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通向上層的階梯,壓下了想要尋覓自己敬愛的神族的慾望,駐足在五樓。
站在標明了是獸人首領的辦公室門口,潔白的羽翼安分地收攏於身後,顯然不同於以往對待其他種族那般劍拔弩張。
對於他來說,只要是強者都是值得敬重的,更別提對方是與天翼族首領相當的存在。
因此他自然是不會以「毛茸茸的野獸大王」之類的稱呼,對方值得自己稱呼名諱以及附加的敬語。
一手抱著借來的書籍以及自己記錄筆記的冊子,亞特抬起另一隻手輕敲敲門扉──叩、叩、叩。
他在裡頭傳來聲音之前先開口:「您好,冒昧打擾了,我是天翼族的亞特。」
先以自報家門作為禮節,他接著說明自己的來意。
「這次前來是想請問一些課堂上的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丹老師一些時間?」
在躊躇一會後,他最後還是稱呼對方「老師」,一個比「大人」更加生澀的稱呼。
「哦?」被外頭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丹率先止住正與族人聯繫的舉動,「我待會再聯絡你。」
切斷通訊,丹隨意將桌上散落的紙張堆疊整齊,指腹間的比打了個轉。先別說學生自報姓名的舉動,他光是聽聲音也能判斷來者是誰,更何況會來找他的人並不算太多。
「請進?」
他對著門口喊聲,示意對方可以進入辦公室內。而在看見亞特的面容時,他思考著是不是該讓學生坐下在說——「你要問什麼?先坐下吧?」
算了,坐下也比較好說話,丹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您好。」服儀整齊的天翼族在開門的同時再次打了聲招呼,輕輕帶上門板後也不急著邁開步伐,直到眼前的教師給予指示才點了點頭往沙發走去。
亞特於面對丹不遠的位置坐了下來,挺直腰板,坐姿優雅。
「是關於之前魔獸學的部分,有些問題想要請教您。」他直奔重點,打開了魔獸圖鑑,翻開貼了標籤的頁數,指向「透明螢火蟲」的圖片以及介紹,順帶翻開了自己的筆記。
他低頭,將垂落的髮絲勾於耳後,同時把書本往外推了一些,「元素的種類決定了他們的顏色,抽取的顏色帶有魔法元素,可以加工製成飾品或武器……這裡,關於元素以及顏色方面,我有想要請教您的部分。」
「請問,他們是天生有不同顏色,還是攝取了什麼食物決定彼此的顏色?還有,如果抽取顏色可以收集到各個自然元素,那麼純度怎麼樣?會比命令大氣中的元素所使用的效能要來得更好嗎?另外……啊,不好意思,我太急躁了。」
原先平淡的語氣不知不覺高昂了起來,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後,他才閉上有些喋喋不休的口。
丹向來都不討厭熱心向上的學生。
尤其是天生優異於他族的天翼一族,或許是跟修斯處的太久,他幾乎沒有天翼族會提出疑問的記憶。隨著滔滔不絕的疑問他來到對方對向的沙發坐下,直到亞特止住話語後才回答。
「沒事,我都能回答你。」
丹雙手交握於腿間,直視著眼前學生的雙眸寫著自信,而他接著開口。
「天生的顏色就不同,因為魔獸是被元素汙染而異變的生物。抽取出的純度自然與大氣中的濃度相同,作用也差不多,問題在於份量稀少,需要累積很多才有更鮮豔的色彩或是威力,不像你們能夠指揮存在於空氣中的魔法元素。」
「所以利用透明螢火蟲來製作武器的話成本比較不划算,大多時候會拿來用在需求量不高的飾品或是生活用具。」他一笑,尖牙隱約可見,「還有呢?」
「天生,異變,純度相同,分量稀少......」
亞特在聽講的時候,視線從來不會從講師的面容上移開,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身為學生的他認為專心致志地接受知識是一種尊重,也拜自己的優良記憶力所賜、他大可以在聽聞過後重複一次重點,而後振筆疾書地紀錄下一行行字。
