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望了望,粉橘藍三色混雜相融的天空比平常多了一股迷幻感。也差不多要日落了,等等再努力一波吧。
「收攤前跳樓大甩賣啊——全部商品標價九折!不買可惜喔!」雖說嘴裡喊著九折,但卻刻意換了標價牌讓所有商品即便打完九折也是原本價錢。
沒有什麼跳樓大甩賣的概念啦,就是行銷手法,很簡單的道理哈。
「不買可惜啊。」輕聲吐出,不知何時已經站立在攤販前觀看商品。米斯特好奇地看著攤位上的物品,霧鴉也在一旁湊熱鬧的飛來飛去,時不時將有興趣的物品叼給米斯特看,試圖勸誘米斯特買給自己──雖然,霧鴉本身大多用不到。
來了!是客人!
一整天都沒開市的賽倫汀沒可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站起身就往對方身邊挨,伸手肘就往對方肩上抵——雖然由於身高因素有點困難,但還是不氣餒地和人攀談。
「這位大哥,我看你骨骼驚奇,是個練武奇才。這樣吧,你看這指環,是我從遙遠的北方國家帶回來的稀有物品,只要你心裏想著什麼武器,他都可以變出來……不錯吧?哼哼。」
看了對方一眼,將視線放回對方所說的物品上面。眼底泛起了好奇,霧鴉也站在對方的肩膀上好奇的看著那枚指環。
「心裡想著什麼武器……」看了好一會才開口,米斯特緩慢的把視線放回對方身上:「難道,不能變成幫助日常生活的用品嗎?」面無表情但語氣非常真摯,就連霧鴉也認同米斯特的提問一般拍著翅膀。
被對方的問題問得一愣,畢竟他當初只是旅行時取得這個物品,便覺得可以拿來擺賣,沒有再去聯想其他東西。
不過他臉上的異樣只閃過一瞬間,就變回原本的笑靨。
「這是個好提案,下次我出城的時候會多留意有沒有這類東西,說不定會是更受歡迎的商品。」
賽倫汀將指環戴上右手的食指,指環像感知到使用者指節寬度般調整並貼合在他的指上。
「不過"武器"這個東西也是個概念,實際上要怎麼運用也是看個人?」語畢,闔起手掌,歛下眼沉默了一會,指環倏地泛起微微紅光,一把普通菜刀落在他手裡。
「這個可以拿來料理。」
接著他將菜刀放至地面,又重新握拳,在同樣的紅光之後,一把剪刀收在他的掌心。
「這個可以拿來做手工,端看你怎麼去使用物品?」
賽倫汀的語氣真誠,笑著將指環拿下。
「買了。」在對方拿下指環的那刻,霧鴉張開翅膀,米斯特開口買單。雖然不知道實際能做什麼,但感覺很有趣,在調香上也可以使用的話那便是求之不得。
「多少?我目前沒帶很多。」隨身攜帶手杖以外的物品,米斯特還沒有習慣,但至少帶個一兩張大面額鈔票他倒是已經習慣了,相對零錢並不常帶,因為太麻煩。
……嗯?
