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習慣已經跟了他十幾年，改也改不掉，路德索性選擇與它共存，反正他只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這麼做，扶著牆壁走也不至於跌倒，就是被看見的話有點愚蠢而已。

他正在看的是關於藥草學的書籍，專注的理由仍是出自於他家那對可愛的弟妹。他記得他可愛的妹妹將來想要學習與藥草相關的知識，所以他必須成為能幫得上忙的哥哥才行——所以他到圖書館借過書後便一路看回房間。

想都沒想地旋開門把一推，路德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咦我沒鎖門嗎」的想法，結果一抬起眼就發現同樣看著自己的人。
對，他的房裡怎麼會有其他人？

「诶？」
他迅速轉動的思緒告訴他眼前人是這陣子剛來的新同學，名字叫做葛拉斯。不過多虧對方短暫愣住的表情，路德很快地就意識到是自己走錯了房間。

「啊......我走錯房間了？」
他歪頭，接著露出尷尬與傻氣兼具的無奈笑容。

「喔呀？」

對方無奈又尷尬的笑容很快地解釋了一切，連想都不用想，原來這位人氣王是“獵物”的一方啊，於是葛拉斯僅僅在一瞬間就換上了親切的微笑，彷彿那陣尷尬不存在，一切都是那麼地合理似的：「記得是住在我對面的路德吧，久聞大名。我正想著何時要去打個招呼，但既然你都主動來了就待下和我賭一把吧。」

順勢將眼前高上自己不少身高的人邀請進來，眼角撇見對方手上的書。「藥草學？真意外。我很少見到有海棲族的人會特別去讀藥草學。」

「啊？啊、這個嗎？」
路德的反應有些慢半拍，這代表他還沒從走神的狀態回來，但幸好葛拉斯說話的節奏不算太慢，正好協助他把注意力找回家。
「因為妹妹喜歡，所以我得認真點才行。」

對路德來說這是值得驕傲的事情，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將原因舉出，很快地他把注意力繞回對方最開始說的話。在闔上書之後，他面帶笑容地看向眼前態度友善的新同學，接納度極高的他並不覺得這邀請有什麼奇怪。

「你剛說的賭一把，要賭什麼？」

「妹妹嗎？我也有個妹妹，雖然可愛，但是挺讓人頭痛的。」葛拉斯不輕不重地回應了下，相信每個哥哥都是一樣的，即使再麻煩也還是疼愛著弟妹，這就是哥哥嘛。

「我正在想些能讓新手很快就理解又有趣的賭博，想了很久都沒有頭緒呢。你呢？你喜歡玩怎麼樣的遊戲？花腦筋的？還是憑直覺？靠運氣？或是互相欺騙？」葛拉斯在詢問的時候還刻意放慢了速度，好像真的很懊惱一樣。「賭錢太無聊了，不如讓我們把籌碼換一換吧。我贏的話，只要我想，你就不能拒絕我的邀請，你也可以對我提出一個相同程度的條件當作籌碼，怎麼樣？」

看著路德有些沒反應過來的表情，葛拉斯笑地更加“親切溫柔”，輕聲道：「讓我們好好相處吧，鄰居。」

路德同意對方起初的話，所以他笑了笑，沒有說話。而後頭的內容就是他們現在的重點，一項項的類型自葛拉斯嘴中說出時也在他的腦中排列整齊。

老實說眼前人的笑容跟賭博兩字有些湊不起來，至少在路德的價值觀裡，笑著提出互相欺騙的人本身就有些違和。但他並不在意，反正他喜歡看見任何人的笑容。

「老實說我不太挑。」他洩出了笑聲，「要我選的話，只要是容易放水的都可以。」畢竟跟女孩一起玩的話他可不能贏嘛，而除了陪女孩玩耍以外，路德還真的不怎麼賭博。
「所以都好？我的籌碼也就跟你一樣吧，不能拒絕我的邀請。那，內容是什麼？」

好好相處這點自然是要辦到的，路德就不把這句話說出口了，只不過從他似乎真誠的笑容就能得知他是無償奉陪的類型。

「真是溫柔的人呢。」聽到放水一詞，葛拉斯不以為然地笑出聲來，然後轉身打開抽屜，裡面是各式各樣的小型賭具和一些內行人才看得出來的老千道具，東翻西找的同時，他還不忘路德隨口一提的要求，才找到了一個外行人不用技巧又能玩的東西──骰子。

「用這個吧，有個非常簡單的玩法。你猜一個數下注、我猜一個數下注，3是禁止押注的數字，和骰子上的數字的差最小的一方勝利。」
然而葛拉斯沒有告訴路德，這個骰子裡頭有著空心正方形被包在骰子中的薄磁鐵，因此，誰會輸誰會贏──全看莊家的心情。

他們的氣氛很輕鬆，葛拉斯也在想著究竟是要出個老千直接洗他的臉，還是讓他贏一次，看輕賭博的路德或許不會認為賭博是個多恐怖的事情，從而答應自己以後的邀約。
「你喜歡哪個數字？請吧，閒家下注。」

「嗯？那就一。」
路德隨口給了個答案，彷彿在他心裡這不過是個小遊戲——也的確是個小遊戲，他反而比較好奇對方抽屜裡都裝了些什麼，聽聲音好像挺多的。

在旁等著的他稍微端詳起對方的面容，海棲族本身就足具吸引他人的特質，所以葛拉斯有著一張好臉孔他一點也不意外。雖說如此，美好的人事物向來都不讓人膩，所以他才這麼喜歡他人打從心底愉快的笑臉。

