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開往市郊，在一片空曠的草地旁停下。
產業道路路燈稀微，偶爾幾輛聯結車駛過揚起隆隆沙塵。蘇白凌熄火，在車裡呆坐了會兒，接著打開前置物箱從裡頭取出半包菸和打火機。

他一直都知道小道士把東西藏在哪，欲蓋彌彰的遮掩只有傻子或瞎子才不懂。蘇白凌背靠車身，看著未開發的雜草地；路邊雜草已經長到半人腰身了，隨著冬季寒風晃蕩，拍打他修長的褲腿。他熟練的二指挾濾棉點起菸頭，菸草燃燒的火紅微光一亮一亮，隨著沉厚的焦焙氣味吸入肺腔、緩和他的焦躁情緒。

不熟悉的尖銳刺激讓蘇白凌咳了兩聲。
沈決明抽的都些什麼玩意兒。皺起眉這麼想著，他還是又重重吸了兩口。這次倒是沒再嗆咳出聲。

他也曾思考過要不要找沈決明。他想，他的不告而別肯定有什麼理由，說不定他有他的想法他的做法，只是不能和他說。
連離開都不能告別。

－－哪有這種事。
菸灰抖落在地，大半支去了，他的焦躁卻隨著思緒不減反增。那自顧自什麼都不說的傢伙，在說完愛他後離開，他是怎麼也無法接受。

赤裸擁抱的溫度還歷歷在目，在那個當下，相信他們會永恆的人原來只有他一個人。

蘇白凌踩滅菸頭，又點上一支。他著急出門，坐在車內沒感覺，但單薄穿著擋不住曠野裡的寒風刺骨。他下意識的抱著手臂徒勞無功的想留駐多些溫度，最終卻什麼也留不住。
他能接受逃避面對現實的小道士，能接受他的閃避、他的不願面對；但眼下這種狀況，無論如何他是不能接受的。

這次，他必定要找出沈決明，好好向他問個清楚。

一天復一天，在問遍周遭兩人共同認識的人未果後，蘇白凌終於想起還有其他可能知道沈決明下落的人。

他來到前陣子曾和小道士一同來過的育幼院，和院長老師們簡單說明來歷後，順利見到南星與半夏。
瘦高的半夏在發現她的決明哥哥沒來後就滿臉老大不高興，而單純的南星倒是沒心沒肺的吃著他帶給兩人的小烤餅，還吃的滿臉是渣。

「……所以說，你弄丟決明哥哥了？」半夏說話的時候有點幸災樂禍，但倒也不是特別擔心的樣子。

「不過他不會丟下我們的。」南星嘴裡還有食物，口齒不清的說。

實際對他們而言，沈決明總是在失蹤；但答應來見他們的時候總沒失約過，這就夠了。

「那你們知道他可能會去哪裡嗎？」蘇白凌耐著性子問，心下其實也沒抱多大期待。畢竟是孩子，先不論對大人的事能知道多少，沈決明那過度保護的性格又會讓他們知道多少呢。

「不知道，決明哥哥不太跟我們說。」南星吃完烤餅抹抹嘴上的渣，沒心眼的隨口說：「不過哪裡都不在的話，他說不定事情辦完回家了。」

回家。蘇白凌心底咯噔，他一路找遍了兩個人可以稱為家的地方，過去的、現在的，卻一無所獲。沈決明的家究竟在哪？他要回能夠回哪去？難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地方？

思及此，蘇白凌忍不住問道：「回家？回哪個家？」

小男孩說的理所當然，彷彿這些年間一切事情都未曾發生、時光還停駐在最美好的曾經，從未流逝：

「當然是山上的家啦！」

fin