「真的假的?」雖然說也是有碰過客人因為聽了他的推薦而馬上購買,不過對方剛才的疑問也讓賽倫汀有點沒了底氣,這麼乾脆的反應令他措手不及,甚至不小心脫口而出。
「……不是,我是說,這個打完九折6000。」大概是因為確定商品賣出,整個人放鬆下來,才多了幾分注意力放到跟在對方身邊的霧鴉,因為是沒看過的物種,感覺十分新鮮。
「如果不夠大哥可以賒沒關係,下次再給我就行了。」對於對方說了沒帶很多錢,賽倫汀似乎也習以為常,一般人應該是不會帶那麼多錢在身上的,雖然面前的男人有一股優雅范,但也不見得很有錢。
「不過不還的話我會生氣的哦。」笑臉下的威脅沒什麼真實性。
「看來,這個價錢沒問題。」一聽完報價,米斯特直接拿出一張面額一萬的紙鈔給對方,理所當然般。
「有辦法找錢嗎?沒辦法的話,那可能要等我去換。」有時候因為自己拿的面額太大,店家並不方便找錢,米斯特雖然經常遇到自己需要換錢的狀況,但還是不想改掉;因為零錢真的很麻煩,更麻煩的是霧鴉會偷偷叼走。
「可以,我現在找給你,大哥這個你拿好。」幾乎在對方話音剛落下的同時就快速開口,並且抽過對方遞來的紙鈔,把指環塞到對方手裡。
賽倫汀不知道現在自己什麼表情,但應該已經笑到嘴巴裂開了吧。因為不在意客人是否賒帳,他還真的沒想過可以一次收齊錢,搞得他像個見錢眼開的現實商人一樣。
「話說回來,大哥你剛來不久嗎?我先前沒見過你。」一面從包包裡找錢給對方,一面開啟另外話題。
「具體時間,忘了。」對於時間有著無比鈍感,米斯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使用了一如往常的答案。
「應該沒有很久,我想。」幾乎一如往常的每一天,並不會有特別的記憶,算著天數也算到不了了之,因此米斯特微微搖頭,表示自己真的忘了。
「我第一次來逛這裡,這我記得。」自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來逛逛看看這座島嶼的其他樣貌,也當作是曬曬太陽和增廣見聞,天天蹲在家裡的話,確實對於現在而言,有浪費的情形在。
「這樣呀,以後可以常來啊,我都在這擺攤子。」不吝於釋出善意,在對方緩緩回應完後給了個友善的笑容。
沒有得到一個具體的日期數字,其實也沒差,就當作對方是新住民了,反正他偶爾也是來來去去的,本來就對城裡的人不是全都熟悉。
見天色早已暗下,賽倫汀低頭思忖了半晌,抬眸:「啊,不然大哥你等我一下,我現在要收攤了,等等一起找個地方吃飯吧?」
今天熟悉的酒館可能沒有營業,不過附近也還是有其他酒吧,就不去打擾摯友那裏了。
端倪著指環,倒也沒有要戴上的意思;自己是絕對不戴戒指的,因為自己的能力關係,以及調香師的身份。霧鴉好奇的飛回米斯特的肩膀上,一縷黑霧包圍戒指,再次看清時那枚戒指已經在霧鴉的腳上,完美貼合。
「也是,限制器的關係你不用擔心大小。」若沒有限制器,霧鴉忽然變得更大的話戒指可能會承受不住;現在也沒有這個問題了,怪不得霧鴉會特別有興趣。
「……可以。」正打算離開,便聽到對方的邀約。對於進食自己倒也沒太大的興趣,正要回絕時,聽到要吃飯的霧鴉直接站立在對方頭上,表示要去的意願。米斯特也只好答應下來。
「你是在跟那隻烏鴉講話嗎?他是你的朋友?」見對方把戒指戴到霧鴉腳上,還自言自語了起來,腦袋轉了轉大概就明白是怎麼回事,興奮地開口,霧鴉卻飛到自己的頭頂。
「嘿嘿。」忍不住笑出聲,得到對方的應允後頂著霧鴉開始收拾攤物。把所有東西都用布包起,賽倫汀先是把頸上的項圈(限制器)取下,才伸手在空中取了個大行李箱,把攤物都塞到裡頭。
「行了,走吧。」
拖著箱子對人眨眨眼,帶人到附近的酒吧。
「是,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是回答哪一個提問,米斯特給予模糊不清的答案,隨後便安靜的看著對方收拾攤位。而霧鴉,每當對方拿起什麼就好奇的探看,小小的身軀不斷動著。