「分量稀少、純度也沒有特別優越,即使成本不划算,卻依然能夠用作加工飾品是嗎.....不過顏色的確相當漂亮,並不是沒有道理。」天翼族習慣性地喃喃自語,嘴角勾起的弧度是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
「謝謝您,另外......」碧綠的眸子稍微抬起,確認對方仔細聆聽才接著開口:「如果同樣能夠加工的話,為什麼不選擇直接命令大氣中的元素呢?還有,若元素的種類是變異而來,那也就代表是該魔獸的一部分吧?隨意抽取的話,對於其生命力有沒有什麼影響呢?會變得虛弱嗎?」
挺直的腰板不知不覺前傾了幾分,亞特難掩雀躍地眨著眸繼續問道。
「會不會有人飼養牠們以達到觀賞的作用性呢?還是說、有其他更加美麗的魔獸,能夠顯現各種元素的五彩繽紛?」
「為什麼不直接使用大氣中的元素呀?」丹笑著重複了這個問題,「很簡單,因為大部分抽取的工作都是用道具代替,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輕輕鬆鬆的使用魔法。」
就好比獸人族,他們是完全與魔法毫無關聯的種族。不過接下來的問題算是重點,丹很快地接著補充,「隨意抽取的話並沒有關係,雖然那是他們的一部分,但生命力不會因此減弱。至於飼養當然是有,透明螢火蟲本身就是很優秀的裝飾品。」
容易繁殖加上好管理,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脆弱而已。
帶了點酒色的豔紅雙眸望向面前似乎興奮的天翼族,丹輕輕地笑了。
「魔獸的種類很多,要比透明螢火蟲來的鮮豔的也有,以後課程上有機會會提到。如果你很好奇,也可以去圖書館借圖鑑,亞蘭緹斯的圖鑑比各國都來的齊全。」
「啊啊......原來如此。」
聽完講解之後,年少的天翼族露出了有些滿足的笑容,原先安分收攏的翅膀似乎也因心情的浮動而些微展開。
「顯然我對於民生生活還是欠缺知識呢,謝謝您。」他輕點頭,將方才聽來的解說一一註解在筆記上,「魔獸除了用作食糧、加工、觀賞之外,通常還會有什麼作用呢?作為訓練對象來增加經驗?」
他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似乎帶著偏見,大概遲了十秒左右才用力搖搖頭,「啊啊、這樣是不行的吧,好像把魔獸當作墊腳石一般的說法,換個問題換個問題......」
眉頭深鎖的他認真思考著,接著注意到了眼前的教師似乎也是一個值得好奇的對象。
「對了,老師是獸人族的首領對吧......」他輕咳幾聲,繼續開口,「不能使喚元素的話,要如何戰鬥呢?對於遠距離的攻擊要如何避開?半獸化跟獸化的差別只在於毛茸茸的覆蓋程度嗎?」
「哈哈!這個問題很簡單。」丹爽朗地笑出聲,顯然他對於獸人族不能使用魔法的這點不抱任何自卑,「你在走路或者是跑跑跳跳的時候會用到魔法嗎?不會,所以符合人體工學的動作對獸人族來說更不是問題。天翼族的體能基本上也很優秀,要徒手戰鬥也很容易喔。」
「至於半獸化......奇怪,變形學沒提到嗎?」他疑惑地嘀咕了句,但很快地就又恢復原先的態度,「不只是外型有差,力量也有差異,完整獸化的力量解放是最大的,單純物理上的力量。」
他扯開自己的嘴角一邊露出尖牙,「這也是半化獸的一種,可以直接咬下敵人的肉,完整獸化應該就可以咬斷肢體了吧。」
至少他是可以。
「優秀的身體能力......天翼族能夠比擬嗎?」
亞特瞧了瞧自己的手臂,再望了望眼前高大的男人──那份差距天壤之別。
肌肉量跟體能依然具有可塑性,但是經驗的累積倒是差了幾十幾百年吧?又或者是一生都無法彌補的份量呢?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安,單單只有知識的補給似乎無法滿足自己的需求了。
將有些飄忽的思緒拉回,他仔細地瞧著對方露出尖牙的模樣,開口回應:「變形學有講解獸化跟半獸化,但是對於非獸人族的種族來說有些難以體會其中差異......所以老師,您現在算是半獸化嗎?」
眨著眼的天翼族將視線集中在眼前的尖牙上頭,思考著所謂撕咬肢體的可能性。
明明外表與嗜血族的尖牙差不多,強度卻差了這麼多嗎?為什麼?是構造的差別?還是外型的些些微差異?
