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月前。

自從那次違規酒駕後，本來以為自己酒量酒品都不錯，結果才第一次發瘋就瘋出事來，搞得現在每次約去聚會他都不敢喝太多酒，更是為了不攝取太多酒精，下半場都只敢喝蘋果汁了。
斜眼看著已經喝得半醉且搭著他的肩，並正在訴說職場慘事實際上大半都是無意義怪叫的某李姓先生，毫不客氣地把他湊近的腦袋一把推開。
「走開，再多喝就把你留在這裡過夜，我可不想搬醉酒鬼……」
「南南越來越……沒有同學愛了……好歹我也是你兒子女兒的乾爸呀……」

「才餵過幾次飯就想當乾爸，想多了吧。」從桌面的零食桶裡挑了幾塊起司脆片，再次毫不客氣地再次打擊損友，「還說我沒同學愛，上星期是誰把我扔在酒吧跑去跟人開房的？」
被點到名的李振豪喝完了手上那瓶啤酒，又從桌上再拿一瓶，聽見質問也只是略為停頓了一下，接著一本正經地看著他，還非常誠懇地說︰「我忘了，就連那女人的臉我也不記得……」
「就你這樣還想要同學愛？」沒好氣地拍開那張誠懇了半秒的臉，氣鼓鼓地把桶裡的脆片都吃光，又搶了一杯水果氣泡酒咕嚕吞下。李振豪摸摸後腦，有點不明所以，索性轉頭去跟另一邊的陳亭尋求關愛。
「陳亭啊，上次你也中途跑走了啊，怎麼南南只罵我不罵你？」

「那是因為我的是公事，跟你怎麼一樣。」
最後口水戰以李先生被美女搭訕離桌終結，手邊被遞來一杯香橙汽泡果酒，接過來後才發現一直坐在一旁的蔣大美女今晚異常安靜……而且她現在正笑瞇瞇地盯著他看，看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勾起淺紅色的嘴角，並散發著八卦的氣息。
「南南啊。」
「……什麼？」
「我那晚看到了喔……那是誰啊？」

「什麼？妳看到什麼……」慢慢湊過來的蔣香身上有著白蘭花的味道，味道比較淺是他覺得恰到好處的程度，但明顯笑得不懷好意的女王卻讓他感到頭皮發麻，被逼得整個人縮在軟沙發的角落，下巴被塗上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捏著往上抬，就像是被調戲了一樣。
「好了好了，妳看到什麼？」
「看到你跟那人親得很開心啦、看到你差點就掛在別人身上啦……還看到……」
「停！妳就說妳全都看到不就好了……」

「我沒有完全看到，至少你們離開酒吧後做了什麼我根本不知道呀。」蔣香抿著嘴嘻嘻笑了兩聲，擠過來後雙手抱著他的左臂，腦袋靠在他肩上蹭了下，笑得連肩膀都在顫抖，「南南你知不知道，你耳朵後面有吻痕……」
「……妳騙誰呢，他那晚沒有親我那……裡……妳嬴了，但妳能不問了嗎？我還是有一點兒羞恥心的……」
「耳朵後面沒有，頸側有了吧，不然你怎麼把領子拉得這麼高？讓姊姊看看啊。」
「走開」

「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
「亭亭你那晚早走沒有看見，南南就像大胖子看到小魚乾一樣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另一個男人。」
「詳盡的形容，謝謝。」陳亭舉起一杯新上桌的曼哈頓，接著更加的坐近了一點，捏著酒杯的手繞過他的肩，冒著冰氣的杯身貼上他的臉，斯文的男人笑得一臉遺憾，「你知道的南南，我是個雙性戀，要不是唸書那回兒你表現得像是個沒有書就不行的學霸小乖乖，稍微貪玩一點兒的話，那我早就對你下手了。」
「……你這是在抱怨我那時候成績比你靠前個二十多名嗎？」
「顯然不是。」

「好吧好吧，但我是個成年人了，偶爾這樣一下有什麼不行的？」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就沒有不行。」陳亭嘴裡嘖嘖兩聲，下巴朝著坐在吧台邊正在對美女纖腰伸出鹹豬手的李先生抬了抬，「可是你嘛……你只讓我覺得你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你本來就像是那種可能要交往十年才會考慮因為負責而結婚的人，而且對象還得是父母親戚硬塞給你的那種。」

「沒錯，那時候你可是正經得我摸摸你的手背也會馬上縮開活像我非禮你一樣！」似是想起以前快樂的回憶，蔣香繼續咯咯地笑，隨手就把那杯一直被忽略曼哈頓搶走並輕嘬了一小口，「那時候同年級的那幾個最好看的女生都在比賽什麼時候能把你泡到手，因為你比最帥的校草還難泡——」
「結果你每次都以為人家是來找你學習哈哈哈。」

被蔣香的話拉入回憶，的確在年級中段的某個時期是有很多女生突然冒出來，但大部分他並不認識，只是有印象在同個大禮堂聽過課……現在更是連臉都記不起來了。
「她們來找我的時候是這樣說的。」
「人家是想找你學習，但她們是想跟你在床上學習。」
「然後你把那些女人都約在圖書館了。」
「再然後她們就放棄了，你比和尚還和尚。」

