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戰鬥中該有的警覺依舊沒鬆懈一絲一毫。方才看去,即便是大太刀,對上敵方將領時似乎半分餘裕都無,敵將的實力在腦海中劃下嶄新而深刻的一痕。
——是全然不能放鬆的對象啊。
眼見第二部隊戰力主要集中在應對敵將,經過前段時間消耗,已多處負傷而戰力衰減的第一部隊則將重點改為清理周圍雜兵、減少外在干擾上,力求讓第二部隊的夥伴們能專心應敵。
瞥見後藤藤四郎的動作,猜出對方的打算,跨步跟上、接著超前兩步。
先行迎向前方空間的敵人,伏下身子、壓低重心,隨著揮招的大喝,手裡短刃打破敵軍防禦後向前追擊,在敵人腹部留下深深傷口,成功拖緩敵方動作達成牽制。
隨後趕上的後藤藤四郎一舉斬首!
嘴角勾出的大大笑容因高昂鬥志及戰損髒汙顯得猙獰,但這種不需言語甚至暗示就能默契配合的退敵方式實在暢快。
「拿下啦!」
隨著一隻隻被殲滅的敵軍,與兄弟──藥研藤四郎的默契不謀而合的向著某處筆直前行。
多虧了救援的夥伴們牽制,那莫名強大的敵方大將完全沒空理會受傷的不動行光,得守護受傷的夥伴才行!
蹲下身閃避自後方揮舞而來的太刀,抬起腳回頭側踢上敵太刀無法克制作用力而湊近的頭顱,比自己早些動作的藥研便從上方俐落的將之擊倒,不知不覺稍微被針對了……這樣下去會拖住的。
微微皺了眉首並望向只差幾步路的不動行光,身後輕貼上的熱度輕輕的撞了下自己,眼角餘光看見藥研指頭向上的動作與唇角露出的笑意,就算稍微有些意外卻還是點了頭。
隨即轉身擋下敵人本向著藥研藤四郎的追擊,並將本體傾外向側借力使敵刃原本壓下的重心偏向一方,蹲身掃腿輕鬆使其倒地。
利用這空擋朝向在上空徘徊的敵短拋出左手短刀將其擊碎,並在同一時使用右手本體揮向方才倒地的敵刀頸項。
「還早呢!」
即便身旁僅剩敵人環繞,有著遠行後的自信心仍使自己能在這樣的狀況下露出笑容。
眼睜睜看著向自己劈落的刀刃在瞬間被扔過來的敵軍打偏,因驚恐而放大的瞳孔微微顫抖,明明一直告訴自己斷了正好跟著蘭丸一起走,但當面臨生死關頭說不恐懼是騙刀的,望著加入戰鬥的援軍,眼裡忍不住酸澀,自己果然是把沒用的廢柴刀啊...
趁著兩個山姥切擋住敵將的片刻,掙扎撿起掉落到不遠處的本體,抹掉起身時因胸骨斷裂而疼痛嗆咳出的血液,轉而砍向其他聚集過來的敵刀:「雖然覺得就這樣斷掉也無所謂,但是不行啊...現在斷掉的話會有辱信長公的名聲的吧!」
反正回去再修就好了,現在要裂就裂個夠吧!一擊劈裂了對方的頭骨後,又欺身往下一隻砍去。
話是說得漂亮,然而砍愈多愈覺得全身刺痛加劇,該不會才說了大話體力就即將耗盡了吧?就在這樣想的時候,身後敵刀襲來,而自己彎膝接刀時才發現,痛的不是即將耗盡的體力,而是刀身上正在裂開的微小碎片。
對方是把比自己身形大許多的太刀,重且寬的刀身用全身重量蠻橫的壓制下來,耳裡清楚聽到本體刀刃碎片散落的聲音,骨骼感受到被強硬壓斷的痛楚,突然手上的壓力一輕,原以為是夥伴來救,沒想到下一秒是更強力的一砍,刀身也隨之斷裂。
「噗咳────」噴出大量鮮血的同時,付喪神的人形隨之散去,當隨身攜帶的御守與斷刃同時落地後,帶出的光芒完好了刀身,只是回復成一把單純的短刀,掉在地上動也不動。
附喪神在短距離內可以立刻移動到本體存在的位置。
剛才便是利用這點,讓後藤藤四郎將那把曾破開藥研的短刃向上扔,使自己移動到制高點,把在上頭游移的敵短全數穿透。
接著加重落地力道墜在敵軍肩背,順利將敵人一腳踹倒。然而即便兄弟迅速補刀,消滅敵軍的速度仍趕不上他們群起攻之的包圍速度。
不動行光陷入困境,戰鬥方式也變得胡來,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簡直是自暴自棄的打法很快就會讓他消耗殆盡,根本是變相自殺!
