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距離任務發布後的第十幾個小時,任務進度未明,薩諾加密過的軍用識別號碼就迎來了第一個求救通訊;幾分鐘後,迎來了第二個求救通訊──透過斯卡塔傳送過來的加密訊息。
傳送者是第一時間執行任務並發現任務目標的哨兵與他的臨時搭檔。
從塔回饋的訊息當中,可以理出事情始末。
目標被發現的最初位置,是在傳送台出來後有段距離的地方,該名哨兵與他的臨時搭檔當時就在那附近。
哨兵與他的臨時搭檔可能有討論,也可能連交流都沒有,就直接趕往目標的所在處。
再之後──
就是薩諾所見的。
女性嚮導傷及頭部陷入昏迷,哨兵滿身傷痕艱難抵抗,斯卡的一部份建築被破壞。
……
【哨兵】🌟薩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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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諾蹲在伴隨牆面破裂而摔落在地的哨兵面前,單掌抓住對方臉頰,抬起後左右查看了下。男人就如同他的臨時搭檔那般負傷昏迷,臉上及身上無一處完好,最嚴重的傷處在左腿部和右眼。
「薩諾,他如何?」
「這點傷還死不了。」傷看著嚴重,但沒傷到要害,頂多就是瞎了隻眼和蹶了隻腳。。
「算這傢伙好運,再晚幾分求救,大概該死透了。」
他鬆開抓住對方臉頰的手,雙手撐膝站起。猛然間,強健有力的身軀前傾蹲下,泛著冷冽鋒芒的利刃微貼後頸滑過,帶起了短暫的顫慄。操起被哨兵遺留在地上的熱兵器,回身砸向躲過他先前一記攻擊的女性瑪特人。
一擊未中,看不出懷孕的腹部又吃了一記攻擊,女性瑪特人哀叫一聲,邁著六條腿逃離現場。
暮色降臨,斯卡的夜晚不若白日酷熱而略為涼爽,體感溫度甚至偏冷。
航廈附近總會規劃一圈商業區,繁華商街上,穆白正從其中一間風格低調奢華的飯店離開。稍早於旅程間的深度睡眠使男人到深夜依然精神奕奕,他垂眸查看鑲光腦的腕環投影圖示,辨識自身位置與各個標示地的距離。
白晝有白晝的景點,晚上當然也有專屬於深夜的活動。
月明星稀,正是適合欣賞繁星的夜色。
斯卡對外最大型的星艦發射與登陸基地正好坐落於穆白所處的航廈附近,實際上傳送台也就在隔壁──要稱這裡是整個星球交通最密集的樞紐地也不為過。基本上,大型載體升降的地方都是遼闊平緩且沒有高樓大廈的區域,也是觀星最完美的選擇。
穆白相中朋友推薦的私人景點──某個人煙罕至的星艦廢棄站,只有少數人知道那裏的維修臺開放權限能夠上去。
───
「怎麼突然跑出來?」
踏上高台眺望夜景,男人隨後低頭看向不知怎麼擅自從圖景出來的精神體,雙手拽著他的褲管不停往來時方向拉扯,神態異常躁動不安。「那裏有什...」穆白話還沒問完,後頭一聲細微的金屬碰撞聲入了耳,甫一回頭,迎面拂來的晚風挾帶著金屬殘屑,還有一股特異的氣味。
「......麼?」
酒紅瞳膜倒映出三十尺外也正戒備瞪著男人的外星雌性。 瑪特人兩手捏著一旁略有損毀的小型鑑體艙門,這一眼令溫穆白心裡喀墱一聲。方才精神體焦急拉他的方向不是因為有任何發現,而是想遠離危險。
伐斯托星球不小,讓他面對面遇到緊急任務的高威脅目標機率有多渺茫,竟然還能真撞上?
