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習字，偶爾觀摩著師兄姐栽植藥草、鑽研醫理或武術操練，學習之外的時間便是發呆，偶爾看著自己攤開的小手心不知在想什麼想的出神。
十數寒暑流逝，芍兒給她起了幾次名字都被她拒絕了，寧可別人欸啊喂啊小烏頭啊的叫她，就這麼個不太說話、也不太笑，冷冷淡淡的孩子。

夕陽西沉，孩子們一日的課業也到尾聲，三三兩兩的往食堂走去準備用晚膳。

「老爺。」
她停在案前規規矩矩的福身，然後仰起秀麗的小臉蛋看著總是和藹的老神仙。

「是小烏頭。」藥王回以一笑，這孩子不知哪兒學來的，禮節周到宛若高門貴府的千金一般。「今天是妳最後一堂課了吧？怎麼了？」

「我有一事相求。」她說。

「什麼事？說說看。」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未來想做什麼應該不是她會來尋求答案的。
那麼，會是什麼事呢。

她抿抿小小的嘴，像是終於下了決定。
「想請老爺，將我身帶的毒除去。」

偌大的室內安靜了會兒。
這不是第一次有藥靈提出這樣的要求，老神仙只意外這樣的話是出自這樣小的孩子。
「藥毒本是一家。」他摸了摸她的頭。「為什麼想將毒給除去呢？」

那雙水靈的大眼睛看著藥王溫和卻帶著威嚴的臉，長長的睫毛眨了眨，開口倒是簡明扼要。
「我不喜歡。」

這答案讓老神仙笑了，和藹道：「妳的很多哥哥姐姐，也不喜歡身帶毒性。」
「小烏頭啊，毒並非惡事，草植帶毒乃常事，這是造物讓妳保護自己的一道機制，雖然妳現在已非當年的烏頭花，但妳可以學著如何把它運用在往後的日子，與它共存相處、甚而用來幫助別人啊。」

她又盯著藥王一會兒，紫玉般清澈卻又深邃的瞳仁裡沒有被說服的動搖。
「但我不喜歡。」她還是這句話，軟嫩的嗓音卻十分固執。「既是我的毒，那末存留與否應該由我決定，我要運用它，或是捨棄它，選擇應該在我。」
「我不喜歡它在我身上，教旁人利用了去。」

老者看著這孩子，雖是誕於仙山之外，卻是在靈氣豐沛的龍脈之上，因此即便沒有仙山的護持仍是周身完好，聽聞帶著她回來的藥靈回報，是在一處沒落的貴族王府中發現的。
院牆深深的高門大戶特意栽種這樣劇毒的花卉是為了什麼，或許人人都能猜到一二。
藥靈雖無化靈前的記憶，但不難猜想她這話所為何來。
「妳知帶妳回來的兄長，與妳皆為烏頭一屬。」他說。「妳若長成，如他一般能夠獨當一面了，這毒是害人或救人，便都由妳了，何人能利用了去呢？」

「......」小藥靈沉默了一下，低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抿了抿唇。「那是他。」
她抬起頭來，仍是那不屈不饒的倔強。「他選了什麼都是他選的，我要選什麼，應該是我自己選。」
「我不想留著烏頭之毒，不是我要救人或害人，只是我不喜歡，如此而已。」
不等藥王回答，她繼續說了下去。「我知仙山之人秉性純良，斷不會利用了誰的毒去傷人，何況藥靈之眾，何差我一株烏頭？如今我有肉身與靈智，人類更是不會拿我作何，這些我都知道，但卻都不是我來請求老爺的原因。」
「彼時我身為草植無可選擇，但如今身為藥靈，同樣也不是我自己選擇的。」

這話讓老者的眸色沉了幾分。

「我成為此刻的模樣，是因為您，您並未詢問過我是否願意。」小小的孩子卻是字字明晰。「既已入了仙山，我便於此安身，並無怨言，只求老爺一事----讓我以我自己喜歡的樣子存在。」

