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聞小六子家裡有人去世時，瑟正叼著酸澀的糖葫蘆吃，表面上看似沒多在意，腳步卻誠實地逛到林府門前。

　　見著院中掛上的白布條，以及一片愁雲慘霧的光景，瑟用膝蓋也能想像出裡頭發生何事，他隨意抓了一人詢問小六子的下落，得到答案後，便乾脆地轉身離去，以為他會多少祭拜一下的林家人在後頭摸不著頭緒，也沒挽留他的打算。

　　瑟邊走邊心想，這小鬼平時就要強得厲害，就算痛苦萬分也是躲起來獨自舔舐傷口，好似被發現自己掉淚就不是男子漢，年紀輕輕性子就跟個葫蘆一般悶，若非怕他一個人憋出毛病、一時想不開，他才不要做這回惡人呢！

．　被瑟稱呼小六子的林陸正坐在河岸，呆滯的眼神盛滿悲傷，似是靜靜地看著潺潺流水，又像是什麼也沒看進腦中。

　　見對方失魂落魄的模樣，他便閉口不開諸如「若是再死得早些，就能搭上幾天前的清明祭祀」的玩笑，而是就林陸身旁席地而坐。

　　瑟手裡的糖葫蘆僅剩一顆，不甚在意地拿著湊近對方問道：「要吃糖葫蘆嗎？吃了就不悶了，大概。」

　　林陸壓根不想理他，撇過頭悄悄以袖口擦眼。

　　瑟依然鍥而不捨纏著對方，直到對方忍無可忍：「不吃，別煩我。」

．　「嘿！這可不就有反應了？」他反而放下心來，一口把剩餘的糖葫蘆咬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不說話又不吃東西，真怕你憋壞了肚子。」

　　雖知曉瑟是一番好意，但林陸實在無法真心笑納。

　　「誰家沒死過人吶？」瑟不以為然，「又不是家破人亡只留你孤身一人。」

　　「非要如此才可以悲傷嗎？」林陸有些氣憤，覺得瑟缺乏惻隱之心。

　　「話可不能這麼說，難過可以，但難過太久的話也有損身心健康吶。」

．　林陸依舊認為瑟說的是風涼話，以控訴般的神情瞅著他。

　　「還是不能理解？」瑟苦思半晌，才繼續說，「那我跟你說個故事吧！在我還沒來到這兒以前，我認識一對雙生兄弟，是他們門派的年輕一輩裡資質上佳的苗子，哥哥溫文知禮，弟弟火爆率真，兩人的性格截然不同，衝突間又得以尋到互補之處，簡直和諧得不可思議。」

　　說起以前的事，瑟的眼神有些悠遠，目光彷彿能夠穿透久遠的時空，看見那意氣風發的兩道身影。

．　「屢次秘境開啟過後，兄弟倆好不容易以實力存活下來，可惜造化弄人，弟弟在區區門派內鬥中犧牲，死於『己方』勢力，只因他被人誣陷不久前在裡頭偶得珍貴機緣，無論是真是假，弟弟都注定要與眾人一戰，但以一擋十終究不敵，自此身死道消，直到他的魂燈熄滅，他都沒有將儲物袋開啟，然而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眾人自然毫無悔意，仍像是嫌死得不夠快地找上哥哥討要其他機緣。」

　　「聽了這般多故事，想必小六子你也能猜出後續了吧？」瑟轉頭看向身旁不知何時正聽得入神的林陸，「從他人之口得知手足殞落的哥哥，提劍把面前之人捅了對穿，通紅的雙眼宛如被鮮血噴濺，悲痛得幾近入魔，最後拖著傷體硬生生突破重圍，隨即強撐著來尋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往常的笑容都摻雜了濃郁的悲戚。」

．　「然後呢？」林陸好奇後續，急忙問道。

　　「他僅僅來找我說句話，『所幸先一步死亡的是舍弟，他無需承受喪失半身的鑽心剜骨之痛，亦不用面對這些厚顏無恥之輩』，興許他不希望我重蹈他的覆轍，但往往命運並非是自己所能掌控的。」瑟的表情浮上一層無奈，「他終是入了魔，原本一個表面溫和心思深沉的人，經此一事，作風越發狠戾，比起動輒喊打喊殺，他更喜兵不刃血，使得修真界又多了一名赫赫有名的魔修，此後鮮少有人想起道修中曾有著那對年少恣意的雙生子。」

　　林陸思索片刻，恍然大悟：「瑟大哥是想告訴我，活著的人或許悲痛萬分，也千萬別忘了照顧自己，否則逝者若是地下有知則會擔憂不已，對嗎？」

　　「……對。」其實他只是想說還有人更慘，藉此番比較來安慰這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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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之]雖然知道這時候不該亂開玩笑，不過熊孩子就是熊孩子，還是有一百種方法可以煩到人 (欸

這邊講一下洛家兄弟的故事，是讓他反思魔修是否人人必誅，也是讓瑟真正開始感受修真界殘酷的一件事
（4/26補充）洛家的哥哥於弟弟死後將對方的遺骸製成屍傀，以笛縱之卻鮮少命其殺敵，多是對著他自言自語。自成魔修煉屍門一派，整個人越發笑裡藏刀、喜怒無常，平時鮮少露面，久了以後人們也逐漸忘了他的樣貌，唯有其名號與龐大的屍傀軍在各個門派間聲名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