男人迅速判斷完對方在此的計畫應是想這些透過這裡廢棄船艦還完好的逃生艙離開伐斯托,評估彼此的距離後,他衷心希望那傢伙不會浪費時間在意外出現的人身上。
溫穆白保持鎮定,不動聲色地欲往後退,暫不打算對異星生命體探知精神,他一個沒有哨兵在旁搭配、也沒有機甲使用的嚮導,肉搏戰力低的可憐,手邊甚至只有一把防身用的激光槍。
可惜事與願違, 懷孕中的瑪特雌性顯然不打算留下目擊證人,那長髮深藍的生物張牙舞爪地向男人衝來,甚至高舉起鐮刀型態的手刃───
「唔、」穆白還算俐落地往旁閃躲,方才站的位置插著一把銳利刀鋒,他不由得瞳孔緊縮,身體湧上一股顫慄,精神體吱吱叫喚著,男人趁著瑪特雌性還在回收鐮刀的時間跑向高台邊處的滑坡,順著往下奔走幾秒後估算高度乾脆一躍而下。
男人蹙眉,扭了扭腳踝確認沒有受傷並且因暫時的衝擊造成的疼痛尚可忍耐,溫穆白回頭仰望,聽見沉重腳步聲愈加靠近平台邊緣,他只好握緊槍枝盡量逃脫避戰,在接下來的躲藏時間,那把巨刃和回擊射出的激光破壞掉不少設施,男人捕捉到空隙正要尋求救援時,腳邊原本不停上竄下跳的小貓熊突然四腳並用地抱住自己瑟瑟發抖。
也難怪,任誰看到一頭大棕熊雷霆萬鈞地往這邊奔馳而來,都免不了要驚悚一下的。
在任務目標逃離現場後,薩諾便馬上對後續事務做出簡單且妥善的安排,並將這些交由自己的副手接手處理,而後整個人扎進僅靠幾盞微亮路燈照耀的甬道中。
他一邊感知著自家精神嚮導的位置,一邊在夜幕壟罩的城市中快速移動。
薩諾作為斯卡塔的首席哨兵,對沙城這個被列作前線守衛的地區有著一定強度的了解。他可以在沒有地圖的情況下,在腦海中依據主要位置模擬出附近的區域地圖,並且分析、預判來策畫對我方最為有利之行動。
亦如此時──
他可以比照精神嚮導移動的方位,判斷目標主要目的來模擬出一條可以迅速攔截的路線,而他也那樣做了。
依隨著精神嚮導移動而策劃的路線,薩諾的身影在狹窄暗巷中飛快穿梭,厚實的靴底踩過地面捲起了一層沙塵,敞開的軍裝外衣也因風吹著而颯颯作響。幾次轉點,在他繞過一處街角後,踏上了用來做觀看航廈附近,公眾載體升降景觀的眺望台。
薩諾單腳踩在矮牆上,望著前方霓虹閃爍的點點燈光,深藍趨近於黑的天空隱約可見正在緩緩上升的航空載體。
如果他是任務目標的女性瑪特人,那麼在受傷的情況下,他會怎麼做?
有活生物可以獵食,又能離開伐斯托星,而且還能不引起塔注意的地方,答案——
不是顯而易見嘛。
瞇了瞇眼,修長手指撫過耳垂上的耳釘,縱身躍下眺望台。
他的精神嚮導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
與運作的航空站相鄰的廢棄站,停放著眾多被淘汰或是無法維修使用的星艦,這種地方不對外開放,但難保不會有人偷溜進去。
望眼過去或大或小的廢棄載體分別散落在這個埋葬場中,想到要在一堆屬大型廢棄物中如大海撈針般找尋任務目標……
不,或許不用。
一聲從廢棄站深處傳來細微且不明顯的聲響被五感敏銳的哨兵捕捉,沒多時,又是一聲傳來。
首席哨兵深望一眼食指輕敲天倉沉吟思考,然後以鞋尖點了點與自己會合的精神嚮導,「上工,大笨熊。」
一團蓬鬆毛皮的棕色大熊虛撓男人腿部一下表示不滿,不過還是乖乖執行命令。看似笨重實則矯健的身軀迅速爬下所在的廢棄載體,朝載體平台上的男人吼了一聲後,撒開四肢朝聲音來源推進。男人直到不見精神嚮導的身影,才晃悠悠的跟上。
越是靠近,聲響就越是清晰,越是毫無規律的雜亂。時而是牆面崩毀,時而是金屬碎裂,當中還時不時夾帶著槍械武器射擊的脆響或是利刃刮過金屬令人牙酸的聲音。
槍械的聲音,代表有人在與任務目標對峙。
這個事實,讓薩諾感到訝異。當然,現在並不是訝異的好時刻,他不知道這個人跟女性瑪特人對峙多久,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總之,不能讓人在這兒被弄死。
想著的同時,那抹穿着白色軍裝的身影也從附近的廢棄艦體一躍而下,落在了皮毛蓬鬆的大棕熊旁。
抬首看到了與女性瑪特人對峙的人後,愣了下,這比知道有人在跟瑪特人對峙還要更讓他驚訝。
「呦——居然還撿到了一個小嚮導。」
