫像前，畫師的技藝之高使得人物表情栩栩如生，仙風道骨的飄渺姿態似乎隨時都能乘風而去。

　　他見角落寫著字，知曉其上所繪之人乃是靈天宗第八十七代掌門，也就是雷望溪的師祖，畢竟若非熟識，他實在不擅於辨認不同人類的長相。

　　他不明白自己不過是躺在樹上曬曬太陽歇一會兒，怎一轉眼就回到他原生世界裡的修真門派。

　　這裡的人分明在他離開前皆已被他屠盡了，莫非不斬斷自身與此處的因果，他便無法回到河嶽府？

．　瑟從蒲團站起，往洞府外走去，他視線一掃，發現這人洞府的擺設十分簡潔，除了堆滿捲軸典籍的書架、供奉用的香爐與腳邊的蒲團之外，就沒其餘個人物品了，當然也不排除存放在納戒當中的可能。

　　外頭的景致理所當然與凌雲峰的不同，但他對於其他山頭不熟，便也無從辨認此地是何峰，以及自己是何種處境了。

　　他皺著眉頭，倒是感受到些許身處異地的實感，正想再度回到洞府蒐集線索時，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少年，他猜想許是雜役，便招手喚對方過來，試圖了解情況。

　　少年快步走來，恭敬地喊道：「師父。」

．　瑟彷若被定身似的僵硬在原地，「你說什麼？」

　　少年想了想，再重複一遍：「師父，弟子程望哲。」

　　他仔細回想許久，這才認出對方身上穿的確實是內門弟子的制服，正是如此更令他驚恐不已，有什麼是比發現自己成為自家師叔的師父還讓人驚慌的事？

　　當然有。

　　他以神識查看體內的狀況，感受全身靈力的運行，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體構造已成了貨真價實的人類。

．　「師父一出關，本就認臉無方，現在則變本加厲連座下弟子都忘光嗎……」程望哲憂心自語道。

　　瑟想說他只是一個被趕鴨子上架為人師父的無辜蛇妖，但轉念一想，唯有默認對方的猜想，才不會招人懷疑，便無奈應下了這癡呆一般的症頭。

　　程望哲越想越不妙，更多還是自己嚇自己，擔心師父英年早逝，於是趕緊讓瑟回到洞府休養一番。

　　他暫且順著程望哲的意，不過臨走前還是抵不過好奇心，詢問道：「那望溪呢？」

．　「那是誰？」

　　「沒事。」瑟連忙改口，他似乎漏掉了什麼，腦袋急速搜尋著相關記憶，總算是在短時間內想起來了。

　　雖然雷望溪是師兄，程望哲是師弟，但論起資歷，是程望哲率先拜入師門，而雷望溪成為其師弟，直到境界被雷望溪超過以後，地位才改為師弟。

　　這是一個以實力論輩的修真界，人們時刻謹記著憑天份與努力爬上高處，卻也忽視了顛倒輩分、罔顧倫常的隱憂。

　　「我……為師是說，弟子中是否有個叫……呃……洛姓弟子？」他隱約只記得自己師父改名之前姓洛。

．　「師父莫不是把自家弟子與隔壁劍山門的洛宇熙、洛宇飛那兄弟倆搞混了？」

　　瑟乍一聽見認識的名字，有些恍惚，還是堅定地搖頭。

　　「既然如此……」程望哲努力想了想，「弟子中是有幾個。」

　　對方唸了幾個名字出來，但瑟聽來都甚無印象，他只得再度搜索剩餘的記憶，幸而又憶起點東西，師父從萬妖宗逃難過來以後，隨口改了姓氏，只保留原名。

　　「為師記錯了，應是雷姓。」他硬是圓了回來，明顯見到程望哲臉上的憂色更為濃厚。

．　即便用膝蓋想，他也知道對方又再想些什麼，不禁默默同情起自己。

　　他聽師父說故事時年齡尚幼，當時許多記憶甚至需要靠外物才能勾得起，回憶斷續也是在所難免。

　　程望哲遵從師命，邊憂慮邊唸了些名字，直到唸到瑟喊停了，他便知曉這名喚作雷溪寒的弟子正是師父要找的人。

　　「帶為師去會會這名弟子。」瑟有些興奮，他早就好奇老友小時候的模樣了，對方都甚少提及自己少時的事蹟，大部分還是從師叔那兒聽來的，這次竟能實現，簡直是意外之喜。

．　兩人在一間四人合住的茅草屋前駐足，瑟興沖沖便伸手推開大門，卻見一個少年踩著另一名弟子，那少年的髮色是熟悉的紫，五官相比記憶中稚嫩許多。

　　但他跟老友在這裡第一次見面的情況可謂相當不美妙，而且自己似乎適逢老友心情極差之時，以他的人類之軀可沒辦法把自己的尾巴打結！

　　他的心底正七上八下，而紫髮少年抬頭一看來人，表情驟變：「我莫名其妙變成長髮待在這奇怪的地方就算了，怎麼還看到長得像放大版的那傢伙？」

　　瑟難以置信地瞪大眼，這似曾相識的語氣……

．　「我認識的人長得跟你一模一樣。」他試探道。

　　「真巧，我認識的人也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暗號對上了，雙方反倒相顧無言，都需要時間來消化事實，而被雷洛亞踩著的弟子趴在地上起不來又被人遺忘，差點沒氣哭。

　　瑟這才回神，讓程望哲跟該名弟子出去外面，他有話要單獨跟雷洛亞說。

　　程望哲聽話地走了出去，而那名弟子以為他要教訓少年，面露喜色，毫無過問也離開了。

．　見這不算大的屋內只剩下他們兩人，瑟的腦袋才終於能使。

　　他沒見過此刻自己的長相，依雷洛亞的反應，他約莫是妖尊時期的外貌，這與他熟知的靈天宗肯定是不同的，估計此處也是平行時空的一種。

　　他略覺遺憾，本以為可以見到少時的老友，或是掀翻碎星宮那幫孫子，照自己的心意肆意改變歷史，看來是無法了。

　　「原來這就是你們那個世界的文化，真是不可思議。」雷洛亞揪著頰邊一縷長髮，臉上帶著既嫌棄又新奇的複雜表情，「我不過是用了一款叫做『夢界潛行』的芳香，本來想藉著夢境看看那傢伙的腦子，沒想到還可以進了你的夢，這就抱歉了。」

．　瑟似懂非懂，覺得對方的世界分明更加不可思議，順便同情一下平行世界的自己。

　　遠在另一世界的瑟伊亞半夜一個噴嚏就把自己打醒了，迷迷糊糊中他驚奇道：「難道我對自己身上的羽毛過敏了？」

　　雷洛亞接著補充，「不過別擔心，芳香的效力只夠持續一個小時，在這期間可以帶我逛逛你的世界嗎？」

　　「好啊！」瑟欣然答應，雖說現實與理想總是會有落差，但整體而言，與老友相仿的新朋友一同分享生活也是美事一樁。

◆—◇—拉—◇—線—◇—◆

接續前篇，本來想畫圖表示，但手邊沒得畫，只好用文字硬ㄍㄧㄥ下去d(`･∀･)b (欸

這邊算是暴露不少東西，比如師父與師叔的關係、修真界凌亂的輩分規則、師父名字的演進史、碎星宮在瑟心中的重要地位(?)，以及師父的師祖是第八十七代掌門 (沒人想知道#

啊對ㄌ，師叔在這篇的年齡應該是少年時期，不是幼童，忘改XD 只要看廣告就有的編輯功能腫麼不見了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