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來到這座莊園已經過了好一段時日,這幢樓房幾乎被他踏查了個遍。
無聊透頂。這是他的結論。
此時恰恰剛過晌午,他從廚房拎了一袋奶油餐包和一盒牛奶就打算回房,今天的他懶得做菜。
說來奇怪,這棟建築物裡的住戶理當不少,卻不知是巧妙的彼此錯開了還是怎麼的,走在路上總遇不到幾個。
復古長廊上,巴克悠哉悠哉地走,卻見另一頭有人以比他更悠哉的速率徐徐走來,他頗具興味地遙遙瞧著對方,直到彼此都來到對方跟前。
他原本打算去趟廚房,接著就待在房間裡哪也不去……可惜運氣不好,在視野裡出現一個眼熟的人時,阿諾德是這麼想得。
雖然想著最好不要再見,但在不刻意避開的情況下,的確不可能完全不會見到。
他直到到對方眼前,才略微訝異的開口:「您好,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事不過三,最好今天以後不要遇到第三次--想想而已。
是上次的那個……誰?他們似乎是沒交換姓名,不過無所謂,一點也不重要。
他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唇,看起來有些輕佻,他也的確輕浮得連問候都省略了:「這棟別墅也就這麼大。」只要他們不是足不出戶,總有機會碰上那麼幾面。
往身後的方向只有廚房是唯一目的,加上在這個時間點,對方顯然是打算去覓食,但他仍問了這麼一句廢話:「你要去吃飯嗎?」
或者是去接杯水喝。他被自己這個沒有人能懂的笑話逗笑了一下。
不打算和對方探討房子究竟多大,他笑了笑,說:「是的。」
「不然……除了處理三餐,廚房還能拿來做什麼嗎?」阿諾德做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接著是沉思,像是很認真在思考這個無聊的問題一樣。
雖然他一點也不認真,不過,廚房的確不能拿來幹嘛。
「廚房能做的事不是挺多嗎?」那裡有那麼多刀具,取火那麼方便……他笑笑,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算了,不重要。」他擺了擺手說:「要吃飯的話,最好動作快點,這時間廚房挺多飢民。」
飢民?他還真敢形容,怕是沒被其他人送過一刀,又或是一槍。
「知道了。」阿諾德說完,就繞過對方,走了幾步路又停了下來。
他回過頭,帶著滿滿笑意,給了對方一句客套話:「先生,祝您午餐愉快。」語落,阿諾德才邁開步伐,往廚房走去。
巴克側過身看著阿諾德離去的身影半晌,再次被那明顯太緩慢的步伐挑起興趣,他決定掉轉腳步跟上對方。
他確定對方知道自己綴在身後,畢竟他正饒有興致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簡直怕對方沒發現似的。
他不知道對方懷著什麼心思,總之,那個人似乎特別閒。
阿諾德沒回過頭理會對方,就是維持著速度走到廚房。
他拉開冰箱門,看著裡頭的材料,才終於搭理那個跟屁蟲:「先生,既然你都跟到這的話……不如,展現一下廚藝怎麼樣?」
沒等對方回應,他很快又笑著說:「開玩笑的。」就是他真的要想想該拿什麼填飽肚子。
對於對方毫無接縫的自我作結,巴克暗自翻了個白眼,而後就這麼站在對方身後看著裡頭的存貨,冷不防扔出一連串食材清單:「牛奶、義大利麵條、起司、雞里肌肉、洋蔥、蘑菇、奶油……都拿來吧。」
「噢,你也可以當我在開玩笑。」他一邊說一邊去洗了手,順便洗了待會要用的廚具。
阿諾德這回倒是忽然沉默起來,不過很快的,他學著不知道誰的語氣笑著說:「你人真好。」接著,他打開了冰箱,將對方說得那些材料都拿出來,當然,拿的速度不是很快,畢竟他得裝像點。
他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儘管如此,他還是會做出遲疑的樣子後,才伸手拿起一個又一個的食材。
「這個玩笑看來得成真了。」他說,「……需要幫忙嗎?」
如果可以的話,他一點也不介意坐在旁邊等著。
