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醒，餐桌上是青年做好微溫放涼的早餐。
徐天璽像是埋怨她昨天的晚餐如此隨便。今早擺明不給她機會選擇不健康的飲食。令人唏噓份量的食物，全擺在桌面上。

濃湯、沙拉、咖啡、鹹派、烤吐司、煎培根、燻鮭魚、煎魚排、太陽蛋、布朗尼、烤馬鈴薯、德式燻腸、美式煎餅、淋上楓糖漿的可頌。

吃不完，絕對吃不完。

她皺了眉頭，為此光景咋舌。
同樣的事情，只要她一回家隔天的餐桌上就會是如此。
見怪不怪，估計桌上的食物，若是她能吃完吐司跟咖啡便已飽足了。

「早安！舒靈，冰箱還有奶酪。」他的淺笑帶著奶茶的甜，甜度是一杯茶加了整盒方糖。

他的那張臉皮，沒被蟲蟻蛀掉啊，果然太厚了蛀掉也需要難度。
董舒靈不禁在心中感嘆數次。

他永遠不知道他的善意，擁有多大的殺傷力與毀滅性。
他像夜裡的路燈遮蔽一等星的光耀，能誘導煽動更多人性罪惡感撲面而來。

他是光，也是光害。

「我只有一個胃。」含糊朦朧的哈欠混著無奈，尤其是光害正以閃爍的眼神照耀著她，是諒解還是關愛無從得知。
而她那爬滿血絲，殷紅的雙眸極力避開視線。

想再賴床的念頭全被咖啡香給掃去，從客廳的桌櫃取出一封上頭稚氣字跡的信，寫著收件者『枯木』。
回憶起不安劇烈躁動的血液，對著她叫囂叱責不滿，頸上的瘀青觸目驚心。

而他沒說出口，她也明確感受到被注目傷痕的視線。

昨晚兩人的心情直至此沒平復，不過不造成影響，兩人間產生的嫌隙不只如此。
一方畏懼彼此消失仍餘悸猶存。一方敬畏諒解的視線未曾熄滅。

「我想明白一回『死去』。」

體驗過粗糙可笑的自我毀滅，她得出了一些主觀的淺論。

死亡何嘗不是顆甜美醉人的果實。
被杜撰上神秘流言蜚語，包裹了說不清的誘惑。
人們崇尚自由的出口，伸直了雙手貪圖妄求擺脫塵世間束縛枷鎖。卻又被即將失去一切，而被填滿近乎滅頂的恐懼。

她總是如此，逕自冒然行動為了滿足突來的貪欲，在筆尖上搖搖欲墜行走，連命都能賠上的勇氣，她倒是有數之不盡。

癲狂的創作暴君，仿效著卡莉的遊戲。

把信安放在徐天璽享用至一半的餐盤附近。
他暫且停下切開吐司的刀叉，指腹按在貼紙上前遲遲沒有打開。

「這一封信打開來，是已經死去過一次的孩子，靈魂再度呼喊的求救信。」
「當我試著用我的想法，去回應那孩子時，那實在是個錯得離譜的開端。」拉開他對面的椅子，抱著雙腿腳踩在椅面上，把下巴靠在膝蓋無辜的望向他。

她和以前裝作無知犯錯時，總會裝出那難以讓他責罵的模樣。
他的心柔軟又豪無防備，一次又一次的被揪緊。

「──假使一個未曾體驗過的瀕死抑鬱經驗的人，去以憐憫的姿態進行勸說。那豈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指責他人的苦難？」她的叉子翻攪半熟蛋，流淌出鮮豔的生命，被全麥吐司所接納，和抹上頭的莓果醬紅黃相間。

被抑制許久的共感，再度建立了與他人連結。
當相似的痛苦化成同樣幣值的籌碼，她總算有自信能站上談判桌昂首闊論。

「這不公平、是偽善、甚是歌頌他們自以為是的理想。」她把刀叉放下，沒把任何桌上的食物嚥下。

「當一個孩子獨自面對那些荒唐，我不認為我有畏懼死亡的資格。」董舒靈反而從廚櫃裏頭拿出一罐巧克力餅乾。

滾動在桌上轉了一圈又一圈的透明瓶身，懷抱著罐子硬是扳動青藍的瓶蓋。她查看麻痛的手，泛紅的虎口已經破皮。

「而且我知道，你一定在伸手可及之處拉我一把，我找不到任何可懼的理由。」她把罐子推給徐天璽，徐天璽把罐子放回她手邊。

要她放回去，要她應該好好的吃桌上的早餐。

「但是那孩子不一樣，或許他沒有一個能夠信任的對象。」

她把臉在撐在桌上，敲著餅乾的蓋子，直直盯向青年。
沒錯，她打不開餅乾。

半晌僵持，她又將罐子推給青年。

遲來了發問：「你能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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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標題：早安
副標題：有種餓叫做長輩覺得你餓

終於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