思及至此，稍抿的唇勾起好看的線條，讓原先就俊俏的面容添了幾分深意。

「一嗎？那我就五吧。」

葛拉斯淺淺一笑，抓起骰子便是往骰盅一扔，輕搖了起來，這顆骰子他很熟悉，幾下的碰撞、墜落的聲音，即使不用親眼確認也能知道數字是多少。

──是五呢。
葛拉斯對於賭博總有著絕對的自信，輸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不想就沒可能。
或許是不打算以絕對勝利嚇到路德，葛拉斯還是笑著在路德看不見的地方無聲地靠磁鐵將骰子滾為二──嘛，看在你是初體驗的份上，就依照你的方式「放水」吧。

「我要打開了。」
這麼說著，葛拉斯打開了骰盅，骰子確實是二，葛拉斯刻意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你真好運，第一次玩就贏了呢。」

這樣的體驗可能就不會有第二次了。他在心裡補了句，輕輕地鼓掌。

「嘿诶——那還真好運。」路德看著骰子一笑，總覺得沒什麼實感，「所以我獲得了一次只要我邀請你你就不能拒絕的機會，是嗎？」

只不過他念頭一轉，開始覺得這有些不公平，畢竟就算不下賭注，路德也會很樂意陪伴他人去任何地方，原本就是他願意的事情就沒有什麼價值了吧？他自顧自地想著，接著揚眉。

「介意我賴皮換個籌碼嗎？」
他挺厚臉皮的說著，雖然不管對方答不答應，他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

賴皮的人他不是第一次見，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被放水了還跟傻子一樣討便宜的傢伙，於是葛拉斯輕輕挑眉，把這個問題丟回去：「那就要看你換什麼籌碼了，說來聽聽？」

沒想到這個人沒想像中那麼單純，既然意料到了籌碼的不公平而提出更換籌碼，那就代表這個人的智商和反應至少還有些搭上線的，還不算太笨。

不過，這個人會提出怎麼樣的更換籌碼呢，通常這是葛拉斯做莊時不允許發生的，但……好人做到底吧，即使他身為詐欺師也有自己的原則：「想要把籌碼換成現金可不許哦？」

「不，怎麼能跟別人要錢呢？」
他帶笑看了眼桌上的骰子，接著上挪的視線落在那張好看的臉上，笑了。

「很簡單的，我只是想換成——」
路德打從一開始就不介意輸贏，贏了也好輸了也罷，就他這人本身在意的是過程，而結果是其次。所以他就算贏了也不會要人願賭服輸地聽從自己，嘛要說他是在糾結奇怪的地方也無所謂。

「請跟我當朋友！不難吧？」

他眨眼說的認真，與其說是個就要突破二十五歲的大男人，還不如說此刻的他只有十五歲比較實際。

這種單純反而使葛拉斯愣了一下，然後失笑出聲，他捂著額頭語氣帶笑的回應：「真好，你這個人，好啊，我們就當朋友吧。」

果然有趣的東西就是有趣，不枉自己將這個人邀進來賭一場，結果他很滿意。

獲得正向答案的結果讓他展出純真開朗的笑容，心中對葛拉斯的印象朝著好孩子的區塊挪了些。簡單的相處過後他想起關於時間的事情，怎麼說他都是誤入他人的房間，不是正式打擾的話總不好叨擾太久。

「那我就先離開了，還是抱歉一下我走錯房間。之後有機會的話一起吃個飯吧？」他習慣性地提出邀請，「也許你可以跟我說說還有什麼遊戲。」
畢竟他覺得遊戲中的葛拉斯好似神采飛揚，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不不，我不介意你走錯，吃飯的話隨時都可以，我的時間很自由的。」笑著將賭具收好，葛拉斯在聽見路德說出遊戲的時候稍稍瞇起了眼，他豎起了食指抵在唇上：「給你一個忠告吧，這些遊戲像毒一樣，很危險的哦，在不留神的時候把生命和一切都賠進去的也有，你想接觸的話還是不要和外邊的人玩比較好。」

確實是為了對方好，一旦著迷上了那種方式的賭博，是會失去其中樂趣的。

「對了，如果有人想在賭局上壓榨你的話，報我的名字就行，讓他來找我，我相信對方不會想找你麻煩的。」
笑吟吟地眨了左眼，葛拉斯相信今日之內還會再次碰見這個鄰居，他在路德身側送他回去，並和對方禮貌性地握個手，再把對方可能忘了的藥草學書籍交給了他：「改天聊聊我們的弟妹吧，路德。書別忘了。」

「謝謝你的提醒，我也收下你的忠告了，如果有碰上那種情況的話，我會的。」路德在走前留了個笑容，「不過，我想我只會跟你玩而已，我挺喜歡你在過程中看起來遊刃有餘的模樣，讓人心情很好。」

他接過書籍，在道別後揮揮手，轉身回到自己的房裡。
葛拉斯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更像個好人，至少最後的親切讓他感到一絲真心情意，他猜想對方可能在賭博類的遊戲十分上手，可能還很有名？要不應該不至於會這麼叮嚀他。

總之，能交到新朋友是件好事，他向來熱衷如此。
要是能跟對方有更多交集的可能會更好，路德沒忘記葛拉斯也有個妹妹的這件事，或許他們是同類也說不定。
帶上門，他將書籍輕放在桌上，鬆開衣物後沉沉地吐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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