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雪花飄飄。
坐在鵝黃的燈光下，尋求感官上的溫暖。
他懷中抱著一臺小型蒸氣機，憑藉著小小煤球運作著，燃料量正好可以撐過這場雪。
自他離家的那天，已經過約一年。
很快地，他便要迎來自己的十六歲生日。
他閉上眼，想像著自己倒臥在雪地裡，慢慢地被大雪掩蓋，永遠沉眠。
突然地，略是嘶啞而渾厚的人聲將他喚醒。
他將目光移向聲音源頭，一片雪白勾勒出那個人的輪廓，對方與他相似的藍眸定睛在他懷中的蒸氣機上。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你來自哪裡？
我沒有家鄉。
簡易樸實的工坊，幾盞油燈點亮生活感十足的空間，看來格外溫馨。
一杯熱牛奶與一塊果乾麵包陳在方桌上，儘管已有一日未進食，他依然緊緊抱著蒸汽機，而無視於對方供予他的溫暖。
那是你自己做的嗎？
老人指了指他的蒸氣機，他一語不發，只是點點頭。

他在稿紙上描摹曾經的發明，從外觀到內部設計。
老人看著在紙上呈現的各式機器，滿是驚嘆。
天才，老人如此感嘆，年僅十五已有足以成為正職工匠的能力，還是無師自通，材料全來自回收物。
留下來吧？
老人說著，語帶懇求，抑或是某種期望。
無所謂。
他說，欣然接受老人的邀請。
反正他無處可去，無可立足。

他的名字是古龠，大發明家蒙特的門下學徒。
洗去流浪時沾上的髒汙，收起少年的血性。
從現在起，他只是個寄人籬下的小學徒。
雖說本質上是外人，但蒙特對他的教導毫無保留。
從機械設計、製作到個人成長，像是對待親孫兒那般，付出他餘生所有的愛。

無數個在睡夢中被陰影追逐的夜晚，他在深夜裡驚醒，醒來時淚水已佈滿他的頰。
當無法再次入眠的時候，他會推門而出，給自己熱一杯牛奶助眠或者坐在客廳裡構思設計。
有時他會在深夜裡撞見仍在忙碌的蒙特，蒙特從來不問他為何失眠，只在他靜坐在一旁時寵溺地揉揉他的腦袋，或者替他擦去淚水。
有一種溫柔，是察而不言。
蒙特隨時能傾聽他的心聲，卻刻意為他保留最舒適的空間。
如何碰觸一顆傷痕累累的心？不是迫近，而是等待。

一日，彷彿下定畢生最大的決心那般，他向蒙特開口，談起他的過去。
蒙特細聽著，表情平靜，始終托著腮，像是在思考什麼。
他的過去確實是悲慘、不幸，但他不需要同情與憐憫。
蒙特伸手揉了揉他一頭亂髮，微微一笑。
那麼，就把這裡當成你的家吧。
對上少年茫然的眼神，蒙特更顯從容。
以後你的家鄉在這裡，而我是你的家人。
聞言，他陷於驚喜感中，久久無法自拔，淚水潰提而出。

古龠，十六歲，初次識得愛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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