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後氣溫微涼，妳坐在沙發上打盹，腿上放著看到一半的《奧茲國歷險記》，這是今晚的床邊故事嗎？我知道最後桃樂絲帶著她的狗回到家，還有她用銀鞋再次回到奧茲帝國。樹葉製成的籤夾在閱讀中斷的地方，那是我送給妳的，妳說妳很喜歡，我想這是實話。我希望那是。

我將書本拿開並替妳蓋上毯子，即使我靠得這麼近，能看見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光滑皮膚的細緻紋理，妳依然沒有醒來。桌上那杯茶已經涼了，我不懂你們為什麼喜歡這個顏色，覆盆子、蔓越莓、孤挺花、玫瑰、櫻桃、石榴⋯⋯妳特別喜歡這些東西。為了讓妳更愛我，我假裝我也喜歡，比如鮮血；就像妳讓我穿上洋裝時我會露出笑容，替我將及腰的長髮編成各種造型，只有這時候我能夠獨佔妳的愛。

經常有人以為我是女孩子，許多時候我會懷疑其實父親起錯了名字，或者他的精子斷了條腿，誤將我判斷成男孩。畢竟他經常說我長得跟妳很像，妳給我留了一頭長髮，我們有一樣外表，而哥哥跟他幾乎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妳最後沒有帶走我或哥哥，我猜想這樣才是最公平的。妳，或者妳的兒子，以及妳的丈夫都被留在這棟逃不出去的大宅。我想父親對此沒有什麼意見，只是帶了另一個女人回來。

我的口袋裏有一把小刀，這是我從父親那兒借來的，我沒有告訴他我拿了這把刀或者我要做什麼，他不會發現的，那格抽屜裡的東西雜亂無序，就跟他的腦袋一樣。
銀刃熠熠發亮，像妳的頭髮在陽光下一樣閃耀，可惜妳對太陽過敏，出門時總頂著巨大的草帽。

我把刀子刺進妳的胸口，用盡全力，殺人沒有像解剖老鼠那麼容易，五歲的孩子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傷害一個成年人，但至少刀子插進去了，我傷害了妳，為此辯解未來妳為何離開。鮮血沒有馬上溢出，我們相同顏色的眼睛對視著，我得承認、即使我用盡全力也無法讀懂妳的眼神，不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妳也不知道。

妳握著我的手將刀子拔出，鮮血浸滿妳的衣服和我們的手，我看著那個泊泊湧出紅色液體的地方啞然，我不確定那個微笑是不是解脫的意思。妳輕撫著我的臉，我感覺到面頰上黏呼呼的溫熱液體，我們相顧無言，當然也沒有人掉眼淚。五歲的我和二十七歲的妳，如今我對妳的記憶已經模糊不堪，一切在黑暗中嘎然而止。

我經常造這個夢。醒來時，我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感受才算正常；五歲那年妳在我面前意圖自殺，也許那時候我就該知道妳會離開了。
換作是現在，我不會也不能阻止妳離開吧。因為我不懂得感情，所以被糟蹋也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人認為我會受到傷害——即使會、也沒有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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