是空間類型的……嗎?米斯特好奇的看向那憑空出現的行李箱,不經猜測。
點頭,安靜的跟著對方的步伐走著。或許因為不在米斯特肩上的緣故,霧鴉安分的待在對方的頭上,好奇的話最多只有探出頭,沒有亂跑亂跳。
模稜兩可的答案惹得賽倫汀忍不住想再開口詢問,但又想反正晚點也有時間,便把快要衝出喉間的話吞了回去。
沿著熟悉的街道拐進昏暗的巷弄,一塊廢木招牌上模糊地刻著餐館的名字,但因為年歲積累的緣故,已經看不清字樣是什麼了。
領頭的精靈因為膚色關係,感覺整個身影都融入黑暗中,只剩下一對亮黃色的眼和湖綠色髮絲在半空詭異地飄蕩,直到店門前才因為門廊燈而清晰起來。
那是間復古風格的小店面,粗糙的深色木桌和木椅,牆上掛著意義不明的風景畫。留有滿臉紅鬚的中年老闆抬了抬頦,示意兩人隨意坐。
位置除了吧檯外,只剩吧檯旁的四人位,和窗邊的兩人位。
「這間其實算是酒吧,不過也有賣一些麵類、米飯類的主食,老闆基本上除了給餐給酒也不太理人,很自由喔。」
他帶著男人進入店內找位置坐下,伸手想去撫摸霧鴉,卻什麼也摸不著,最後撇撇嘴放棄。
「你想點什麼都可以,老闆什麼都會做,雖然還是差我一點。」
得意地哼哼笑了兩聲,點了簡單的蔬食麵和威士忌就罷。
看來又知道了不錯的地方。米斯特聽完對方的解釋後環視店內,何況剛剛一進門的那一刻霧鴉便躁動不已,估計是聞到食物的味道才這樣的。
而霧鴉,一感受到對方想要觸摸時便突然散開,直到對方的手抽回後才又變回本來的樣子,似乎是惡作劇、又或是刻意不給對方碰觸。
畢竟也是第一次到來,米斯特便和對方一樣點了一模一樣的餐點,但主食的部分還是加了份米食,並且不需要餐具;因為自己不打算吃,而是準備給霧鴉的,自己只打算喝酒。
「那麼,下次要光顧你的店以前事先告知你吧,讓霧鴉嚐嚐看你做的食物。」
「行啊,一試成主顧喔。」笑嘻嘻地拿起威士忌啜了口,辣麻的口感韻著酒精香味,自舌尖蔓延,賽倫汀讚賞地點點頭,一口乾盡。「呼——對了,我叫賽倫汀,大哥你呢?喔對,還有你的烏鴉朋友。」
再次伸手想撫觸霧鴉,似乎對面前人和頭上的鴉相當有興趣。
似乎對威士忌也有興趣的霧鴉探頭探腦,想趁米斯特不注意的時候偷上幾口,卻被米斯特輕輕推開;見不得逞,霧鴉只好乖乖在桌子中央縮好等待餐點到來。
「米斯特。」含了口威士忌並喝下後,才開口說出自己的名字:「霧鴉。」再指了那縮成一小團的黑霧說著。
霧鴉再次感受到賽倫汀想要摸自己,但這次也沒散掉了,反而是變成介於實際的烏鴉與棉花之間的神奇樣態。
指腹的觸感難以言喻,不過柔軟的感覺有點令人上癮,精靈放空地梳撫霧鴉毛一會。
「那我叫你阿米大哥吧。」語氣中滿是喜悅,自來熟地給人決定了暱稱,還貫上輩分。其實他的年紀也不小,但總想偷點長相年輕的好處,做起生意某方面來說比較方便。
「所以牠是霧嗎?該不會可以變成其他的樣子吧,呼嗯。」
在餐點上桌後將米食推到米斯特面前,自己則一邊嚼著麵食一邊模糊地開口詢問。
「隨便。」對於稱呼,自己從不在意,只要可以辨別出來或是不要太奇異的,都沒有問題。
對於端上來的米斯特仍沒有動手的打算,依然喝著威士忌;霧鴉對於剛剛的梳撫感到滿意的抖了抖自己的身體後,才跳著回到米斯特身前,埋頭開始吃起餐點。
「平時算是霧,但有些時候可以算是煙。」慎重的思考後,米斯特才給予賽倫汀答案;雖然感覺沒什麼差別:「都是烏鴉的樣子,只有體型大小會有變動而已。」
「大小變化有限制嗎?如果沒有限制……感覺……嗯……如果有類似的物品就好了。」口裡細碎嘟噥著,蹙眉思索有沒可能找到這樣特性的物品,如果有的話可能會是一大商機。
沒一會盤裡的義大利麵僅剩一半,但也沒有要繼續進食的意思,而是以酒代餐開始大量豪飲,桌上的威士忌酒瓶不知不覺堆了半打,甚至不滿足地多開了幾瓶伏特加。
「阿米大哥的工作是什麼啊,怎麼會有那麼多錢?」醞釀了一陣,賽倫汀終於進入他這餐的主題。
一出現就替他開市,買了要價不菲的商品,眼睛也不眨一下。要不是什麼寶石執照的魔物獵人,就是比他還會做生意的老練商人,再不者就是有錢富二代少爺?
