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寧感情線: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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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實屬難得,然該辦之事仍需處理。
latest #82
柳尚寧輕抽出手,沒有意識到酉世的一頓,自然的和人並行走出樹林。
兩人無話了一陣,柳尚寧才道:「有太多事想問了,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不如先與我的徒弟們會合,待回山後再敘舊,可否?」
柳尚寧輕笑的回:「和我學習些藥草醫理的知識。活了這麼久,閱歷還是比尋常人多些的。」
他想了想,補充道:「當前收了兩個徒弟,雖然嚴格上來說,只有一位拜在我的門下。等會兒就能看到他們了,別擔心,他們都對妖沒有意見......應該說,其中一位本身就是妖,指不定你倆在哪見過彼此呢。」
柳尚寧勾起唇:「方才我讓他們去採買物品,本在一旁茶樓歇息,這不就正好瞧見那名少年對你緊盯不放嗎?於是就跟來了。」
兩人此時已經回到主街上,柳尚寧繼續道:「其實此次下山是為了替一戶人家看病。平時行醫皆是派我的徒弟,然這次病情較為棘手,我便跟著走一遭,順便散心。不知他們回茶樓了沒?」

話一落,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師傅!」

只見一名約莫十七歲的褐髮少年朝兩人快走而來,身後跟著名略高些的黑髮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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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尚寧轉頭朝酉世道:「這兩位就是我的徒弟,褐色頭髮的叫彤墨,黑色頭髮的叫玖青......」注意到酉世的表情,他偏頭問:「怎麼了嗎?」

此時,名叫玖青的黑髮青年也看到酉世了,他先是頓住,然後疑惑道:「老闆?你怎麼在這兒?」

出口的稱呼讓柳尚寧和名為彤墨的少年同時看向黑髮青年,再轉頭看向金髮青年。
玖青不明所以的道:「是啊。怎麼,你也認識無盼?」
玖青道:「還行吧,畢竟也認識幾年了。你那表情是怎麼一回事?」他又朝柳尚寧問:「無盼,原來你認識他?」

柳尚寧道:「認識,而且認識很久了。我和他算是......久別重逢。過了許久後的久別重逢。」
轉頭朝酉世笑了下後,柳尚寧對玖青道:「反倒你們,看來也是熟識了?沒想到你倆真的認識,實在很巧。」
突然被點名的彤墨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啊?」了一聲:「不,我不認識你。......抱歉,你在說誰認識誰?」

玖青道:「你在說什麼啊,你倆應該沒見過面吧?有嗎?」
面對玖青疑問的眼神,彤墨搖搖頭,只覺得當下除了他以外的另外三位,似乎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係。

於是彤墨朝柳尚寧道:「師傅,東西都採買完了,還有其他事需要辦的嗎?還是您要和這位公子敘舊?」

聞言,柳尚寧點頭:「那就回山上再慢慢兒聊吧,我的這位友人也會一同前往。酉世,你還有什麼事未處理完的嗎?」
***
眾人緩行前進,一個時辰後,終於抵達位於半山腰的千帆小築。
此時山已入秋,松竹碧綠間綴上些許楓紅,細看可見幾戶茅草斜頂隱於其中。小築臨山壁而建,底下小溪蜿蜒、流水潺潺,映周遭鳥語啁啾,讓人耳目一新。

眾人進入窄小的街門,穿過兩側色彩斑斕的藥田,竹簾一掀,來到堂屋內。

柳尚寧站定後轉身,朝酉世微微一笑:「歡迎蒞臨寒舍。」
堂屋內的裝潢簡單素雅,幾幅題字與花草畫卷掛於壁上,角落擱放幾鼎黑鐵鑄的火爐,裡頭炭紅未熄。堂屋中央,三四個蒲團散於黑檀木矮几周圍,矮几後圓形的多寶閣立著,兩側擺滿書本卷軸的木質矮櫃。
柳尚寧來到矮櫃前,上頭的釉陶梅瓶中,朵朵桂花正綻放。他隨手調整下枝葉,朝彤墨道:「彤墨,麻煩備茶。」

少年應了聲後,轉進一旁的簾後,玖青也轉身出了門外,安置肩上籮筐的東西。
柳尚寧解開靛青披風,走到角落的爐邊一彈指,火苗在黑碳上再次跳動。

「嗯,很久了。」將四周火爐都點燃,他來到酉世身旁,跟著檢視多寶閣上頭之物。
靜謐霞光自窗花間撒入,柳尚寧張嘴想說什麼,竟發現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雖說是熟人,但幾百年的空白橫在那兒,想提筆填滿,卻發現滿目的白,無從下筆。

「酉世,你......」柳尚寧躊躇了下,才道:「你是什麼時候化人的?」
柳尚寧眉間一動,頗有興趣的湊上前查看,只見那兔子鼻尖動了下,主動湊過頭,親暱的蹭了蹭靠過來的手。

