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因為彼此都是男性，才不敢表達心意嗎？」對方還來不及反駁，他便接著說下去，「真奇怪。」

他笑著，不知是在嘲笑對方的固執還是迂腐的人倫常理。

「在我的家鄉，只要彼此相愛，不論身份地位與性別，都是能成為伴侶的。」他將視線轉向一旁，並沒有聚焦在任何一處，而是放空，「我有兩個媽媽喔。」為證明而以自身為例，他的表情確實不像在說謊，不如說他也不擅長說謊。

「她們都說我是垃圾堆裡撿來的。」回憶湧上心頭，他不由得微笑，「儘管如此，她們還是很疼愛我。」

「那是一段很幸福的回憶，之後呢……」他歪著頭，像是在思考，但接話的速度似乎已超越他的思考能力，「我忘了，抱歉。」

「我忘了」，茂哪是真的忘了呢？

古龠知道茂在說謊，卻沒有戳穿對方的謊言，他知道對方臉上的笑容是一種掩飾。

「對不起。」他沒有道歉的必要，但不知為何地，他覺得自己起的話題是讓對方想起不好的回憶的關鍵。

興許對方自由瀟灑且浪漫的天性便是來自於這樣提倡自由戀愛的故鄉，他想，若自己能有對方一半的胸襟，是否便能更輕易地拋開煩惱？

「大哥為什麼要道歉？」他故作驚訝，順著對方為自己佈好的臺階下。

「吶，大哥，為什麼你們總說自由可貴，卻喜歡拿一些不存在的規則壓在自己身上？」無論是人際交往或是戀愛，總是相互勒索一般，互以情感牽制，又過於在乎世人的目光，「不累嗎？」

「總是這樣悶悶不樂的，這裡，不會痛嗎？」他指著自己的胸口，表現得像是不懂事故的孩童向家長問起深奧的問題。

「我無法像你一樣，活得自在瀟灑。」他當然羨慕對方能夠輕易忘卻煩憂，讓心情維持在最好的狀態，但是他做不到。

「我早就忘記痛是什麼感覺了……」以科學的角度來說，痛是唯一不可能麻痹的知覺，然而他已痛到麻木，只有劇痛能讓他稍微清醒。

「就算累了，又能如何？」如果累能當作怠惰停頓的藉口，他想就此放棄自己的人生，「我還能怎麼樣？」

「我記得大哥你說……你上船的目的是尋找幸福吧？」看著對方的情緒愈發低落，他知道現在他講任何話都不中聽，卻仍想說些自己的想法。

「再這樣下去，大哥是不可能找到幸福的。」直接點出對方的行為是讓自身與幸福變得更加遙遠，他斂起笑容，多幾分嚴肅。

「我啊，有好吃的能吃，有舒適的地方能住，就很幸福了。」是否與誰有著不可分離的羈絆對他而言並不是必要，「每個人的幸福都不同，我不知道大哥你追求的是什麼，但照著大哥的想法，一輩子都不可能幸福的。」

「還沒有得到就害怕失去，要怎麼享受當下？」

被對方的話語震懾，他陷入沉思。

本以為對方狗嘴吐不出象牙，沒想到真的說出了幾分道理。

他太害怕失去了，就像曾經有過的救贖與溫暖，只短暫地存在。

「……你說得對。」他無法反駁，雙手捂著口，粉碎腦中對於幸福的期許，開始重新定義。

──拉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