緩慢的啜飲,看著對方一口接一口的酒,米斯特僅默默的注視著,雖然並沒有打算拼酒,但自己也喝完足足兩罐威士忌。
或許,對方酒量不錯才會這麼喝也說不定。自己酒量不差,這一定完全可以確認;雖然也見過酒量不錯的人,但第一次見識到這般豪飲。
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不如說「不用喝酒」的霧鴉在店員到來的時候推了推麵食的餐盤,米斯特便代為表示是再來一盤;不知多久,五六個盤子也就慢慢堆疊起來了。
「調香師。」也不打算說出目前手頭的錢是來自自己的後輩,雖然過去收入的確不菲,但那也是過去的事情;不過若按照近來的狀況而言,自己的收入確實位於中高左右。
「調香師可以賺那麼多錢嗎!」
不知道是不是太興奮的緣故,賽倫汀的聲調拔高許多,他雙手拍擊桌面站起身,但很快又像洩氣的皮球一樣癱坐下來。
他招招手,又向老闆要了兩瓶威士忌,雖然接收訊息的老闆擰了擰眉間,但沒有因此制止他的動作,只是默默送上酒。
「真好耶……是因為香水很貴嗎?還是買的人很多?我現在學來的來不及啊……」雖然意識依然清晰,但嘴巴似乎有些跟不上大腦的速度,每說幾句話中間就會有幾個詞彙黏膩模糊,賽倫汀的坐姿也沒有原先來得直挺,他舉起手,一邊比劃一邊絮語著米斯特不一定聽得懂的話語:「雖然呢,狩獵魔物很有趣喔!不過我還是想把狩獵魔物當作興趣,不想靠那個賺錢啊……如果我的攤販能做起來就好,其實我可以直接造出很多新鮮的商品,但就算拿掉限制器,最多也只能維持三天,沒有意義啊……」
「是又不是,看材料……還有個人天賦。」每個人都有各自獨有的特色存在,而配合其特色所搭上的香水,並非千篇一律就可以;因此,調香師自然不是一個輕鬆的職業。
而至於為什麼會成為調香師,也已經是一件不太重要也已經遺忘在過去的事情了。回答出仍然模糊不清的答案以後,米斯特再度喝下一杯,並看著似乎已經處在半醉邊緣的賽倫汀。
現在,已經在說醉話了?米斯特看向那已經堆疊在一起的瓶瓶罐罐,相較之下自己也才在剛才又喝掉一瓶。不過兩人沒有在比拼酒量,因此自然的保持一定速度喝酒,並順帶將對方含糊不清的話和酒醉的樣子當成下酒菜一般,默默地注視著。
在賽倫汀說話期間,米斯特再和老闆要更多的食物時,老闆眉間的皺紋又添上幾劃,不過還是送來了,甚至一次五盤特大份量,讓霧鴉連驚訝的時間都不敢有,直接開吃。
「……吭?」米斯特話落半會,才得到賽倫汀囁嚅般的單音節回應。桌上成堆的空酒瓶又比方才多了半打,也不知道是因為今天開市的好心情使他如此隨興地灌酒,還是單純犯起酒癮。精靈已經呈現趴倒的模樣窩在桌邊,林立的酒瓶讓他看不清對面的人和霧鴉。
「個人天賦啊……那種東西我大概沒有,本來就不是很厲害的人了……嗚、嗝……這樣下去沒問題嗎……我會不會再過幾個禮拜就破產了……然後倒在路邊、又餓又冷沒人理……嗚哇——」
一段細碎的喃喃自語驟地爆發成不可收拾的哭聲,滿臉鼻涕眼淚地捶著桌面,瓶子和餐盤也因敲擊而震得落地破碎。
『他很常這樣。』老闆的聲音從旁邊響起,迅速地掃起地上的碎片。『不用理他,吃飽離開就行。』
這人,已經把酒當成空氣一樣了?倒也不是沒見過喝爛醉的人,但每看一次就感到不可思議;自己的體質本來就不怕醉,醉的感覺至今也沒有嘗試過。
本想著大概是醉後開始胡言亂語也不理會,然放聲大哭的那一刻米斯特罕見地嚇到而微微張嘴。直到玻璃罐破碎的聲音才回神,並讓已經算是吃飽的霧鴉也幫著老闆收拾瓶罐,順道拯救持續掉落的完好酒瓶。
「……再看看。」終究還是別人邀請自己來的,突然跑走倒也不好;雖然更好奇的是,這人還會到什麼樣地步的表現。