巴克從刀架抽出把刀子,在手中挽了個漂亮的刀花,回過身打量對方幾眼,神情似笑非笑:「好啊,你會切菜嗎?」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幫忙,只是隨口說說……至於對方會不會答應,答應之後又能否順利完成,此時此刻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也因此他沒等對方回應,轉身挽起袖子就開始幹活。
「這點小事--」阿諾德刻意拉長了音,甚至自覺的後退幾步,說:「還是你自己來吧?畢竟,你自己包辦全部肯定更順手。」
他是真的這麼想,不然,他切菜也切得挺好……好吧,阿諾德承認自己就是不想做事。
他當然不會說出口,就當起了背景版。
巴克冷冷地嗤笑一聲,「說得真好聽。」
不過也無所謂,這種事情他自己來的確比較有效率。又一次從備料、烹調到裝盤,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任誰都能看出他做菜已經有多年經驗。
熱騰騰的白醬里肌義大利麵完成了,巴克對自己的成品很滿意,端上桌時明顯愉悅地吹了聲口哨。
「好了,大少爺快吃吧。」他依然笑著,此時笑意卻似乎有別於以往……多了一丁點兒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真心。
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他倒是非常真心的道謝:「謝謝。」雖然真心不過幾秒。
忽略了對方口中帶有諷刺意味的詞彙,阿諾德開始品嚐起眼前的義大利麵--是挺好吃的。
「對了。」他忽然抬起頭,一手托著下巴問:「先生,請問你叫什麼?」
「噢,還有,你要不要坐下來吃你的……小小午餐?」指奶油餐包。
巴克在和對方隔著一張椅子的同側空位坐下,拎過桌上的那袋小餐包,拿起一個慢吞吞啃了一口,又一口氣灌了半盒牛奶。
「自己吃麵卻讓廚師吃餐包,你可真好意思。」話雖如此他依然又啃了一口麵包,只愛做菜卻不愛吃的奇葩廚師說的就是他這種人,直到把手上那個餐包吃完,他才又笑著回應:「而且我以為問別人名字前先自報姓名是基本禮儀。」
「我以為你不感興趣?」阿諾德笑笑,接著用一派輕鬆的語氣說:「我不記得了,似乎有個N字……」
真是一貫的說法。
阿諾德又吃了幾口麵,然後一邊從盤裡捲起麵條,看向對方問:「廚師先生想試試?」
說完,他還特別體貼的把麵條遞到對方眼前。
巴克像是聽見什麼可樂的話,低低笑了幾聲,食指輕輕抵著叉子握柄將其推回去,「算了吧,大少爺這麼好心,我可消受不了。您慢用。」
這裡什麼地方?殺人犯聚集地啊,要是不小心被捅一叉子還是刀子的怎麼辦……聽起來挺蠢的,但是誰知道呢。
他清了清嗓子,把話題扯回自我介紹上,「話說回來,原來你不記得名字了啊,那就稱呼你為 N 先生吧,至於我……也記不清了呢。」他笑笑,「就叫 S 吧。」
不知道對方的名字裡是不是真的有個「 N 」,他不打算透露真名,索性選了個經常與 N 相對的字母。
他們肯定誰都記得名字。
阿諾德算是明白了,這個男人可不是什麼好惹的,當然,他也不是好惹的。
將眼前的午餐吃完,他伸手拿過一旁的紙巾擦擦嘴,然後笑笑:「S先生,您想玩個遊戲嗎?」
一個能探探對方有多少底的遊戲。
巴克解決了他份量不多的午餐,慢條斯理收拾好桌面,走回餐桌旁倚著桌沿站。
他挑起眉梢饒有興味的俯視對方,笑道:「有何不可?不過……我有什麼好處?」
「你想要什麼,我都能替你拿到……當然,我也得拿到某些東西,畢竟,誰都不想做賠本交易,對嗎?」阿諾德瞇起眼,語調輕柔,甚至還在笑,雖然和說出來的話不太搭。
那不過是稍縱即逝的詭異,很快,他又恢復到平常的模樣,特別和藹。
「剛剛就是開個玩笑。」他站起來,慢悠悠的收拾起自己的盤子,好一會,阿諾德才走回餐桌旁,一手撐著桌沿,笑問:「猜謎怎麼樣?」
那可真是最有意思的遊戲。
「明明是自己先提出邀請的,還想從對手那得到什麼……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巴克瞇縫著眼審視眼前的男人,冷笑一聲。
「說實話,玩笑不好笑,但挺有意思。」他也單手撐著桌緣,指尖有節奏的敲擊桌面,腦海裡快速權衡著答應與否的利弊,爾後粲然一笑,「玩笑成立,來吧,猜什麼?」