柳尚寧唇邊染上有別於之前禮貌性的笑意,手指逗弄著泥兔子,嘴裡道:「也是,畢竟撿到你時你已經是妖了,化人遲早的事......」
他用指背撫摸兩下兔子的頭,接著問:「所以為什麼要趕回來?待在故鄉不是挺好?」
聞言,柳尚寧撫摸兔子的手一滯。
長睫微微搧動,他輕啟唇,正欲說什麼,一聲托盤碰桌的聲音喚回他的注意力。

「師傅,茶我放這兒。」彤墨將裝著茶壺、茶杯、和一小盤點心的托盤放在矮几上後直起身,道:「您要我們買的物品,我和玖青已經歸位了。不過裡頭有幾樣,細看後不是很確定是否正確......可否請您稍候去儲藏室看一眼?」

「現在就去吧。應該用不了多久時間。」柳尚寧頷首 ,朝酉世道:「告退下,馬上就回來。」
柳尚寧點頭:「正好,你倆可以趁這段時間敘舊。」
玖青奇怪道:「你不是知道?當時我有跟你說啊。我想想,那什麼時候的事了......大約六年前吧。怎樣了?你從見面開始表情就很奇怪。」
聽聞酉世的呢喃,玖青張了張嘴,想起先前對方的種種言行,突然意識到什麼。
「喂.......該不會、無盼就是......」
玖青「啊」了一聲的向後退,扶著頭唸道:「你打我做甚!誰知道無盼他......他真的是你要找的那個少年?」

見酉世點頭,玖青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居然還真被你找到了。但,不對啊。」旋即他想起什麼,道:「當時我和你說我在無盼這兒住下了,你又問了一次,分明條件就不符合啊?他既非黑髮、也不是白瞳......應該說他根本是個半瞎,個性也不是你說的內向靦腆有點怕生。你確定你沒認錯人?」
玖青挑眉回去。「他自己說的啊,說他叫無盼。怎麼,難道他還有別的名字了?之前聽你似乎叫他什麼......寧?」
玖青道:「什麼熟不熟悉,他對誰都是這麼說的,說他叫無盼。你那什麼寧的我才是從來沒聽過。你再說一次,他本名是什麼?」
玖青搖頭:「我知道的無盼就是這個樣子了。嗯......曾聽他提起家鄉是一座被山巒環繞的城,但也就這樣。」

這時,他瞥見廊側外立於院子的日晷,拍了下額頭。
「糟,都這時間了。剩下等會兒再說吧,我去準備點吃食給馬廄裡那隻鳥。」
對上酉世疑問的眼神,玖青道:「無盼他老愛撿受傷的動物回來,特別是鳥類。也是奇了,好像畜牲們都知道來他這兒可以獲得醫治似的,三番兩回就能來一隻。」
玖青本欲抬腳離去,向前邁出的腳步突然一頓。
「......我記得你說過,當初也是受傷被救的吧。」他若有所思的看向酉世,「似乎看出無盼跟你的那麼點兒關係了。」
***
堂屋內,柳尚寧正坐在墊著狐裘的圃團上倒茶,見酉世回來,朝人一笑。
「酉世,你餓不餓?我吩咐彤墨準備點簡單的吃食了,但不確定你化人後喜歡吃什麼......仍然只偏愛肉類嗎?」
柳尚寧正在逗弄那隻泥兔子,聞言輕笑出聲:「說撿的......也不算錯。彤墨是在路上遇見的,玖青則是在我的洞府裡碰到的。至於其他動物,你應該也聽玖青說了,偶一為之就會遇到需要救治的。」

似乎在回想什麼,柳尚寧的左手輕輕摩挲著握著茶杯的右手手背,指腹沿疤痕描摹。
「每當救治時都會想起當初和你相遇的事......那時只能毫無經驗的胡亂弄,好在你痊癒的挺好。」思及此,他微微勾起嘴角,「我的身體狀況承受妖氣已無礙,你若想留,多久都可以。不過看來你也成長了不少......這似乎不是問題了。」
柳尚寧拿起茶壺替兩人斟茶,須臾展顏一笑,輕鬆道:「好了,說說你吧。這些年來在做什麼?瞧你這身行頭,挺別緻的。」
聞言,柳尚寧唇微張,顯然有點驚訝。
「你......住在柳宅?」

他想起上回經過時,從大門瞥見裡頭,印象中雜草叢生的內院換了幅乾淨的面貌,顯然被人打理過。

原來自那戶人家之後,宅邸竟再次轉手到熟識手中。

之後,柳尚寧再也沒回過峋圜城了。入眼的風景令他懷念,卻同時刺目,依戀與罪惡感在心中拉扯,壓得他喘不過氣。

後來又過了許多年,那感覺也逐漸淡去了。
但柳尚寧還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再次面對。
「好,哪天有機會再回去吧。」柳尚寧淡淡一笑,抿了口茶後,接著道:「峋圜離這兒有段距離呢。此次來北方也是為了行商事宜嗎?沒想到你居然做起生意來了,看來做的有聲有色。主要進行什麼樣的交易?」
「我這一輩的?」柳尚寧喝茶的動作一頓,若現在還能見著,那鐵定不是人了。
他正欲問不知是哪來的同道中人,這時彤墨又入了堂屋,告知晚膳已備好。