「賽倫汀,你還好嗎。」米斯特雖然詢問狀況,然而臉上和動作絲毫沒有變動,甚至單手撐頰一副繼續看戲的樣子。
「……不好。」吸了吸鼻子,哽咽回道。
他渾身酒氣地向側躺倒在地,已然一副典型醉漢的模樣,若在頭側綁上領帶,那就更像路邊可見的落魄上班族了。
賽倫汀緩慢地扭動身軀,用奇怪的姿勢將自己蹭到米斯特的椅子邊,一隻手臂勾住椅腳,似乎以為那就是米斯特的小腿而緊緊扣著。
「好不容易從家裡出來了……可以不用理那幾個討厭的王八蛋……嗝、可是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沒用……因為我不像他們一樣優秀……我不是純種……我超沒用……我只是路邊的苔蘚……特別髒的那種……嗚嗚嗚……」
精靈幾乎用盡力氣在哭泣,連話語都斷斷續續,整張臉皺成滑稽的醜樣。
這個真的不得了呢。連霧鴉也好奇看著,但看著看著就連霧鴉也開始繞著賽倫汀,擔心並好似安慰一樣用那黑霧的翅膀拍了賽倫汀的頭,但就是不敢變成實體的樣貌;不然,怕是跟目前這椅腳一樣被死死扣著。
米斯特嘗試叫喚幾聲,但賽倫汀仍抱著椅腳自顧自地說話。那紺桔梗色的雙眼罕見地閃過一絲光,觀察幾秒確認賽倫汀已經處於爛醉狀態──最後還是決定再灌了對方一瓶酒確保萬一。
「家啊……。」將那罐完的酒瓶安好地放回桌上,自己則將半瓶酒給喝掉後,米斯特才緩慢開口那對他而言,已經許久未脫口而出的字眼:「我離開家很久了,估計……連回去的路都、忘了。」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心不在焉地一字一字說出,不時在中間仍小口小口啜著酒。
「如果……你這樣就是苔蘚的話,那我……大概,比在苔蘚裡面的碎渣、還要低級。」也不知道否醉了,米斯特搖晃著酒杯還打算添上,愣神幾秒後乾脆的拿起酒瓶仰頭喝著,但才一口,便不習慣得繼續以小酒杯添著喝:「把家的記憶遺忘以後,補上的都是在其他地方,遊歷的記憶。」
不知是在專心聆聽對方的語述,還是因為方才多灌的一瓶酒令他暈頭轉向無法回應,原本的醜臉放鬆下來。
賽倫汀沉默了許久,在米斯特語畢才又咳了兩聲,抬起頭試圖望向對方,但目光有些渙散,沒有聚焦在對方身上:「你就算是苔癬……也是……鑲金苔癬……吧、」
還沒說完,就又倒回地上,一邊呼氣一邊囁嚅:「雖然、嗝,沒有家……現在擁有……也是、很珍貴的回憶……以後還會有……新的家……」
僅是靠著下意識回話,道出來的字句零碎而不知所謂,然而醉酒的精靈卻像說出鉅世名言,鼻間哼出滿意的笑聲。
啪哩。手中的酒杯因施力過大而產生裂痕,無神的雙瞳瞪大、不如往常立刻平復。側眼看向已經臥倒在地的對方時,才逐漸平復,隨後便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情般的繼續埋頭喝酒;但,卻可以發現那剛才還在的平穩節奏已經不在。
過了約莫十五分左右,雖然失禮,但米斯特還是以自己的手杖戳了戳賽倫汀,發現還有呼吸和細微的反應後便停止動作,轉過頭將視線放在已經空的酒瓶上。
在遙遠的過去,我也聽過這般話,但說話的那人已經不復存在。沒有發出任和聲音,僅僅只有嘴型。
米斯特起身將賽倫汀扶起並丟回座位上後,便招手示意老闆已經可以來結帳了──一方面對方估計是快要睡著,另一方面則是自己也打算回去了。
幾番思考之後選擇將名片放在對方的懷裡,若放在手裡的話怕是被當成手帕來擦鼻子。付出相對的數目字後,不打擾對方便直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