被敵軍纏得脫不開身無法提供掩護,連額頭流下的血跡都無暇擦去只能任之污染視線,往對方那裡看一眼後又立刻將視線拉回當前對手上,一邊禦敵一邊大聲怒斥。
然而回應自己的卻是刀刃碎裂的聲響。
還有不動行光帶出一大片豔紅的悶哼。
對方帶著御守以及御守發揮作用這兩點都沒能讓憤怒平息一絲半毫,但怒氣到達極點反而迅速鎮定下來。
周身氛圍從激昂轉為森冷,被血液沾染而顯紅的雙眼目光凜冽,亮的令人驚心。
方才在上空趁隙鳥瞰混亂的戰場看清了敵陣和戰況,打退敵刃後轉頭確認不動行光本體位置,當機立斷做出判斷。
幾步上前給予後藤藤四郎支援,趁著距離相近交代:
「敵軍在保護西北側那角,有治療能力的敵人大概就在那。確認拜託你了,我去把行光帶回來。」
待人應答之後放低重心,以樑柱借力使力自敵軍步履間縫隙以幾乎貼地的方式滑行而過,在預想路徑上順利將那把短刀拾起,插入腰帶內側。
眼睜睜看著伙伴努力回擊卻依舊徒然,短刀碎裂的同時彷彿早已完好的傷口刺痛了一瞬,藥研冷靜的聲調交代著現況,那是平時鮮少發怒的他難得露出的模樣……不、就算是在本丸也沒這麼生氣過。
瞄了眼另一頭正努力攻擊那個鎧甲敵人的夥伴們,就連同隊的不動行光都那麼努力了,不好好利用大家爭取的時間可不行,早點回去就能快點手入了!
「知道了、就交給我來解決吧!」
能提供治療的夥伴嗎?
那麼大概會是很重要的存在吧……靈光一閃、踏著地上殘破的物品與敵軍奮力往上跳躍,利用了跳上空的滯留期,喚出僅存的金色刀裝銃兵,朝向兄弟說的方位發動攻勢。
察覺到只有某處的攻擊就像是刻意保護似的被擋了下來,有什麼對敵人而言重要的東西大概就在那邊吧,一落地後立刻蹬出右腳朝著該處進攻,擊碎襲擊而來的短刀、壓低重心利用高機動力閃過動作緩慢的太刀白刃。
卻被突然冒出來的雉刀硬昰打退了好幾步,並在此同時發現了角落那一處閃出詭異的微光,還未來得及思考情急間沒能閃躲視線死角來的攻勢,直接從反方向被人擊飛,所幸雉刀著重範圍而非攻擊力道,否則可不是受個刀傷就能解決。
「嗚~可真痛啊。」
滾了幾圈後隨即找回著力點再度起身向敵人反擊,即便努力揮舞短刃不留空隙的攻勢下,在敵人大範圍的攻擊仍舊只能向後退去,眼前這柄雉刀甚至昰無視其他周招敵人,連同自己夥伴也一並攻擊,不讓自己往前的意圖明顯到宣示著心裡的念頭有多正確。
「可惡、快給我走開!」
眼前的雉刀突然就停下動作,即便仍未改變自己應戰的姿態,同時卻清楚的感受到敵人早失去了戰鬥的意識。
「欸……?」
敵刀不知為何從胸口裂出一個大縫,鮮明的裂痕以胸為中心向著四肢擴散,隨後便化做漆黑粉末飄散眼前,
而顯露出被其擋住的熟悉身影。
「嗚哇、還好趕上了。」
帶著無奈的氣息伴隨著收刀揮空的聲響一同響起,溯行軍消散的點點黑灰轉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身影帶著一絲急奔後的微亂,仍舊喘息的胸膛看著有些急促。
「啊、是後藤,你沒事吧?」方才情急之下直接抽刀攻擊,直到此刻才得以看清眼前的身影究竟是誰。「抱歉呢,跟跟山姥切君走散後要跟上人花了點時間。」
說著,蜜色目光迅速的在這一方戰場快速掃視而過,雖然分散但卻足以將不遠處戰鬥的情形盡數收入眼中,快速判斷著此刻形勢,目光轉而放上眼前的短刀。