只有青少年時期剛進入聖所那會兒有教官稱呼他們小嚮導,紅狐被眼前這男人叫的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穆白不確定自己在聽到那俏皮代詞的瞬間臉上是什麼樣子,但隨後男人打起精神重整表情、露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神色微扯起笑容點頭,無論如何,這位哨兵前來的事實無庸置疑地讓嚮導安心不少。看對方一骨子透出隨興的架勢以及探知不到其他存在,顯然這是個單兵,沒有攜帶嚮導。
紅狐暫時收起槍械,方才腎上激素上升時沒有特別感覺,直到緊繃的精神鬆懈後才發現緊握著武器的手──尤其是食指僵硬了不少。他又抬頭看了眼空降下來站姿慵懶的哨兵。即使他不認識這張臉,但穆白從軍徽上還是準確的判斷稱謂:「溫穆白,叫我穆白就行了,將軍。」
棕熊坐下低吼一聲,男人突然意識到這並不是適合慢慢交流的場面,穆白動了動被精神體環抱住的那只腿:「文曲,去探探。」
小貓熊得令,颼颼地爬下主人褲管,從一旁某個飛艦底盤下的空隙飛速鑽走。精神體與主人密不可分,嚮導不須眼見也能與之共感交流。
他的五感和哨兵放在一起當然是不能相提並論,他等了幾秒才確定外面那個正被自己精神控制小幅度混淆轉得找不著人的任務目標離這裡約有三艘中型航體的距離。
穆白銀殷紅眼瞳直視對方低聲道:「瑪特人在後方三百尺,我打穿了牠一只手。」
他自然是明白對方恐怕比自己更加清楚,但嚮導這一句提醒只是想知道眼前這哨兵是要戰?或是有其他安排?他好做個心理準備。
【哨兵】🌟薩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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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聞言,男人單手插兜,眼眸微垂看著眼前的嚮導,他沒有說話,沉默地似在打量評估著什麼,幾許之後,他偏開視線直直望著嚮導身後充當遮蔽物的廢載體。
目標與他們之間距離不過相隔幾艘不大的艦體,幾分鐘的行走距離,即便不直接面對,好似也能感受到目標的吐息般。
急促、粗重,帶著點因受傷、憤怒而起的狂躁。
「……」似乎飄遠了。
薩諾以舌尖頂了頂右頰,收回的視線再次落到嚮導身上,「先以活捉目標為優先,剩下的視情況決定。」
說話間,他把自己的精神嚮導趕回圖景,然後再繼續說道。
「有問題嗎?沒問題就上吧。」
話是這樣說,實際上在尾音吐出前他就先行行動了,完全沒給人提出問題的機會和時間。
……
【哨兵】🌟薩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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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諾沒有選擇最直接的直線,而是繞過了最優先的障礙物後,藉著奔跑的速度攀上後頭的載體。鞋面觸碰金屬發出的聲音響盪,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廢棄站內就顯得很是突兀,不過他並不在意——
得知那與目標對峙的人是嚮導後,他就在思考是否該以搞出大動靜的方式主動引出任務目標。
所以當他在兩個載體相鄰隔出的走道上直面任務目標時,他一點也不意外,甚至還有點嫌棄對方出現太慢。
被嫌棄出現太慢的瑪特人:「……」被嚮導精神控制混淆導致找不到人是牠願意的嗎?
【哨兵】🌟薩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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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咳!