來到這莫名其妙的莊園別墅那麼久,可就算有點有趣的事了。
「遊戲不能跳級打怪,所以,我們也得循序漸進。」阿諾德偏過頭,說得特別正經,「先來點簡單的?」
他想了想,忽然湊進對方耳邊,輕聲道:「這裡可不是玩遊戲的好地方……不過算了。」
他很快退開來,笑著丟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知不知道老鷹是怎麼抓補獵物的?」
隨著對方湊到耳邊,巴克餘光仍盯著其動作沒鬆懈,而當人退開時,他只是不以為意的樣子笑了笑,至少這時候他不介意稍微配合一點點:「鎖定、俯衝、奪取。」
對方的謎題肯定不只如此,他好整以暇一笑,靜候下文。
「那牠為什麼做這些?」阿諾德笑笑,「僅僅為了生存?我可不這麼想。」
而他提起老鷹,也並不是想從對方這得到什麼答案,只是隨口提起。
他記得自己的名字含義就是老鷹,那個令人有些害怕、高高在上的鳥類。
真的是在適合不過了。
「我不知道你是否聽過這句話——『人生如此有趣,何必有意義』,我的意思是……」他沒立刻接下去說,反而垂下眼簾賣了個毫無必要的關子,掩去眼底閃過的那一抹別有意涵的精光,再次對上對方的視線後才又道:「天性如此,想做就做,至於原因……重要嗎?」
話盡了,他展顏恣意一笑,這大概是他截至目前最真心的一段話了。想做就做,隨心所欲,熟知他的人就會知道他本人便是如此……但有沒有人了解他就另說了。
阿諾德沒馬上應聲,只是收起笑,沒什麼特別表情,看不清他現在的情緒到底是如何。
「話題結束。」他繞過對方,語氣又染上一層笑意:「你能猜猜我的名字,當作……消遣?」
至於對方的名字,他忽然就沒什麼興趣了,這個人確實不太一樣,但也就那樣。
沒什麼好說,喔,食物是挺好吃。
巴克隱隱感覺到對方想聽的是別的答案,他並不知道對方到底想要什麼……他們畢竟不熟悉彼此也不完全是同一類人,他看著對方沉默半晌,最終還是勾起笑。
「你對我的論述不滿意。」他指出,「不過既然說了話題結束,那好吧。」他聳了聳肩。
「至於名字……猜不到。」巴克相當乾脆的放棄這比起剛才無聊許多的猜謎,「反正就是鷹先生之類的。」
「你很有趣。」他說,「卻也挺無趣的。」比如果斷放棄之類的,他是樂得輕鬆,又覺得這個結尾真是浪費時間。
「你說錯了幾點,我不是不滿意,我不過是太訝異——」阿諾德偏過頭,瞧著對方,笑得特別燦爛:「原來S先生是懷報這種理念過活。」
這場遊戲該暫時結束了。
阿諾德邁開步伐前,又轉過身,靠近對方耳邊輕聲道:「我姓穆勒,但你估計也不在意,反正……當作是你的參加獎吧。」
他退開來,笑得溫和,「再見,先生。」便邁開步伐走遠了。
對於對方的評論,巴克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別人怎麼想他並不是多重要值得記住的事,但他覺得對方著實挺有意思,又沒什麼意思,說的話都顯得那麼莫名其妙又別有意義……好吧,在對彼此的感受這方面他們似乎彼此彼此。
他的確不在意那男人的名字,兩人就算就這麼一直稱呼對方為「 N 」與「 S 」他也覺得無所謂,反倒是參加獎三個字說得彷彿恩賜或垂憐似的,實在是……他想著就衝那遠去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沒回應道別,他又在廚房待了一會兒,做了些小茶點和三明治之類的簡餐,打定主意端回房間之後今天就不出門了,省得又遇到怪人。
噢,他好像是沒資格說別人怪,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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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真的好奇怪!!(不要說一樣的話
誰準他這樣的

……(呃

天性如此(不要重複
沒想到巴克這麼快就做飯給阿諾德吃了

真是讓人驚喜的快……讚讚…
覺得讓阿諾德覺得有趣的標準很高欸,竟然連巴克都被說「卻也挺無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