「能不能稍微確認一下您所謂的尖牙究竟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呢?」他理應等待回答,但耐不住的好奇心已經驅使手伸向張開的口。
「我是喔,但不是完整的半獸化,只是牙齒啊指甲啊懶的藏起來而已。」
這也是為什麼他在草地上不喜歡穿鞋的原因,大部分的時間丹都喜歡以肌膚真正接觸地面。
在聽見亞特最後的請求時,他露出有些傷腦筋的表情,四處游移的視線停留在辦公桌上的裝飾用岩石,約莫掌心大小。這是帕頓那裡送來的,他一直都嫌礙事呢,這回剛好當作教材使用。
「天翼族基本上還是優秀過獸人族的,但只要努力點的話也有能在單純肉搏戰戰勝的可能。然後你看,這是石頭。」
丹屈起手指敲了敲,紮實的聲響代表他不是在說謊。而下一秒他便張嘴朝著岩石咬下——沒有任何敲擊硬物的聲音傳來,因為那岩石就在丹咬下的那刻成了碎塊。
吐掉口中的碎石,他笑了笑。
「大概是這樣。」
亞特睜大了雙眼見證了岩石變成碎塊的過程。
「咦?有這麼強大的咬合力嗎?看起來就像在吃水果一樣,不、甚至是沒有出什麼太大的力氣......是真正的岩石吧?咦咦?」
他撿起掉在桌面上的碎塊,稍微使力捏了捏,無疑是塊岩石。
但是現在也的的確確被咬成了一個個形狀不一的小塊狀。
──太厲害了!
他幾乎無法壓抑自己對於剛剛的光景所產生的雀躍感,翅膀有些大幅度地擺動了幾下,隨即在辦公室颳起了小小的微風,原先坐穩的身子也不自覺因激動而站了起來。
「不愧是首領,好厲害,真的非常厲害......」他眨巴著眼,視線緊盯著藏在嘴裡的尖牙,想要好好地研究那口牙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過當然是不能夠提出這麼失禮的要求。
他整理了浮躁的情緒,回到最初毫無破綻的站姿,朝眼前的教師微微彎下身:「特意撥空時間回答我的問題,真的非常感謝。」
接著他從包包裡拿出一顆形狀漂亮的鮮紅蘋果。
他雙手捧著蘋果遞了出去:「作為.....謝禮?賄賂?如果還有機會的話,希望丹老師還能幫我解決疑惑,很抱歉耽擱了一段時間。」
雖然語氣充滿著狐疑,他還是將自己從另一位獸人族身上學來的『禮儀』應用在這次的交談上。
──如果可以、還有很多很多好奇的事情想要知道啊。
「賄賂?誰教你的。」丹不禁失笑,收下蘋果後他稍微揚手示意,「謝禮是正確的用詞,不過下次不用這麼多禮,這次我就收下。」
他有些訝異眼前的年輕天翼族對於禮節的知識,看起來像是沒在社會生活過的——也的確是沒有,真希望跟這麼多種族打混過的修斯能學學什麼叫做禮儀。
「有什麼問題再來問吧,我有空的話就會盡量回答你們。」
在一聲爽朗的笑之後他站起身,騰出的手伸前拍拍學生的腦袋。
「叫做達因的毛茸......不,我是說同班的達因同學,曾經以這個方式作為交涉的方式,還以為是獸人族的禮儀......」亞特再次眨了眨眼,直到眼前的男人笑出聲才驚覺自己的學習認知出了差錯。
以儀態自居的他不免有些羞愧,稍微搔了搔臉頰:「原來.....不是賄賂而是謝禮,我記住了。」
雖然突如其來的碰觸讓亞特一愣,有些炸開的羽毛不過一瞬就恢復了原狀,畢竟這般被誇獎的行為他從來不抗拒。
被上位者肯定的感覺總是讓人舒心。
他輕輕揚起嘴角,自然而然地笑了:「是,謝謝老師。」
任由大掌在自己的頭頂上作亂後,他輕點了點頭便往門邊走去,帶上門之前說了一聲「打擾了。」便離開了辦公室。
帶著滿足的心情,他決定回宿舍好好整理剛才聽取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