時間點在拉回一點──
在他們倆倆相撞之前,薩諾正順著載體外觀的弧線滑下,甫落地還未起身,一抹影子突然出現遮蓋住微暗的亮度,抬頭一望,一把鐮型利刃直劈而下。
「……操。」
難得爆了個粗口,就地往旁滾了一圈。
「一上來就往人臉懟,人幹事呢。」
手指滑過腰側拔出塔給軍隊新配給的武器,握柄俐落的在指尖轉過,光能攏聚形成的刀身掃向目標底盤,自身後射擊而出的激光擦過耳廓直面女性瑪特人。
「……」
他不怎麼意外擊中目標,準確地說,幾釐米之差還能順帶擊中百尺外正迅速回頭給紅狐白眼的哨兵。
趴在航艦擋風幕上的溫穆白滿臉無辜,他在聖所內考核過的動態射擊分數很高,自然能輕易判斷瑪特人下一個揮舞鐮刀的攻擊動作,卻不料本還滾在一旁,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哨兵身手更快,急遽地往目標位置劃過去劈砍。
他出手的那一擊,竟是讓哨兵差點兒撞上槍口。畢竟相當於趕鴨子上架的倉促配合,更遑論要了解彼此的套路了,毫無默契也是意料之中。
顯然對方這般強大的哨兵不怎麼需要嚮導的武力幫忙,那還是走正規路輔助建立屏障吧。穆白悻悻然收起能源槍,下了平地後緩慢且小心地往戰區前行,靠在斷垣之後,朝背對著自己正大打出手的兩人望去,不禁感嘆哨兵能扛下異星生物攻擊又能夠做出反擊的驚人戰力。
嚮導駕輕就熟地給哨兵支起屏障,隔絕了所有不必要的資訊,紅狐的輔助向來精準,安靜地作業著,從未做多餘的干擾。不在前線打鬥,穆白有更多心思去注意空間內其餘的東西,比如他發現這男人拿著的光刀似乎是出自他的手筆,又或者察覺了不遠處角落,有座電匣隱晦地發著冷光,低調的正在運作。
「嗯?」
穆白瞇起眼仔細分辨那與充電站聯結的小型飛艦上閃動的色光,意識到這台航體就快能源滿載。他躊躇幾秒,直白朝哨兵問道:「將軍你還行嗎?她在拖時間呢,你帶遠點,我去把這引擎拆了。」
癱瘓個引擎,對於紅狐這種機械專業的人來說易如反掌。他朝那處靠了過去。
光束撞擊炸開了一朵淺藍如白的花,側身閃刀的瑪特人身軀僵直,薩諾抓緊這一瞬間的時間揉了揉差點被打穿的耳骨,回頭朝激光射擊過來的方向送了一記白眼,手上的攻擊絲毫不受任何影響的繼續動作。
僵直時間很短,總約不超過兩秒,瑪特人很快便回復過來,雖然受傷使得動作些微遲緩,卻不妨礙她的反擊和攻擊。
鋒利的刃緣格擋住橘黃的刀身,先前被嚮導打穿的那手只剩半截的鐮刃,瑪特人抬起,前推,藉此逼退哨兵緊迫的攻擊。奈何哨兵靈活似泥鰍地側身轉到她的身後,曲起膝蓋擊向她的腰部。
薩諾膝擊命中,左手朝空一拋,右手半空抄過握住刀柄順勢挽了一朵花,刀尖指地斜劈向上,為女性瑪特人再添一劃。
錯身拉開距離的一人一外星種,一秒停頓後,再次回身交纏一塊兒。
銀白、橘黃,刃光不斷交錯、閃現,武器相擊的清脆聲響一聲接著一聲在這廣大、佈滿各種大小艦體的空間迴響。
又一次的交錯,一輪交互攻擊結束在一人一外星種雙雙穩立於地之時。
懷孕的女性瑪特人攻擊性很高,她們對於本體以外的生物總是非常的「不友好」,若只是空有一身蠻力的無智商低等生物便算了,偏偏還是種擁有智商的外星種。薩諾很有感受,在與之交鋒的過程,越後面越感覺到對方不斷地試探、佯攻。
不過,無妨——
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嚮導作為臨時合作的搭檔。
薩諾半瞇著眼感受那不屬於他,也不屬於任何外星生物該擁有的精神力攏罩周身,隔絕了所有多餘感知資訊──
搭檔的呼吸,目標的吐息,腥甜的鐵鏽味等感知資訊,皆從他的世界暫時消失。
少了那些感知的資訊,哨兵的專注力較為先前提高,速度與攻擊也有了質量的提升,畢竟沒有多餘的因素在干擾他。
【哨兵】🌟薩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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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笑一聲,持刀的右手手腕轉了一圈,側身後掃擋住偷襲的瑪特人,深灰眼瞳倒映著幾縷寶石藍髮絲遮擋的女性面容,抿緊的唇角突然綻開一朵笑花,左手掄起拳頭揮向對方門面。