「能麻煩小後藤跟我說一下現在的狀況嗎?」
是為了平緩紊亂的氣息、也為了得以盡快掌握此刻的形勢與情況,詢問的同時也分了些注意力在一旁緊跟上的鶯丸身上。
「好、好的,光忠さん剛發光那……」
突然意識到對方才剛抵達,連忙伸長了手指向房中的角落處。
「剛才接收了情報,那個位子有能治療傷勢的敵人存在,必須先行殲滅。」
簡潔的給予彙整後的資訊,突然慶幸自己當任近侍時也曾處理過這類的資料。
看見一隊裡未歸回的隊員鶯丸出現時,臉上露出了放心的微笑,並隨即打起精神重新恢復戰鬥的姿態,確認了在四周敵兵圍上前大概還能多討論句戰略。
「由於是身份不明的特殊敵人,還請兩位小心應付,打刀以下的敵人請交給我就好!」
手中還有能遠攻吸引敵方的武器,即便身上的傷增加了多少,說什麼都要和大家一起回去!
「我回來了。」
眼見後藤精神勃勃告知現況,隨後點點頭打了個招呼。了解此刻的形勢後便向前邁出一步,舉起空著的左手輕揉後藤的腦袋。
「領命了,你很努力了,那邊就交給我們吧。」
彎腰朝短刀微微一笑,收回了搭在捲髮上的手。雖然還想再聊幾句,但溯行軍可不會理解這重逢的喜悅,他們在這短暫的交流間便又一次整裝待發,擺好攻擊架勢隨時揮舞刀刃。閒聊就留到任務後的品茶時間好了。
「燭台切,走吧。」
回頭等待燭台切的回應,右手則已握好刀柄,準備好隨時突圍尋找那目標的敵人。
「好呦,那麼就來帥氣的解決吧!」
拔出刀對著身旁鶯丸點了頭示意後率先邁開步伐朝著後藤給予的方向前進,或許是方才經歷了一陣打鬥的緣故,四周雖然身處城內卻呈現破敗的情況讓人下意識繃緊神經。小心地繞過似乎是粗壯廊柱的遮蔽物,室內昏暗光線對視野造成了一定的阻礙,但就算如此那自帶微弱燐光的目標物還是清晰的讓人一眼便能鎖定。
周遭敵軍似乎都被人給引走解決了,僅剩下那一柄敵刀依然縮在角落處游移著讓情況多少得以輕鬆一些。外型看似輕巧的骨骸短刀,但一眼便能辨認不同之處在於口中啣著的物品由短刀變成了疑似短冊的東西拖至地面。不時散發的陣陣光芒有如螢火蟲似的一陣一陣閃耀,蜜色單眸望著目標所處的房間在腦海中迅速判斷著情況,暫時停下腳步微側過身將此刻的打算與後一步跟上的鶯丸開口。
「敵刀的位置似乎正巧是較為寬敞的廣間,我想由我作為先鋒盡可能在這間房裡就把它解決掉,所以鶯丸先生等等能麻煩您輔助我嗎?」
快速掃視一圈,雖然建築物與房間都顯得有些破敗,但若是守住兩側連接走廊的出入口要將其困守擊破也還是辦的到的。
「我想我們只要守好兩側的門,應該就能盡快解決掉它了。」
得到應允揚起笑率先邁開腳步朝著位處角落的奇特『營火蟲』拔刀便是一擊,脆弱木材與疑似布帛、紙張撕裂的聲響自耳邊響起,比起平時顯得拘束而收斂的揮刀動作顯得有些不甚俐落,顧慮著過長的刀身加上手臂長度不去讓攻擊陷入廣間中的木製柱子抑或是物品之中卡住,反而讓閃避著不斷迎面襲來的攻勢多餘攻擊。
「唔、」
舉起左手緊握的鞘代替刀抓穩一記攻勢之後退避的路線狠狠劈了過去,沉悶而空洞的聲音與紮實手感確實擊中了那總是輕盈遊走身周的奇特敵刀。自額間雙角中劈下的地方明顯看出碎裂開的痕跡,飄移空中的骨骸身影明顯踉蹌著顯然似乎陷入暈眩,卻在打算進一步舉刀刺擊過去時又被其搖晃著輕巧閃過。