「說正經的，以前你也不是沒有喝醉過，怎麼那晚就變成……那樣了？」把空酒杯塞回了原主手裡，女王的確對此很好奇，努力地眨著那雙長眼睫。
被問到的人反而愣住了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老實說，從那天後雖然他們還是該約吃飯就約吃飯，該約試酒就約試酒，彷彿那晚的“撞車”從來沒有發生過，而他更是把整件事都拋在了腦後。
「因為……他好看？」

這樣說著他都快要覺得自己的顏控無藥可救了，在女王別有深意的笑臉中，他再補充，「而且他幫我看貓，我的貓超喜歡他的，都快超過我了！」
「這藉口是不是有點牽強？」
「是有點。」
臨時男女混合雙打組合隔著他碰了啤酒瓶，甚至蔣香慈愛地摸了摸他頭頂，女王手裡啤酒剩下半瓶，眼神開始有點迷矇，卻仍然摟挨著他，又把瓶嘴戳到他臉上，嘴巴嘟著聲線嬌嗲。
「你完了，你肯定是……喜歡人家啦！」

我喜歡他了？
推開了臉上的酒瓶，蔣香順著力道嘿嘿笑著從他身上滑了下去，腦袋枕在他的大腿上醉倒了。
或者是看他一臉疑惑，陳亭把手裡拿著的酒瓶放下了，用手指扳著他的下巴，再次把他的臉扳了過去。
「要知道是不是其實很簡單的。」
「？」

「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哦……好看。」
「你說你覺得對方好看所以親上去了，那我們接吻試試？」
「……」
「不試試嗎？」

陳亭把他那副金絲眼鏡脫下，保持著捏他下巴的手勢慢慢把臉湊近過來，直到他能看見對方嘴唇上的唇紋，嘴皮因為剛沾了啤酒而有點水潤。
下一秒，他伸手快速捏著了陳亭的嘴，把社會精英變成了嘟嘴鴨子。
「你這是在偷換概念，而且我沒有想要吻你的欲望。」
「這不正代表你才不是單純因為對方好看嗎。」
從他手指解放嘴巴的陳亭笑哼了聲，哥倆好地再次伸手搭他的肩，「還是你還要跟蔣香試試，雖然她醉八成了。」
「我對已婚人士沒興趣。」

「不有趣的小實驗，我估計也就振豪願意跟你玩這個實驗了。」
「我才不親他，他是豬。」
「豬和鴨子，絕配。」

把蔣香扶起來安放到沙發上靠好，活動一下被枕麻的腿，他用站起來的動作示意閒談結束。
「今日的同學會時間提早完結了？」
「對，因為我發現我有一件事需要急切完成。」
「我猜一定不是要回家餵貓。」
「既然你們都說我喜歡他了，那我不趕快出手確定關係怎麼行，該做的事情就是要盡早完成。」

他雄赳赳地離開了酒吧，回到家關上門後便靠著大門愁得彎了腰，蹲在門前他撫摸著跑來迎接撒嬌的布偶貓，開始自言自語——自我提問和自我反駁。
他怎麼就突然喜歡別人了啊，而且他還不清楚那是不是真的喜歡，他沒經驗，他這個年次的人基本早熟，中學時代他的身邊不泛偷偷摸摸談戀愛的男女，那些只在學生間流傳的小話題，甚至有些更放縱的連孩子都曾經懷過，當然最後是流掉了，那時候十四十五歲的年紀，怎麼可能養得起一個孩子？

而他經歷過的異性接觸，大概就只有幼稚園時期的外出郊遊手牽手排隊走路這一種，父親說要學習為重，他自己也這樣覺得，他對談戀愛也沒有興趣……
說起來中學後期時長得又高又帥的人也不是沒有，跟他一樣是田徑隊的人大部份都是這款的，把那些女同學迷得每日在操場邊尖聲大叫，殷勤送水遞毛巾。
練跑完在男更衣室裡洗澡，只圍條毛巾便大刺刺出來換穿衣服、甚至鬧著玩，一手抓向別人光屁股的情況更是每日都有，如果他有同性戀的傾向，那麼他那時候也肯定會有感興趣的男生啊，不可能到現在才發作。

……那所以我到底喜不喜歡他啊？？？

「……唉，小公主，妳的毛真多啊，好像怎麼掉都掉不禿一樣……可是爸爸愁得快要掉頭髮了……」
「……要是我給妳多找個爸爸妳會不會不喜歡啊……不對啊，妳喜歡何齊比喜歡我還多呢。」
「……不行不行，妳這小沒良心的，我從妳巴掌大開始餵妳，妳腸胃不好一餐分幾餐吃，半夜還要起來給妳餵奶粉……」
「……哼。」

布偶嬌嬌地仰臥在地上，前爪抱著他的手要他撓肚皮，一雙藍眼睛撲閃撲閃，彷彿像是聽懂了一樣，對著他喵嗚喵嗚地叫。手掌按在那柔軟的肚子毛上，陷出了一個淺淺的掌印，他低頭瞪了貓咪一眼。
「妳高興什麼，我也還沒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妳這小混蛋，這麼快就想叫人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