出其不意的一拳,又是一次交鋒的開啟。
幾次的試探,幾次的佯攻,哨兵遊刃有餘的應對,甚至還有餘力分神注意自己的臨時搭檔,他發現他的臨時搭檔似乎在看著什麼。薩諾沒細探,他的主要工作是應付眼前的瑪特人。
屬於嚮導的聲音從附近傳來,薩諾往後退了一步,再迅速壓上,舞動光刃的速度驀然加快,逼著女性瑪特人節節敗退,藉勢帶離原先位置。
遠離前,薩諾那帶點沙啞的慵懶嗓音涼涼響起,他說:「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
手才觸上鈦金擋板時他聽見了哨兵帶點揶揄的說詞。穆白挑起半邊眉後回頭,只一眼便收回目光,不再對另一處的戰鬥給予關注,僅保留最低限度的精神力輔助屏障的支撐。他蹲下身子流利地拖過一旁的工具車開始橇鎖。
儘管看過去仍是驚心動魄的刀光殘影,但既然那性子輕佻的哨兵還有空嘴貧,那就毋須擔心了。
擋板擱下,露出裏頭的透明罩與玻璃版上待輸入的許可金鑰畫面。 嚮導下意識嗯了聲,指尖飛快地調用出另一個開發模式。所有艦體為了維修方便,除了駕駛艙以外,在其餘的主要系統配置旁都會設有子控制平台。
穆白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從這裡先突破安全驗證, 才能碰觸到包裹在層層防護機制內的硬體。
許是職業與習慣導致,男人從口袋裡還真能掏出一只迷你的儲存裝置,裡面放的是工作上最高級別的通行碼。能報廢在這個廢棄維修場的星艦都必須登記在冊。而只要是這顆星球所屬的非私人船體,溫穆白就有權限繞過諸多步驟直接登入。
須臾片刻,裸露的引擎已經展現在男人面前。
縱然是閱覽無數的機甲師也不敢保證所有臺式的機械都親手碰過。一看便知是老式引擎的構造與形狀讓溫穆白蹙眉,這老骨董他只在資料上見過。但快速尋思一番,面上困擾的神情便消失殆盡。
道理很簡單,反正他這是要破壞又不是要修復,哪需要什麼操作經驗呢。
放下心來,小貓熊也躂回嚮導身旁,攀上星艦被拆出的洞鑽進去,待男人掀開蓋子,小爪指了指某幾個不同顏色的管子。
「你倒指揮起我來了,嗯?」
穆白勾起嘴角,成了個好看的笑容:「不錯,你指的都對了。」他翻了會工具車上的鉗子,動手剪掉管線,拔了幾個子配件。
文曲得意洋洋地揚起頭接受誇讚。
他全神貫注於這項任務,以至於毫無察覺遠方繞了一大圈又有逐漸縮短距離、打得正歡的兩人。或許是被發覺行動與目的,本來在拖延時間等待逃脫機會的瑪特人驚覺自己反被眼前兩個人類忽悠大半時間。
雌性怒不可抑,他在不顧即將被削了一只腿的情況下拔起一片薄型機翼反身狠狠將之甩往嚮導的方向───
「....咦?」
剛好是將核心設定完自毀程式的時候。穆白總算是被手臂上的疼痛消散了注意力,他這才看到近距離嵌在旁邊艦身上的大型金屬殘片。嚮導眨了眨眼遲疑三秒,又看了看手臂上接近肩膀處被劃傷的傷口正汩汩流出血液。後頭是異星生物過於憤怒的慘叫,還有哨兵的罵聲,就連他的精神體也摀住雙眼不忍直視。
赤色狐耳抖了抖表現困惑,直到將所有訊息連結起來,男人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方才的死裡逃生。
他甚至來不及也忘記害怕,僅是用了一個『質疑』的眼神詢問了身後的哨兵,意思不言而喻。
你不是說你很行嗎?
單掌扣住目標肩膀將之壓制在地面上,單邊膝蓋重重頂著對方背部,橘黃刀身穿透過那斷鐮之臂沒入地表。他抬起頭,深灰眼瞳坦然地探進嚮導的那雙酒紅眼眸中,沒有一絲被「質疑」的心虛感,反而還微微挑眉遞過回答。
──我行不行,要不你試試看?
當然,人逗個幾秒就夠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處理。
斂眸看著在他手下激烈掙扎的女性瑪特人,其實在那當下,他自己也挺懵的。讓嚮導受到傷害不是他的本意,誰會知道在那種如火如荼的纏鬥中,瑪特人還能發現他們的企圖,且還寧願被他削斷一條腿,也要阻止這個對於她來說可算是唯一能夠逃出伐斯托星的機會被他們毀掉。
所謂的為母則強說得大概是這樣?