「世間眾生皆有自己的功課。」他嘆了口氣。「小烏頭，或許妳做完這份功課，能有不同的想法，何需急於此刻便決定呢？拔毒不可逆，過程亦痛苦萬分，藥靈年歲千百，未來如何都未可知啊。」

「老爺覺得千百年是一份功課，我卻不願帶著嫌惡之物千百年。」她道。「既然人人皆有功課，又豈會有標準答案、豈會人人都作答一致？我並不是不作這份功課，而是想用我自己的方法來回答，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老神仙搖搖頭，那已看過世間百態的睿智眼眸裡流露著複雜的神色。
這樣幼小的孩子，卻是如此堅定啊。
「我再說一次，拔毒不可逆，過程亦痛苦萬分，沒了毒，妳存在於世間便少了一分選擇與自保，妳還有許許多多的時間可以思考，當真要行此路嗎？」

「嗯。」
那聲清脆的、肯定的、決絕的應，毫不遲疑。

。。。

再見那抹淡漠的小身影已是數日之後，雖然一切皆與往日無異，眼底卻多了分自在安然。

同樣無人的講堂，斜陽灑下滿室金燦的橘紅，小烏頭撿了過去聽講時的位置，兀自研墨舖紙，潤了筆，娟秀的字跡在紙上翩然落下。

提筆，執起案上薄紙，黑白之間如此明麗，一如她小臉上的笑意。

過往莫拾，再不作他人手中刃。

此刻伊始，才是她想要的新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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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填完了，莫拾ㄉ主線只有這樣 (--有夠少--
爺爺到底有沒有幫她拔毒這邊是開放式ㄉ(?)答案，或許有，或許沒有而是說服了她，但總之莫拾從沒用過毒。

是個不想要的東西就會想盡辦法全部丟掉的任性孩子，手段積極到去懟爺爺。(幹
總之莫拾一貫的態度就是，只過自己想要的小日子。
希望爺爺不要一杖打死她

......這篇各種我流，其實有點不好意思但坑還是得填...感謝流覽，不妥之處請見諒了。
然後圖是好久以前畫的，現在看有點崩真是...一樣也是不好意思，領口袖子的刺繡畫的很痠爽。
以上

===F5

噗首的貴氣小烏頭也太可愛！雖然篇幅不長，但這篇真的……我覺得看完很難用言語來清晰地表達感想 但簡單說，大概是一種滿滿的感（？？？）真是簡單扼要的主線，我覺得很好

通常可能「希望去除毒素」真的會和「逃避某些功課」做連結，但……小烏頭的想法並不是在逃避（我覺得這個突破處理的很漂亮俐落，「不愧是莫拾這個角色」的感覺），她很清楚自己要什麼，去毒後會面對什麼情況她也理解，想法很堅硬、清晰而有說服力，然而老爺溫柔的想法也是很有說服力，這兩個論調衝突和靜靜地辯論我覺得很好看－－並不是任性，而是堂堂正正地面對自己喜歡或想要什麼，不為他人所動，這種充滿個人風格的理性和堅持或許是莫拾讓人喜歡的部分之一吧？
最後在案前寫下名字的結尾畫面很美，墨汁的色彩明晰但很溫柔，晶晶亮亮暖暖的，喜歡這整篇……！

aaah906: 哇 謝謝桂歌中！ 老實說我很不確定我想寫的到底有沒有寫出來(???)太感謝妳的感想了，好感動，謝謝妳
莫拾就是這種臭小孩，想要的東西就去爭，不想要的東西誰都別想放在她頭上 最後的白紙黑字也有點她喜惡分明的味道

莫拾這是可愛的任性！ 大部分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感受到的和作者想表達的是不是一樣，有時候也蠻怕自己只是在藍色窗簾 感謝刺激思考的糧食 只能寫些小感想回饋惹

aaah906: 我還滿喜歡作品被各種解讀的，因為這樣也可以知道更多讀者的想法，有種：喔~原來妳是這麼覺得 ，然後自己也可以從別的角度來看自己的東西XD
這是大感想ㄌ！讓我抱緊妳！ (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