「糟了!」本想趁勢而為的攻擊而施盡了力道,來不及收手的後果便是刀尖筆直插入其後的柱子之中一時卡在裡頭。
似乎不給自己將刀拔出的機會,隨之而來的幾次攻擊硬是逼得自刀身處閃避開來退出段距離。
揮舞著僅存手上的鞘身勉強應敵,但僅憑著擊打至骨骸身上雖然會造成其一絲裂痕卻始終給予不了真正的致命傷,尤其敵短刀外型的模樣在室內處明顯佔了上風,口中啣著的書冊又不時會燃起奇特火光一時間陷入困境。
「鶯丸先生!」
高聲吶喊,再度躍開一段距離看著眼前似乎想趁勢自方才交戰中被劈壞的門口逃開,蜜色金眸緊盯著敵刀身影向一旁待機的太刀尋求協助。
「了解!」
一直守在燭台切的對角行動,牽制著敵刀的活動,總算是沒讓靈活的短刀鑽到空隙逃出二太刀的包圍。唯一的敵對單位專注於燭台切的一舉一動,倒是讓自己只剩下從旁妨礙的工作。這份清閒卻也讓自己有小心觀察戰況的餘裕,因此在夥伴求助的即刻便能在應聲的同時採取行動。
搶先一步以刀身擋住唯一的出口,雖不指望能以此傷到敏捷靈活的短刀,但作為突如其來的一擊還是足以造成阻嚇,短刀也不得不向後跳躍,停下逃命的行動。
暫且是阻止了短刀逃到外面,然而這並無改它在室內的優勢遠遠凌駕與兩振太刀的事實。加上燭台切才剛示範了太刀在室內戰鬥可能會遇到的麻煩,揮刀下意識有所保留。敵刀也是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以隨機的動作遊走,又不時叼著半壞的短冊撲上,似是想擾亂視線再趁機繞過自己。
戰況陷入僵持,但為燭台切爭取重整陣勢的時間而言卻很是有效。眼角瞥見那隨時要與黑暗融為一體的太刀重新握好本體,自己揮刀也少了幾分拘束,敢於放心隨心揮刀了。
短刀企圖繞過自己來到墻邊。為了阻止它突破防線立刻便向墻壁方向揮刀,短刀也似是早有防備減速迴避。刀鋒果然沒有命中骸骨的手感,而是擊中了墻壁——不過是隔著一層布料與紙張。一切正如預期,短刀退後的動作揚起了半壞的短冊,正好被閃過的刀鋒固定在墻壁上。
「燭台切,就是現在!」
短刀仍是緊緊咬住殘破不堪的短冊,不斷拉扯試圖將其奪回,誓死不願放棄取代了他本體的道具。敵刀掙扎之下短冊因劃過刀鋒而越來越殘破,但它也因此快將掙脫,見狀立刻呼喊夥伴給予無法動彈的敵人最後一擊。
「知道了!」
拔回刀佇立於不遠處伺機而動,聽見那一聲隨即邁開步伐朝著不斷掙扎扭動的敵刀狠狠刺了過去。
刃鋒重重刺進牆裡的沉重阻礙感再度傳來,只是不同於方才,這一次卻是正中了目標自那骨骸頭部、眼窩之下貫穿了進去。刀柄挪動施上所有力道將刀再度拔出,直劈而下將頭身分離這才真的罷手。
親眼看著那柄啣著短冊的奇特短刀化為黑灰消散才真正的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謝謝你鶯丸先生,多虧了你才能這麼順利呢。」
綻開笑向身旁太刀鄭重地道了謝,舉起刀無聲嘆息的望著上頭方才粗暴之下留下的痕跡而後收入鞘中,四周似乎安靜了下來,不再有方才隱隱約約能聽見的打鬥聲取而代之的則是次郎太刀清晰的吆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