不過,那也得要看他們願不願意讓她強了。
滴!
一聲清脆的電子音響起,那是自毀程式啟動倒數的音效。
現場一片安靜,只剩僅有秒數倒數的噠噠聲在提醒存在,幾秒後,女性淒厲哀絕的叫聲貫徹天際。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女性銳利刺耳的尖叫,不斷衝擊刺激著哨兵的耳膜,即使隔了層屏障還是讓他真真切切感到不適。
一種吵到極致的不適。
哨兵眉心緊皺,加重力道鉗制掙扎更甚的女性瑪特人,而後者無其不用的想從他手上掙開,甚至側頭張開口器想咬啃按在她肩膀上的手。見此,薩諾沈下臉,另隻手毫不猶豫卸了她的下顎,連同完好的那隻鐮刃一起。
哨兵的脾氣是她區區一個與他毫無關聯的物種能夠挑戰的嗎?
答案甭想而知,一定為否。
修長的身軀站起,攏著白色皮手套的手握上光刀握柄,刀刃順著方向劃過,抬起。過程中刃身消散,握柄被人別掛回腰側。結束一切動作,哨兵拿出光腦傳送訊息讓自己的副手趕緊滾過來收拾,順便帶塔的醫療官過來。
在確保任務目標被押送回首都之前,至少都得吊著她一口氣,不然半路出事,他們斯卡地區是不負責的。
解決完來自首都的麻煩,薩諾吐了口氣,收起光腦抬首看向他的臨時搭檔。手指摸過耳垂上的耳釘,邁開被白色軍褲包裹的腿,一步一步的朝他走過去。
「薩諾,斯卡塔首席。」薩諾停在嚮導面前,伸出手,「今天謝謝,以後有需要可以上斯卡塔請求幫助。」
末了停頓一下,再道:「傷還好?需要讓塔的醫療官看看嗎?」
任務告捷,五味雜陳地同情那掙脫不了桎梏、姿勢尷尬宛如被釘在砧板上的異星生命體。溫穆白總算鬆了口氣。瑪特人還在悲嚎、聽來哀戚且絕望。嚮導一面繼續替對方加強噪音屏障,也為自己再一次鞏固隔絕負面情緒的精神壁壘,和哨兵對等的概念,嚮導之於精神、情緒相當敏感,接收過多也容易影響自我。
這可不是麼?將要成為母親的異星體淒切的哭聲絲絲屢屢透過先前不那麼嚴密的精神壁壘縫隙傳進,才不過幾秒,溫穆白竟是受到共感而有些想哭。
......難受的緊。
靠於身後的儀器上,溫穆白冷汗涔涔,他抬頭迎向那雙深灰的眼眸,想起幾秒前那個過於坦蕩、玩味且赤裸的眼神。男人抖了抖有一瞬間別過眼神,伸手禮貌地輕握住。「原來是伊里斯將軍,久仰大名。」
穆白無言想道,相較於奈吉歐的首席老媽子哨兵,斯卡塔的倒是有些流氓氣質。
呃──各有千秋?
五塔的首席多多少少都會聽過,紅狐沒什麼興趣和同事探究無關人士的八卦,自然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天這齣也算是開了眼界,他在腦中將這張寫滿桀傲不馴的臉蛋和名字連結起來做了個記憶更新。
「真巧,我明天正好受邀到斯卡塔做教學講座,看來為了課程順利,是得接受專業治療了。」畢竟塔內的醫護資源還是優於一般醫院,反正不要錢嘛。
哦,他這才想到示範教學的場合,唉......
文曲感應到主人的情緒,在地板上焦慮地轉圈圈然後倒地四腳朝天揮舞,溫穆白忍無可忍地踢了一下作為警告,把小傢伙趕回圖景去。
相看無語無話可說,嚮導低頭仔細看了一會傷勢,除了肉疼以外還有點心疼。白白報銷了件衣服,已經壞的沒法兒修補。染血的布料溼答答地黏在皮膚上,他試圖扯開早就破了的部分,牽動到割裂的傷口。
嘶......痛啊!男人眼角泛淚,也理不清晰這傷來的到底是幸運還是倒楣,他視線回到眼前的人身上,再撇向剩沒幾口氣的任務目標然後是繁星滿載的夜空。
淒涼吹著冷風,他只想問醫護兵怎麼還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