「瞧,聊著聊著,已到飯點了。」柳尚寧起身,笑著朝飯廳的方向比劃,「先吃飯再說?我這徒兒做的菜很不錯的。」
彤墨頷首:「那是師父教得好。」
***
眾人於是移駕到隔壁的飯廳入座。

「食材有限,難得的日子只能招待如此,還請見諒。」
柳尚寧朝酉世道禮貌道:「如果不夠的話,加菜不是問題。」
此時桌上已擺著兩盤蒸魚、數盤炒菜和一碗清湯,總盤數雖不多,但每盤的份量卻多的驚人,彷彿一座座小山,一旁的飯桶也不是一般可單手拿起的,而是飯館可見的巨大木桶。
柳尚寧搖頭:「玖青和彤墨比較會吃,所以我們的飯菜量都是這麼多的。應當是足夠的......你的胃口算大嗎?」
聞言,正在幫大家盛飯的彤墨,默默地從飯碗挖掉些米,再遞到酉世面前。

「放心,有這兩個在都還游刃有餘,多一雙筷子沒什麼。」柳尚寧捧起手中小半碗飯笑道,「大家不用拘謹,隨意來吧。」

酉世點頭,夾了幾口菜入碗,須臾聽柳尚寧問道:「酉世,還合胃口嗎?味道許是比一般飯館清淡些。」
這時,玖青用筷子朝酉世比劃,道:「我一直想問。無盼,你為什麼叫他酉世?這是小名嗎?」

「嗯?這是他的名字啊。」柳尚寧不解的道:「不然你都叫他什麼?」

玖青道:「柳付真啊。我曾經給他打工過,當時他是這麼跟我說的。」

「柳付真?」聞言,柳尚寧轉頭向酉世:「原來你改名字了?」
彤墨好奇問:「師父的本名是什麼啊?」

一旁的玖青道:「我記得是柳尚寧。」

彤墨看向玖青:「你怎麼知道的?」

「他跟我說的。」玖青朝酉世努下巴,「我本來也不知道。」
柳尚寧聽到問題時先是微微一愣,見到酉世望向這邊,才淡笑道:「無盼是仙號。大家都這麼叫,久了也就習慣了。你們按照習慣的叫我便可。」
接著,他朝酉世略挑眉的笑道:「你這字挺別緻的。那我們該怎麼稱呼你?酉世,還是柳付真?」

彤墨「啊」了聲:「你們倆恰巧都姓柳呢。」
聞言,彤墨趕緊道:「不會,還是會叫師傅的。也習慣了。」
玖青則聳肩:「照舊吧。省事。」

柳尚寧看著酉世,面上掛起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淺笑。
***
明月自竹間篩過灑在廊上,秋風撫過搖曳竹影,兩人緩步穿過游廊,享受片刻寧靜。

沒多久兩人便抵達客房前,拉開拉門,裡頭的空間一樣簡潔,除了床榻外,便是張木桌、五斗櫃、小型多寶閣,以及壁上裝點用的的山水畫。

柳尚寧伸手推開木窗,引入微涼秋風入室,同時道:「有什麼需要,我的臥室就在堂屋後頭,來找我便是。若我睡了,找玖青也行,他較晚就寢。」

對方應聲後,隨後二人互道晚安,柳尚寧便轉身出了門,緩步前進的背影轉過廊底後消失在夜色中,再沒回頭。
過了一會兒,木門被打開。柳尚寧一身素白中衣,肩上披著狐裘,看到來人時,微微一笑:「還沒,準備了。是不是缺了什麼?」
柳尚寧耳邊傳來一聲帶著嘆息的低喃,環繞著自己的手臂悄悄收緊。翠綠長睫隨泛起漣漪的內心不時顫動,他微微啟唇,卻只是沉默的讓人抱著。
柳尚寧已經不記得上次被緊擁是什麼時候了,而這是今天第二次落入眼前人的懷裡。通過那雙金瞳,他的確窺見一絲往日熟悉,環繞自己的卻是陌生的氣味及體溫。

雖陌生,卻又讓人不禁依戀。
這矛盾的心情讓他一時無法理出頭緒。

什麼不冷不熱的,沒有這一回事,我也沒有覺得你唐突。
很簡單的一句話,柳尚寧卻說不出口。

…...原來我在防著他嗎?防什麼呢?
須臾,柳尚寧低聲開口。
「這些年過去,發生太多事了,我或許......不,我鐵定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我了。」柳尚寧緩緩道,輕柔的聲音落在酉世的耳邊。「不是不願對你說,而是一時不知從何啟口。......酉世,你要知道,時間會改變一個人的。」
輕搔的觸感讓柳尚寧動了下鼻子,他不置可否的勾起唇,微涼的手握上酉世的。
「能再遇見你,是真的開心。以前的事......慢慢的,我會告訴你。給我些時間。」說著,柳尚寧抬起另一隻手,像多年前那樣,指背在酉世的鼻樑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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